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呼延峰身后的遮面女修上前几步,将自己脸上的面巾解了下来,正对杨远问道:“道友可还记得妾身?”
杨远微怔,很快就从女修略显清秀的面容上认出了她,此女竟是当初与他同一个传送阵进入阴傀宗秘境的那对中年男女中的妇人。
心念电转之间,杨远暗道不好,当时在秘地中与人争斗逃遁之际,这妇人是见过他使用飞行法器烈火行鸢的,如此看来,杀人夺宝的事情多半是瞒不过去了。
“是你,当年在秘地中你我还联手对过敌吧,不知这是……”杨远惊讶说道,随即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中年女修面色冰寒,缓缓说道:“妾身亲眼所见,当年道友御使的飞行法器,乃是族中赐予妾身侄儿呼延庆的傍身之物,名为烈火行鸢,这件法器是祖父早年间的成名之物,整个楚国也只此一件,敢问道友是从何而来?”
“哼!”
不等杨远做出回应,那呼延峰已忿恨难平的冷哼了一声,竟有丝丝热浪从他体内散出,一副压制不住怒火的模样。
“道友息怒,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不如先听听我这弟子如何解释吧!”张瑾华伸掌压了压,热浪顿时消散。
杨远早在来的路上就思索过对策,这时只管装傻充愣,一脸愕然的将那烈火行鸢取了出来,半真半假道:“这是呼延前辈族中之物?可那人是个自称姓廖的年轻男子啊,当年他欲对晚辈斩尽杀绝,晚辈无奈自保之下方才将之击杀,实在不知与前辈族人有何牵连呀!”
末了,他又似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当时楚国公主楚云菡也在场,可证明晚辈所言有无虚假!”
那呼延峰却只是随手一招,便将烈火行鸢抓在了掌中,旋即轻指点在其上,顿时闪过一抹红芒。
杨远只觉脑中一阵刺痛,全身气血也随之翻涌,紧接着便清晰感应到与烈火行鸢间的心神联系戛然而止。
呼延峰竟凭着自己强大的修为硬生生将杨远烙印在烈火行鸢上的神识印记给抹去了,随后更是一摆手,阻住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张瑾华,只是冷冷说道:“老夫自然会去印证你的言语,但不论如何,庆儿总归命丧你手,仅凭你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想脱开关系,岂非太容易了些?”
杨远脸现惶急之色,好似口不择言的辩驳道:“说不定前辈那曾孙是死在那姓廖的手中,晚辈还算给他报了仇呢!”
“你当老夫三岁小儿吗?”呼延峰猛然一掌拍在身旁茶几上,一团烈焰顿时腾起,转瞬之间便将茶几焚为了灰烬。
“呼延道友!”张瑾华脸上的笑容终于敛去,淡淡说道:“说起来,我这弟子也是受害者,道友这般细致计较,又于事何补,无非是徒伤贵我双方和气罢了!”
“张道友说得轻巧,如今是我死了个后辈,而你弟子活着,老夫若不能讨还公道,我呼延一族还何以在这修仙界立足!?”呼延峰愤愤难平的回怼道。
场面顿时有些难看,眼见两位金丹祖师都动了气,杨远与那中年女修自然不敢再插嘴。
僵持片刻,张瑾华最终轻叹一声,唇齿微动间向呼延峰传音入密说起什么来。
很快,呼延峰原本阴郁的脸上露出一丝讶色,随后面色竟渐渐和缓起来,直至最后脱口问道:“道友此话当真?”
张瑾华依旧一副淡然之色,静静的点了点头。
“好,既然道友如此有诚意,老夫也不是那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两个小辈间的事就此打住。”呼延峰变脸如翻书,转眼间已是怒容尽去,喜上眉梢,只是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冲杨远道:“对了,虽然老夫不再计较孰是孰非,但你自我族人身上得来的一应法器均需归还,切莫告诉老夫,你只得了一件烈火行鸢!”
杨远没料到这呼延峰上一刻还是一副为族人讨公道而誓不罢休的做派,下一刻就变成了万事好商量的和事佬,此时仍然有些发懵,不由转头看向了张瑾华,待后者轻轻点头后,他才飞快自储物袋中接连取出了青虚葫芦与圆珠法器。
其实原本还应该有一件四方印法器,但那早已被他在青林坊市售卖了出去,自然不可能再拿得出来了,好在那呼延峰也并未多做计较,只是让他自行将神识印记散了去,随即便收了几样法器。
杨远顾不得心疼法器,终于暗暗松了口气,看样子又一桩泼天的祸事让自己有惊无险的闯过去了。
接下来,让杨远暗呼佩服的是,两位金丹祖师竟和风细雨的闲谈起来,似乎只是转瞬便已将刚才的剑拔弩张忘在了脑后。
小半个时辰后,那呼延峰起身告辞,两人又是一番客气的挽留与婉拒,最后才以张瑾华送出门外而告终。
直到呼延峰与那中年女修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听张瑾华低低骂了声“老狐狸”,随后领着杨远回转楼内。
“坐吧,没外人在的时候不需要讲究那么多!”张瑾华刚一落座,便随手指了一旁的椅子示意杨远坐下。
“谢师尊!”杨远知道这位师尊的脾性,并没客套推辞,很是自然的坐了下来。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什么家族荣誉,什么后人亲眷,只要利益合适,在某些修仙者眼中,都是可以随意舍弃的!”张瑾华似有感触的悠悠说道。
杨远闻言微怔,不明白张瑾华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有的没的来,当下也只能敷衍的点了点头。
张瑾华却看出他的心思,微微一笑,继续道:“我之所以同你讲这些,是想提醒你,修仙一途断情绝性,大多数修士也都是些薄情寡恩之徒,今后若遇取舍,勿需纠结,一切皆以自身为要。”
杨远更加糊涂了,这位师尊似乎是想说教些什么,可那偏私狭隘之言怎么听怎么违和。
偷眼瞧瞧张瑾华,见她目光灼灼,不似玩笑,杨远只好开口应道:“弟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