风更大了。
凉风垭的风好像穿过土石夯成的围墙。
穿过坑坑洼洼的演武场来到正堂之中。
随着大风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黄土沙砾。
转眼间,苦沙门还算宽大的正堂内处处充斥着黄沙。
黄沙随风旋转。
将正堂内的一切包裹其中。
当然包括金不换和苦尽。
只见黄沙卷过,苦尽身上的蛇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蛇影的消失,风停了。
满天满地的黄沙如潮水般褪去。
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如沙漠风暴的一切景象都是错觉。
“咳咳咳......”
苦尽胸口一松,弯着腰大声咳嗽起来。
“师父,咳咳咳......”
苦尽咳得惊天动地的同时,不忘指着金不换。
“师父,咳,这,妖.......咳咳。”
金不换对黄沙之后,凭空出现的青袍人扬了扬眉。
听苦尽的告状,青袍中年应该是苦尽的师父。
身材高大,样貌板正。
青袍,布衣,草履。
袖口缀着两个补丁,
全身上下写着一个字:穷。
苦沙门,真是苦啊!
青袍师父轻轻拍着苦尽的背,为他顺气。
一边扭过头对金不换说:
“苏局长,小徒无知,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饶过他这次可好!”
金不换眉毛扬得更高,脸上的笑荡漾开来。
“哦,何以见得?”
青袍松开苦尽,朝金不换拱手施礼。
“说实话,苏局长虽然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但到底没有金大人的绝世风姿!”
这......
说得倒也是。
金不换那大妖,一张脸,过目难忘的美,就是绝杀。
苏远朝青袍伸了伸手,反客为主,招呼他坐下。
“苦尽师父请坐,看来你对异能局很了解嘛。”
青袍拱拱手,客气地坐到苏远对面。
“异能局风生水起,气势如虹,小人多有耳闻也不奇怪。”
这话说得倒也不卑不亢。
不说异能局为民除害,只说风生水起,气势如虹。
言下之意,可褒可贬。
“当真?”
苏远不错眼地盯着青袍。
青袍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并没有回答苏远的“当真”二字。
不好答。
什么当真?
风生水起、气势如虹当真,还是对异能局了解当真。
或者是,眼前的苏局长长得不如金不换好看当真。
青袍不尴不尬地清了清喉咙。
“在下苦沙门苦问,是这苦尽的师父。”
“哦,原来是苦问,苦大师!”
苏远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应道。
苦问又在椅上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苦尽的咳嗽声小了。
小小的光头坐在地上,眼神在两位大人间来回穿梭。
“妖就是妖。”他仍不服气的小声嘟囔。
苦尽和苏远都像没听到似的。
苏远甚至向他投去一个灿烂的笑。
“苏局长,不知大驾光临苦沙门有何要事?”
苦问开口询问。
苏远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
“苦问大师为何一口认定我就是苏远?我不是金不换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啊。”
苦问板正严肃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
或者说是一种自信的笑意。
“金不换属于异能局行动部而不是情报部,若有人存心冒充金不换,不会连这点都弄错吧?”
“那我可能真的记错了部门?”苏远摸了摸头。
苦问见他演得投入,接着往下说:
“能将幻化的蛇影凝聚到实质,幻化蛇影的功力不逊于大妖分身的地步,异能局除了苏局长外,不作第二人想。”
“这.......万一我是金不换易容呢?”苏远笑着说:
“毕竟这脸太招摇,弄得普通一点更方便。”
苦问摇摇头,
“金不换虽是千年蛇妖,大妖中的顶尖高手。但就算他来施展这一招‘化影’,蛇影的功力能达到本尊的八成就已经是登峰造极,根本不可能出现方才的情形。”
“方才我不过给甘来施了个小小定身法,哪里像你说得那么神乎其神?”苏远看着苦问笑道。
苦问再次轻轻摇头:
“苏局长,你对苦尽手下留情,定身术所现功力估计不到那蛇影万分之一。”
“何以见得?”
“苏局长使出的‘化影’,从影到实,不过瞬息之间。
但那缠住苦尽的蛇影。初现只是体型庞大,为蟒;游弋到苦尽跟前已长出脚,化为蚺;
当蚺缠上苦尽双脚时,已现五彩之色,颈有白婴,已是蛟之气象。
蛟往上游,至苦尽腰部,已生幼角,鳞甲森然,有龙之势。
苏局长大能,吐纳之间便化影为形,由蛇化龙。
我敢说,方才的蛇影已具龙之威力,且是不输于任何真龙之威。
苏局长慈悲,蛇化为龙,也只现幼龙之象,这才留得苦尽一条命在。”
苦问一口气说到此处,已是后背生凉。
但徒儿受此一劫,虽侥幸逃生,但只是言语争执便对幼童下此狠手。
苦问言语中的“大能、慈悲”几个字眼,咬得极重。
那叫一个言不由衷。
“我的确慈悲!”
苏远脸色一沉,直言应下。
苦问倒是一怔。
这苏远,莫非听不出反话?
“异能局扬名天下,这苦尽小童却说闻所未闻,我留他一条命在,难道不是慈悲?”
苏远反问。
“幼童不知异能局,又有何罪?苏局长未免太霸道了些。”
饶是一向话里藏刀的苦问,此时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直接怒哼一声,呛道:
“异能局号称驱邪除恶,保人间正气。苏局长却因小儿稚语也要痛下杀手,我看只怕是浪得虚名罢了。”
“我要杀他,易如反掌,你方才不是说我慈悲?怎么此时又诬我痛下杀手?”
“你......”
苦问没想到堂堂异能局局长竟胡搅蛮缠的钻字眼,一时间无话可说。
苏远嘴角一撇,轻笑:
“据我异能局情报显示,苦沙门几十年前已灭门,不知苦问大师和这灭了门的苦沙门有何关系?
莫非都姓‘苦’还是看起来都过得很苦?”
神他妈姓“苦”,天下有姓“苦”的吗?
苦问被苏远这一阴阳,憋得手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频频看向地上的小光头苦尽。
苦尽年纪小,惊吓之后,竟坐着打起了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