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敬轩一听米会昌等人到了,连忙率众相迎,张正也只得心情忐忑的跟在众人之后。
双方相见,寒暄了几句,米会昌道:“我等追踪鸟人到此,忽然失了踪影,特来求教。”
杨敬轩笑道:“在我这里,是我一个徒弟无意中带回来的,方才我们还在商议,要好生看管,将来交割给追她之人,各位先生们便到了,真是好巧。”
米会昌等人听他这么说,全都松了一口气,不论如何,鸟人有药公撑腰,若再卷进来一批武林人物,那便大大的棘手,只要能把鸟人公主顺顺当当的捉回去复命,张正在镜儿湖将她救走之事也可不予追究。童冠英道:“既然如此,那鸟人女子现在何处?这就交给我们吧。”
杨敬轩笑道:“可以。”微微侧身,向身后道:“正儿。”
张正当然知道师父是让自己当先领路,带他们去捉拿白羽公主,但自己几人刚拼死把公主救回来,难道再亲手交了出去?当下垂手低头,假装没有听见。
杨敬轩的面上微微变色,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杨端忙道:“我带各位前辈去吧。”他远远的看见乔之华把一个女子抱进了一辆车中,料想必是白羽公主,见张正竟不领命,便自告奋勇,带米会昌、童冠英等人前往。
此时天近黄昏,鬼手门负责饮食的弟子已经做好了晚饭,见到此等局面,便不好端上来食用。
郭采莹已看过了白羽公主的伤势,果然内伤颇重,没有外伤,好在服下了神农谷的丹药,已经没有性命之忧,正和公主在车上说话,杨端已带领众人来到车前。
她从车上一跃而下,与乔之华并肩而立,低声道:“准备好了吗?”
乔之华道:“什么?”
郭采莹道:“你不是说那伙人追来,你就奋不顾身,以寡敌众,与他们大战八百会合吗?现在人家来了,就看你的了。”
乔之华一拍胸脯,昂然道:“莹妹放心,只要有我乔之华三寸气在,绝不让他们伤害公主的一根羽毛!”
白羽公主在车中“嘤”了一声,低声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说话的声音甚小,几不可闻,向这边走来的人数又多,脚步声杂乱,这句话乔之华和郭采莹便没能听见。
杨端领着众人来到乔、郭二人面前,说道:“乔兄,郭姑娘,把鸟人公主请出来吧。”
乔之华瞪眼道:“公主的身份何等尊贵,也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走过来干什么?往后退,都往后退!”
海擎天冷笑道:“听说你是大鹏国的十三太保,御儿干殿下,见官大一级,这身份也不低呢。我们见到你,是不是还得跪倒磕头,大礼参拜呀。”
乔之华道:“旁人倒是不必,你既然自己提出来了,可见有心,便胡乱拜上一拜,那也无妨。”
海擎天怒哼一声:“恬不知耻,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乔之华笑道:“你好歹也是一派的少掌门,怎的说翻脸便翻脸,还出口伤人?”
杨端不愿双方因小事伤了和气,忙道:“乔兄,大家都知道了,请公主下车吧。”
乔之华道:“为什么要下车,不下、不下,我们哪也不去!”
钱中义方才落入湖中,虽然没被水淹着,但一场狼狈,脸上无光,急于找回面子,踏前一步,大声道:“姓乔的,袒护鸟人,该当何罪,你不清楚吗?”
乔之华道:“羽人怎么了?羽人何止千万,难道个个有罪?你们这伙儿人里,难道就没有一两个品行不端之人?”
杨敬轩道:“这里除了我鬼门弟子,就是各位侠义道的好兄弟、好朋友,哪有什么品行不端之人?”
乔之华向海擎天一指,说道:“这个人的品行端正吗?杨姑娘明明不喜欢他,他非要死缠烂打,寸步不离,跟着人家的门派天南海北,走东走西,真是丢尽了学武之人的脸,我都替他不好意思。”
此言一出,杨婉妡登时羞得俊脸通红,转身便走,张正稍停了一停,悄悄跟了过去。
郭采莹见张正随杨婉妡而去,抬腿踢了乔之华一脚,怒道:“让你保护公主,说这些不相干的话做什么?”
乔之华忙道:“是、是,保护公主要紧,不相干的事再不提了,再不提了。”
杨敬轩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这种事自己做长辈的不好多说,当下哼了一声,没有接茬。
海擎天是嵩山派的少掌门,除了在杨婉妡面前有些委曲求全之外,在江湖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受过这样的奚落挖苦,登时气得七窍生烟,顾不得张正去追杨婉妡,“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咬牙道:“姓乔的,你还有脸说我,你的未婚妻不也跟别人卿卿我我,师兄长、师兄短的混在一处了?”
乔之华大怒,长剑出鞘,叫道:“海擎天!把嘴放干净点儿,谁跟我莹妹卿卿我我,混在一处了?”
郭采莹在后面又踢出一脚,低喝道:“跟他啰嗦什么,上去打!”
乔之华趁势前冲,长剑卷起一片寒光,攻向海擎天,乃是一招“海啸山崩”。
海擎天不退不避,以明月剑法中的一招“星月交辉”相迎。双剑相交,迸出一连串耀眼的火星,众人只觉这串火星光彩夺目,绚丽无比,原来夕阳已经西落,只剩天边的一抹红霞,还未完全退尽。
米会昌等人见对方的两人言语不合,先打了起来,颇有些意外,但他们所争执的关乎男女之事,便也不好多问,况且与捉拿鸟人公主无关,更不必趟此浑水,当下全都没有说话,在一旁静静的观战。
乔之华和海擎天乃是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以内力的精深,剑招的老到而论,当然还及不上武林中的第一流高手,但克敌的勇气更足,争先的意念更胜,两支剑搅在一起,忽如翻江倒海,忽如石破天惊,斗到惊险处,不少人忍不住“啊”,“哎呀”的叫出声来。
张正跟着杨婉妡往外走,走出人群后快走几步,追至她身后,柔声道:“妡妹,请等一等。”
杨婉妡听出是他的声音,稍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张正转到杨婉妡身前,说道:“妡妹,我乔兄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千万不要生气。”
杨婉妡道:“你是不是觉得他说得很对?”
张正道:“这……当然不是,但那姓海的像个跟屁虫似的,确实让人讨厌。”
杨婉妡道:“跟屁虫再不好,总比那些见一个爱一个,遇一门拜一门,把以前说过的话忘的干干净净的人强过千倍百倍。”说罢,绕过张正,向前便走。
张正心中大急,她说出此话,若是一时意气,倒也罢了,倘若是师父也有这般想法,把自己当成了背叛师门,另投别派的叛徒,那今后自己还怎么做他的弟子,怎么在鬼手门里安身?伸手抓住杨婉妡的衣袖,说道:“妡妹,这是谁说的,谁告诉你的?”
杨婉妡回手一甩,袖子被张正抓得甚紧,没能甩开,口中道:“还用别人告诉?我自己有眼有耳,看得见也听得见!”运力回拉,“嘶”的一声,被张正扯下了半幅衣袖,怒道:“你……”
到此地步,张正本该不再纠缠,或赶快赔礼道歉,但在他心里,杨婉妡是非常亲近之人,不需过于客套,况且更要紧的是师父对自己的看法,和妡妹的事尽可慢慢再说,是以继续拦住杨婉妡,说道:“妡妹,药公让我拜入药王门,师父知道后不但没生气,还说自己也想加入,现在怎么能说我是叛徒呢?是谁说的?”
此时有数人回过头来,向张正和杨婉妡这边观看,杨婉妡又羞又恼,冷冷道:“让开!”
张正从小到大,还没见她对自己如此绝情,如此冷淡,心中难过,哽咽道:“妡妹,你听我解释!”
杨婉妡本欲快走离开,见张正神色悲苦,又有些不忍,低声道:“你想说什么?赶快说吧。”
张正的心里稍感安慰,说道:“妡妹,说我是叛徒,真是冤枉我了,在我的心里,始终认定了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鬼门弟子,至死不变。至于药王门,那是一个传承千年,以医药济世的门派,承蒙药公不弃,引我入门……”
杨婉妡忽然插口道:“是药公引你入门,还是你那个漂亮师妹引诱你入门的?”
张正一下子噎住,回想当初在山洞中的情景,若不是她说现在不一起入门,将来就要叫她师姐,自己还不会那么快的答应,说她引诱自己入门也有几分道理,可自己真的是因为她才拜入药王门的吗?不,一定不是!
他脑海里飞快的回思往事,愣在当场。杨婉妡冷笑道:“你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张正一惊,忙道:“哪有此事,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跟师妹清清白白,绝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杨婉妡道:“就你一个人聪明,大家都是聋子瞎子,憨子傻子不成?闪开!”左臂向前一挥,便要推开张正,迈步前行。
杨婉妡所说的话,与方才杨敬轩责备张正的言语有异曲同工之意,张正心头酸楚,迷迷茫茫的伸手一挡。杨婉妡见他竟似要跟自己过招,心中更恼,反手一指,戳在张正臂上。
她这一指,用上了绕柔指的指力,张正只觉臂上一痛,向旁让开,杨婉妡已从身边快步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