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隐忧
作者:1998   此生,愿为殿下手中刃最新章节     
    世上苦难万千,都不可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肖言琅总说他人自诩聪明自以为是,却不想,自己在青冥身上亦是如此。他是曾理解过青冥,像青冥这样的经历会有怎样的心境,会生成怎样的脾性。
    他曾理解的都没有错。
    但如今他好似就忘了,他曾理解过的青冥是怎样的。
    青冥也曾史无前例地,独独对肖言琅有了与众不同。
    肖言琅忘记的,也有他曾给予了青冥什么,才让这样的青冥渐渐对他与众不同,即使那些不完全是因为青冥。
    对于青冥而言,内心因肖言琅的一言一行而产生的那些波澜,就是他鲜活地活着的证明。而那份懵懂的喜欢和在乎,便是他与这世间最深刻最清晰的关联。但当他这样认为,上天却仿是又一个同他说笑话。
    原来他不是他,肖言琅看他不是他,爱他不是他,所有的喜欢与在乎都与他无关。
    没人知道,青冥昏迷的意识里是不停重复的回忆,每一个回眸都与肖言琅有关,也有来自肖言琅不经意透露出来的不信任,那些梦境的闪回也重演着,肖言琅从未选择过他。
    他如愿地忘记,忘记了有关肖言琅的一切。
    赤怜的确如同青冥每一次失忆那般告知青冥他的过去,也包括关于肖言琅。
    赤怜这样说,你很在乎他。
    青冥没有问肖言琅对他如何。赤怜也没有说。
    肖言琅问,“若再有人行刺,是否能让冥卫多护卫我些时候?”
    青冥回答,“若王爷寻死,我必不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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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冥转身走向肖言琅的房间。
    肖言琅愣愣地站在原地。入秋的晚风钻进他宽大的衣袍里,指尖生凉。他知道青冥会在他的床尾墙角,搭起银丝为床。他有些失神地跟进去,青冥果然搭起了银丝,已飞身躺了上去。
    但这已经说明不了任何。
    只是肖言琅仍有一瞬恍惚。
    他的脑海里仍有一瞬闪过,若青冥还记得。
    后悔就是,曾有一份欢愉,如今便有十分痛苦。肖言琅尝到过,为曾经那一份,尝过十倍,百倍的痛苦。但此时,他却觉得那些痛苦都不及现在的无计可施让他感到无助。
    肖言琅沉默地躺上床榻去,原以为就要这样再无声息地度过一夜,却被忽然间遥遥传来的笛声打破。
    无论肖言琅还是青冥,都有警觉。
    赤怜提醒过青冥,即使那枚羲族特制的银短笛已在赤怜手中。
    肖言琅经历过——这笛声是冲着青冥来的。
    赤怜说过,当初青冥失控之后没有嗜血屠杀,是来自他的选择,蛊母即使能使之失控,却也受制于寄主的情感与意志。
    如今的青冥若是失控,嗜杀无疑。
    所以这笛声是要让青冥杀他?
    杀他有何价值。
    肖言琅不理解。
    但等不及他细想,青冥有了动静。只见青冥于银丝上坐起,抬手封了自己的听感。但这似乎并无作用,青冥很快又起手封住了自己的穴道。
    肖言琅一声制止都未及喊出。
    约小半刻,笛声停了。而青冥或许是因为自封穴道与听感,似乎也没有很大程度上受到笛声蛊惑。
    肖言琅下意识就问,“怎么样?”
    青冥没有反应。
    肖言琅反应过来青冥自封听感,听不到。于是起手落墨写在纸上,拿到青冥眼前去。
    纸上写,笛声停了,你感觉如何?
    但青冥只是看着他。
    肖言琅又想起青冥现在完全动不了。于是又写,可会自解?
    青冥眨了两下眼睛。
    肖言琅再写,多久?
    青冥眨了一下眼睛。
    一个时辰。
    接下来的时间,肖言琅就坐在榻边等着这一个时辰过去。也并枯坐,他只是在想若这笛声是为控制青冥来杀他,此时杀他的有何意义?
    除了只为为王氏复仇,此刻幕后之人吹笛控制青冥这把刀来杀他,似乎没有其他价值。
    控制青冥这把刀?
    肖言琅忽而一惊,联想起羲族通过子蛊强化军队以及通过子蛊击溃敌军等等的传言。若杀他价值不足,那控制青冥使其暴走嗜杀,杀谁最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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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等,一个时辰,肖言琅在焦急地等待中,渐渐精力不支,靠着床柱睡了过去。但等他醒来,已近卯时。他已是好好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被子。起身看,青冥已不在床尾银丝上。
    捏了捏被角,这被子可是青冥盖在自己身上的?
    他散着一头长发,未更衣未洗漱就走出房间。
    门外下人吓了一跳,忙请安,说即刻来伺候殿下洗漱。
    肖言琅本未在意这下人,忽然又回头叫住那跑走的下人,问道,“昨夜可曾进屋来给本王盖被?”
    这话问得下人有些疑惑,侍夜给主子盖被什么的,都是寻常事。不至于让主子来过问一声。
    下人如实回,“是,冥卫唤了小人进去伺候。”
    肖言琅又是一瞬失落,但青冥会叫下人进来伺候,也不算全然无情吧。他这样想,安慰自己。
    下人离开,肖言琅环视着宽敞的院落,看过屋前屋脊,看院中每一棵可以藏人的葱郁大树。
    葳蕤的树冠笼着巨大的阴影,足以让身着暗色枭卫服的枭卫隐匿其中。
    于是,肖言琅走出木廊,从近处的大树开始,一棵一棵,仰着头,仔细瞧。
    当肖言琅看到第三棵,远处一棵树上落下来一人影,然后徐步走过来。
    肖言琅笑了起来,“你藏在那儿。”
    好似青冥真的在和他玩一场,小孩们的捉迷藏游戏。
    青冥走到他近处,依然不说话。
    肖言琅瞧了眼青冥的手,手上并没有捏着树叶。但他还是问,“在树上吹叶吗?”
    青冥淡淡地问,“殿下找我。”
    没有语气的一句。
    肖言琅点了点头,走近身旁大树,伸手想摘一片树叶,但近处不见合适的,再伸手又够不到高处。如今状态,他那点蹩脚的轻功也使不动。
    肖言琅有些尴尬地偏头瞟了眼身后侧方的青冥,对方毫无反应,没有嘲笑,但显然也没有要过来帮一把的意思。
    但肖言琅偏执着于方才想摘的树叶,他一边说,“昨夜就想同你说——”
    一边说,一边憋了一口气,稍一矮身,想要跳起来去够树叶。
    憋气和起跳打断了说话,没够着树叶,落地时胸前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肖言琅瞬间冷汗涔涔。
    他忙撑着树干,调整气息来缓了缓这疼,一边装得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昨夜笛声,你有怎么看?”
    他一时也忘了,他这般剧烈的疼,即使是一瞬,也会牵扯青冥。即使那个人依旧面无表情,却是一样感到一阵令人窒息的疼。
    肖言琅又仰头望着树上叶。
    青冥没有回答。
    肖言琅说,“若你被控——”
    话刚说,就听一阵微弱风声卷过,一声冷器铮声,一枝带叶的树叶伸过来。
    肖言琅愣得话也忘了说,愣愣接过树叶。
    青冥道,“现今局势杀你并无太多益处。”
    肖言琅回过神,“但你或苍龙魁会受牵连,这是其一。更甚至,意不在我。”
    青冥又沉默,但很显然,他二人都想到了。青冥这样的杀器,杀谁不是易如反掌,需要动用青冥去行刺的,能是谁。
    现今苍龙魁皇上最信任的二人,一是曜,二则冥。
    曜,正奉命护卫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