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同行
作者:冇疒   霜灭九重最新章节     
    顺着方向两人果不其然到了北郡,但是这次没想出借口,干脆避开了许家附近,只在边缘处找了家客栈歇脚。
    “这东西锈蚀的太严重了也,上面的字都看不清了,不过应该是青铜符箓的一种,要是上面还有明显的字就能分辨出具体的效用了。”镜瞳仔细观察了很久那青铜符箓,上面绿色的铜锈糊了一层,字也磨损地几乎看不出来是什么。
    “先放着吧。”岑竹已经分辨出了方向,这次不再往北,转而往正东方,而且气息确实也比一开始要重,看来方向是对的只是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第二天两人根据方向往东边走,离开北郡后就进了承望山脉的另一侧,上面仍旧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不时有动物在雪地上快速跃过,岑竹想起之前听说的承望山脉住着许多妖物,她上次一个也没见到。
    正想着她就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有东西在前面,但是距离太远,暂时还看不到,岑竹拔出剑并不调转方向,她还挺好奇住在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可到了眼前也只有一片雪白,怪了,明明气息就在这,一阵扑梭梭抖动羽毛的声音响起,原本的雪地竟然动了起来,随后岑竹才看清楚这东西的样子。
    浑身雪白,长着两双巨大的羽翅,和周围的雪地几乎融为一体,它没有脸,只在一个倒水滴形的头上睁开着一只类似兔子红眸的偌大独眼。
    再仔细一看,原来那头后面还拖着两个长耳朵。岑竹并没有贸然进攻,对方也只是默默地看着陌生的闯入者。
    它将头慢慢靠近,那个红色的独眼倒映出岑竹的样子,它没有嘴,很明显说不了话,岑竹对着那眼睛挥了挥手,对方歪了歪脑袋,后面的长耳朵也随之向一边倾斜滑下。
    他们就这么面对面沉默。
    要来了,岑竹握紧了剑,果然,下一秒一根带着毒刺的长尾刺到了刚才她站的位置,可惜她就要闪到了一边,那尾巴上的毒针硬生生把那块地戳出一个裂口,可见力量有多大。
    那怪物的肚子瞬间裂开,裂口两边密密麻麻长满了和头上一样的红眸,咕噜咕噜地乱转个不停,裂口中再次伸出多根长尾刺向岑竹。
    躲过头顶的毒针,岑竹不再后退,把旁边的尾巴一剑砍开,示意镜瞳把这几根毒针先扯远一点,她则一个箭步冲到了那怪物身前,原来是毛茸茸的啊她还以为这怪物身上是羽毛,没想到就是像兔子一样的短毛,那裂开的肚子中看不到任何东西,岑竹手腕一翻扔出一个金色的小号令牌,令牌被刺入这怪物的肚腹后她又转身到了怪物的背后。
    随着嘭的一声,怪物被从肚子切成了两半,岑竹因为错误估计距离被溅了一身血肉,把头上的羽毛拍下来以后,岑竹发现这东西好像还没完全死,那只红色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里面没有任何像人类一样仇恨的情绪。
    岑竹走过去,蹲在它的眼前,伸手摸了摸它的长耳朵,很软,可惜马上就会被冻僵了。
    “对不起。”
    镜瞳不知道岑竹为什么要对这个压根没有思考能力的东西道歉,它又听不懂。
    准备离开时,两人听到身后有破风声,随后有人叫住了她们。
    “等等!”说话的是一个男人,岑竹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碰到其他人,转身看向对方。
    一共四个人,都是文质彬彬的模样,再加上穿着打扮,岑竹一眼就看出这是四个修士。
    又是修士,怎么自己老是遇到这种麻烦事。
    “在下安鸾乌,昙释楼修士,敢问阁下是否在追寻冥界与人间的破损之处?”
    这事难道全天下都知道了吗,岑竹开始怀疑到底有多少人在找这缺口。
    “没错,在下只是追寻途中路过此地。”岑竹打量这四个人,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像赶路,但是赶路如果很急又不应该像他们一样穿戴一堆丁零当啷的饰品。
    “终于找到了,唉,荀池,确认一下。”男人叹了口气,冲身后另一个人点了点头,对方立马拿出了一个青铜牌子。
    “这不就是?”镜瞳在岑竹的背后观察着对方拿出的这个东西,和孙清静那得到的青铜符箓一样,她赶紧把那个符箓塞给了岑竹。
    “敢问阁下是否有这上玄令?”他说着举了举手里的青铜符箓,只不过他这个几乎没有铜锈,看起来比岑竹手里的这个新上很多。
    岑竹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符箓拿了出来,对方看到没错,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点了点头。
    不怀好意。
    尽管对方现在没有攻击她,但岑竹的直觉告诉她这几个人不好相与,越是长的仙风道骨的越喜欢背后捅人刀子。
    “你走的比我们想象的快,啊,忘了介绍,抱歉,我们是昙释楼,听雨宫和锁仙宫的弟子,奉命前去补缺,出发之前师傅告知还有一个人会在路上遇到,这青铜令就是身份证明。”
    谁想出来的这法子,半路上人死了牌子被抢了估计都不知道,岑竹笑着也向对方行了一礼。
    “在下孙清静,这是我的妹妹,陈珠。”
    躲在岑竹身后的镜瞳也站出来向几人点点头,她早就变了副模样,岑竹没来得及变她可来得及。
    “你们两个从哪出发的,我以为我们走的已经够快了。”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女孩看着又来了两个和自己一样的女性比那三个男性都要更开心些,走到了最前面。
    “广白山,我们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所以可能还快些。”岑竹笑了笑,心里估算了一下记忆里广白山到承望山脉模糊的距离,时间应该差不多。
    听到她说从广白山来后其中两个男人对视了一下,岑竹确信自己看到他们的嘴角向上勾了勾。
    广白山那里没有宗门,这说明她只是一个扔到人堆里都挑不出来的散修,宗门的弟子,尤其是那些被器重的弟子大多都是家里一脉相承,他们从心里就瞧不上那些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入流“的散修。
    就连刚才一脸期待的那个女孩也不做声了。
    ”原来如此,这地方不宜久留,我看咱们既然已经会和,就继续赶路吧,天黑前可以到下一个镇子。“还是那个一开始说话的安栾乌,能看出来他是几人中领头的,岑竹点了点头,她当然没有意见,反正跟着对方说不定还能再探听到些什么。
    岑竹第一次见一路上气氛这么诡异的队伍,所有人都透露着一种不熟悉又硬要装熟悉的尴尬感,没有人搭理她和镜瞳这点她倒是很满意,省的她再编谎了。
    这几人比岑竹的方法方便的多,安栾乌有一个罗盘一样的东西,跟着上面的指针走就行,岑竹还听出了来自锁仙宫的是其中的一男一女,不过这两人几乎没有交流,也是,那种宗门出来的能有什么同门情谊。
    眼看着天色渐晚,其他几人决定在最近的镇子住下,之所以说是其他几人决定是因为这过程中没人问跟在后面的岑竹和镜瞳的意见,虽然她们也没什么意见。
    一下飞剑,岑竹只觉得耳边全是玉石来回碰撞的声音,玉佩玉带还有手镯背云,这群人是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们多有钱,岑竹选了最远的一间房,安栾乌点了点头微笑着和她说明天见,他心想这人还是知道分寸的,不会硬挤进来。
    ”栾乌,你能看出来那人的修为吗,还有她那个妹妹?“荀池凑到了安栾乌的旁边,他路上就试着看这两人的修为,可怎么也看不到,难不成这两人带着什么隐藏修为的法宝?
    ”看不出来,你怎么不想想,专门挑了她们两个去肯定有原因,难不成让两个废物散修跟着拖后腿吗?“安栾乌倒是对看不透修为这事一点也不意外,再怎么说也是千挑万选过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被训斥了的荀池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岑竹试了禁制放出棺材就开始在灵戒中寻找,镜瞳好奇地蹲在一边。
    ”你找什么呢?“
    ”之前商队里我记得有一本讲天牝语的书。“
    天牝语?那种跟舌头捋不直一样的语言?
    ”干嘛学那东西?“
    ”你没发现按照这方向咱们很可能这几天就会进天牝吗?“岑竹终于找到了那本不起眼的泛黄书籍,太慢了,她当时离开天牝的时候没想着这么快就回来,压根没看过这书,现在只能靠棺材里和外面的时差猛补一下了。
    ”我得先进去了,要是有人来你就把棺材板给我掀了。“岑竹拍了拍还没反应过来的镜瞳,时间不等人,再不学真就完蛋了,抱着书就钻进了棺材里。
    幸好这地方还算安静,但凡吵闹一点岑竹都可能一个忍不住把这写着鬼画符的书撕个稀巴烂,修士学东西比普通人要快,她根本不敢想那些商人是怎么学会的这破玩意,叽里咕噜,天牝人是不是舌头会打结?
    不知道过了多久,岑竹硬是把这鬼画符都看习惯了,她已经努力找出了一些规律,比如天牝语最后老是要加一段相同的文字,但是这些字好像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比如天牝语中有一部分有些像语调严重扭曲的扶风话。
    棺材板被掀开岑竹一睁眼跳了出来,一挥袖子,棺材收了回去,镜瞳已经变成了几人见过的样子,打着哈欠去开了门,这时候岑竹把腰带重新解开又扣住。
    “该走了,咱们还得走很长的路。”来叫她们的是那个叫夏丘骆的锁仙宫弟子,岑竹第一次听对方的名字还以为是“一丘之貉”的意思,后来才想起不是一个东西。
    接下来的路程比岑竹想象的还要快,而且对她来说很轻松,因为那几个人当她俩不存在,所以当有秽物或者什么妖冲出来的时候也都是几人解决,岑竹和镜瞳搁旁边看着,其实岑竹一开始担心对方会不满,直到一次想出手帮忙应付一下时她发现有人翻了个白眼。
    他们不需要两个散修的帮助。
    从那以后两人就干脆作壁上观了,她们还嫌麻烦呢。
    岑竹的猜想是对的,安鸾乌的罗盘确实指向了天牝,不过去那之前他们还得经过一座城。
    安鸾乌每次拿出罗盘时岑竹都紧盯着他的动作,这人并不是单靠这个罗盘,每次寻找方向他都会闭上双眼像岑竹感受气息一样,她猜测这东西也需要使用者辅助,到了天牝得把这东西抢过来研究研究。
    这城在三个国的交界处,天牝,扶风,紫阳,但是这地方到底属于哪岑竹也不大清楚,好像每个国都说这是自己的地方,这么说也不太对,因为也没真有哪个国把这地方插上自己的旗。
    “天汉城。”镜瞳抬头看着那高挂在城头的牌子,用的不是天牝语,毕竟这地方虽然挨着天牝但离其他天牝城池还隔着大漠。
    还是和一路上一样,安鸾乌在最前面领路,后面跟着那三人,岑竹和镜瞳落在最后面。
    一进城岑竹就发现了这地方的特殊,这的房子比平常的民居高,最低的也有两三层,而且样式统一,往里面看去很大一部分都和学堂很像。
    路过一个正在排演木偶剧的屋子时,安鸾乌和那几人停了下来,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
    演的剧目岑竹只听了两句就懒得再听了,在以思想学者着名的地方排演的剧目竟然不是关于天地也不是关于知识,而是讲一个被强迫而自杀的女人和她没有因此事而休妻的“伟大”丈夫,她看了看周围的观众,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些学士模样。
    “看来这地方也没多少真有本事的。”岑竹不想听这种一百年没一点改进的故事,转身和镜瞳往另一边走,她想找个地方坐着等,那群人也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
    连着看了六个学堂,都没有空座位,上面站着的老夫子摸着胡子讲一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全是讲人要如何修养道德的,岑竹和镜瞳对这事没一点兴趣。
    一直走到很偏的一间房屋,隔着窗户两人终于看到了空座位,镜瞳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前门那坐着人,她们是从后门进去的,扯了最近的椅子就坐下了。
    “你会天牝语了吗?”镜瞳很好奇岑竹学习的情况,那东西看着就难。
    “不太行,一般的日常交流或许还行,复杂的还是不懂。”岑竹其实学的已经非常快了,可时间到底还是太短,根本没办法完全熟练。
    两人说悄悄话时讲台上的女人换了本书又开始一个新的话题,尽管底下坐着的没人在认真听她说话。
    “… …在真实以外存在的虚无并不是真的不存在,只是用寻常的方法无法发现这种虚无的存在… …”
    什么真实以外的虚无?怎么感觉比刚才听到的还难理解?
    岑竹饶有兴趣地坐正了身子,看向讲台上拿着书有些手忙脚乱的女人,对方穿着一身灰色长袍,没带任何饰品,头发也只是最简单地束住。
    “这人看着像大学士!”镜瞳凑在岑竹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确实,这人看着就像搞学问的,岑竹很认可镜瞳的观点。
    “… …所谓因果我认为可以理解为丝线。”她从书里拿出一堆针线来,将它们穿到了一块布上,然后举起了这块细线交叉纵横的布料。
    “因可以理解为拨动细线,或者引动穿过细线的针。”女人在布料后扯了扯其中一根针,随后因为互相交叉,大多数线都发生了移动。
    “现在就是果,但是因为因不会消失,果又一直存在,当因太多的时候。”她将后面的线全都扯了一把,布料中间因为线的收紧出现了一块凹陷。
    “而且所有的因果都是连接在一起的,比如,额,比如我手里的布料,它也会影响到明天的天气… …”
    坐的靠前的男人们发出一阵哄笑。
    “吵死了。”岑竹还没听过这种说法,不知道前面的人在笑什么,听的人心烦。
    “我用个别的例子,嗯,所有人都可以看做木桩,因果就是线团,它会缠在木桩上,但是它缠过一个木桩后并不会断,它还会继续缠,而且每缠一个木桩它还会变长… …”女人用手比划着木桩和线,她希望自己能让别人听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一个人,触碰连在第一个木桩上的线时,相当于触碰了所有木桩上的线,也相当于触碰了所有木桩,这时候其实所有木桩,额,我的意思是所有人,都是连在一起的。”
    底下的人们互相挤眉弄眼地笑着。
    “那你的意思是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女人都连在一起?”
    随着男人戏谑的话语说完,他们彻底笑成了一片。
    “他们在笑什么?”镜瞳不知道一堆线和木桩有什么好笑的对方都说了所有人了为什么这群人还强调什么男女?
    “一群弱智,麻烦死了,一会全砍了。”岑竹只觉得这群人脑子出生时不小心拉出来了。
    哄笑完这群人就勾肩搭背地走了出去,说白了他们压根没想听什么,只是看这里的人是个年轻女子想进来看看模样。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女人这时才注意到后面还坐着两个人,她愣了一下又继续往下说,对方看起来还挺想听下去。
    “您好,我想问一下,如果所有人都被因果线连接在一起那岂不是迟早会缠成一团乱麻?”岑竹见对方又去换书,举起手提了个问题这感觉还挺新奇,她从来没坐在学堂里举手过,以前都是扒在窗户外面。
    “啊,啊,是,我刚才举例不太贴切,因果线比丝线细的多,要想缠成乱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还是第一次有人向她问出和她讲的有关的问题,女人有些手足无措。
    “可我听您说的是从人间诞生开始因果线就开始在所有人身上来回跑,这么长的时间,会不会已经有地方的因果缠住了?”
    “不会的,因果不是只在人的身上经过,当然,这个只是我,我自己的猜测… …”
    女人把书放了下去,其实她说的很大一部分都没有依据,没有前人的积累,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正因为不知道对错她才来这讲,她以为下面坐着的人里肯定有人能反驳或者补充她的想法。
    可是一直讲到昨天也没有人这么做。
    “什么意思,不好意思,我没听太明白。”岑竹干脆往前坐了坐,她有点好奇女人翻的都是些什么书。
    “就是,比如,我拿了一块石头,因果线可能看起来是一起的,但当我扔出石头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是分开的,连石头也有缠着因果线,因为天地万物太多,其实根本缠不到尽头。”
    “那我和星星能连着吗?”岑竹不是在故意打趣对方,她真的很好奇自己能不能和星星连起来。
    “我,我也不知道,起码是间接连着的,我猜是这样,因为额,我,我也看不到究竟有没有因果线。”
    “看不到的因果… …”岑竹总觉得自己好像听说过类似的东西。
    “之前那个孙清静说的什么空体和气息是不是和因果线类似啊,感觉都是缠来缠去的?”镜瞳只是觉得两者都看不到,但是都存在,而且都会影响人的活动。
    对啊,因果线会不会和气息一样是缠在那种不存在的虚体上的?虚体是存在的无而且其中的沾染的东西可以又重新沾染到别人的虚体上,那因果线就应该和气息一样有极限存在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