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无关
作者:1998   此生,愿为殿下手中刃最新章节     
    撵外已支好了行帐,青冥下撵后循着人声径直往外围人群以外的地方走。
    肖言琅跟随他下辇,但青冥脚快,身影很快淹没在扶疏草木之间。肖言琅有些失落地轻轻叹了声。
    行远见他下辇,以为是有吩咐。他小跑过来,肖言琅却直往林木丛生处走。想起方才青冥往那边去了,行远忙转了方向。
    杨洲见行远心事满满的垂头走来,便上前询问,“大人?”
    行远扬了扬手,杨洲识趣地闭嘴走开。转脸就见永乐王走进草木深处去。杨洲又回头问行远,“大人,要不要跟着?”
    行远道,“不用,青冥在。”
    杨洲没见到青冥,便又朝那处望了望。行远斥道,“看什么看?!”
    杨洲一惊,忙蹲下身来,压低声音说,“大人不是叫小的看好——”
    肖言琅的身影已消失在草木之间。
    行远的声音显得有些没气力,“不必,有青冥护卫。”
    杨洲以为行远听岔了他的意思,又说一遍,“不是,大人不是让小的——”
    行远道,“去检查大帐是否支稳,柴火水饮点心备好了没有。”
    杨洲疑惑,这些琐碎小事一向由随行的掌事宦官负责,显然行远没有听岔。但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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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冥听出背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肖言琅也停下。青冥没转身,又似无事发生一般,凭着敏锐感觉寻一处大树,准备坐下。
    肖言琅看着,心中不悦如滚雪球般从绒绒细雪滚成粗砾梗在他心口。他冷声命令,“随我进帐。”
    不想,青冥果真听令朝他走来,肖言琅却更觉心气不畅,转身就往大帐走。
    走至帐内铺好的软垫旁,肖言琅说,“坐下。”
    青冥坐下去。
    侍从端来热茶与食物。肖言琅无声示意,侍从会意退出帐去,不一会又端进来一份。
    待侍从退下,肖言琅敲响茶盏,“喝茶。”
    青冥沉默照做。
    肖言琅又磕响装着干粮和烤肉的盘子,“吃东西。”
    青冥依旧沉默,伸手探到银丝卷,拿起来吃。他的手,掌阔指长,银丝卷在他手里显得比寻常小了一圈。他吃得安静,肤白清隽,看上去乖巧极了。
    璟澈若是长大,应当也是这般模样,或者再多几分将门飒爽,英挺潇洒。
    璟澈若是长大,不会成为天子刃,不会漠视生死,不会湛默孤僻。不知道会不会,再叫一声言琅哥哥。
    肖言琅的心突然像被一刀贯穿,视线瞬间模糊,眼前人影渐渐成了他更熟悉更痴迷的模样,与他同坐,与他同饮同食甚至同寝。
    是啊,璟澈活着又能怎样呢,没有尉风,璟澈不会叫他言琅哥哥,尉风不在了,璟澈只会当他弑兄仇敌。他一直希冀着璟澈活着,根本不是愧疚想要弥补。
    王璟澈,是他与王尉风在这世间最后一点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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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冥抬眼,他是看不到的,只是循着微弱呼吸声朝肖言琅在的方位看着。
    肖言琅回神,慌忙间想端茶来喝,好似慌张这双盲眼能看穿他不可于人世的心思。
    视线在这顷刻间恢复,他怅然若失,心在重重一声叹息,承着千刀万剐无声的疼。
    烤肉是切好的,肖言琅夹起一小块递到青冥跟前,“吃肉。”
    青冥顿了一下,放下快吃完的银丝卷,伸手来接烤肉。
    肖言琅别开手,“我喂你。”他在流泪,但声线沉稳没露一丝破绽。毕竟这三年来,他总是这样欺骗自己和世人。
    青冥又抬眼看来。
    他有些心怯,笑着说,“你看不见,如何执筷夹肉?”
    青冥摸索筷子,肖言琅将案上另一副筷子拿走。
    青冥收回手,安静坐着。
    肖言琅又将夹了肉块的筷子递向青冥嘴边,“再不吃,要冷了。”
    青冥睁着无神的眼睛。他看人的神情总是淡淡的,眼皮稍稍下耷,眼瞳下的白格外显目,显得愈发冷漠与狠。
    帐中静谧,皆是静物,青冥能听到肖言琅的呼吸声,再集中精力,已经听到肖言琅的心跳声。
    过了会,青冥突然起身,快步走出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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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青冥照例在肖言琅大帐内搭银丝为床。帐内就寝,灯烛已熄,帐外偶有巡逻兵士举着火把路过。在肖言琅呼吸平稳之后,青冥悄然跃下银丝,走去帐外。
    他独自一人,要避开巡逻轻而易举。听风辩位飞身上树,倚着树干躺下。伸出五指,眼前仍旧一片漆黑。收回手,青冥就这般倚树干躺着,似是就要在这树干上睡了。
    但不久,他便听到帐前脚步声,亦轻易分辨出是肖言琅。
    青冥起身坐在树干上,朝下望。
    肖言琅停在树下。
    许久,树下没再有动静。
    青冥从树上跳下。
    肖言琅什么也没说,就这样无声地站了会,肖言琅转头回帐,青冥跟着。
    入帐后,肖言琅道,“不在树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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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丝一头定在床榻梁上,另一端被掷向帐梁。即使一再确认过青冥是真盲,偶尔肖言琅仍觉得青冥看得见。
    定好银丝,青冥站一旁。肖言琅躺回榻上,青冥才翻身坐上银丝,闭目躺下。
    青冥扣指空弹,烛火熄灭,帐内陷于黑暗。静谧里再一次只能听闻帐外巡逻兵士的走动声,火把晃过。
    于一次又一次一晃而过的火光里,肖言琅看着单膝曲起躺在银丝上一动不动的青冥。
    不远,也不近。
    肖言琅在黑暗中低声道,“我会倾尽全力医治你的眼睛。”
    很安静。
    肖言琅又说,“若不治,我定尽全力保全你。”
    片刻后,青冥说,“不必。”
    肖言琅笑问,“天子刃是吗,一把刀而已,杀人或被杀。”
    这是青冥说过的话。
    那是肖言琅第一次知道青冥没有语言障碍,可以好好说话,说很长一句。只是不愿说罢了。
    青冥回,“与殿下无关。”
    肖言琅险些情绪失控,“你是因我眼盲!”
    青冥的语气是一成不变的平淡,“不日将有新的枭卫抵达。”
    良久,肖言琅道,“那就赶在那之前,治好你的眼睛。”
    青冥不再说话。
    他又说,“你说过会好。”他的声音在这浓深黑暗中听来有些凄婉,这不像他。
    帐外夜巡的火把衬亮帐布,肖言琅的视线不知何时又模糊不清,但他没有转头去看青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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