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酒吧的对面,大越野上,万姿和赵思怡都在,赵思怡已经穿上外套,把自己遮挡起来。
许欢宴拉开车门:“家伙什已经废了,大概五分钟警察才会到,现在里面正热闹呢,要不要进去再看看?”
赵思怡摇头,万姿也说自己不感兴趣。
“不去也对,反正是人渣被揍,也没什么好看的。”许欢宴扶着方向盘,笑得忒坏。
万姿早就想收拾魏源,奈何没办法,她总不能自己冲过去把魏源拖出来打一顿,或者上门骂一顿吧。
那估计她还没近身,人就被魏源削了。
之前杨鉴的事她就一直憋着火,现在又发生赵思怡的事,她这口气再也忍不下。
想了半天,她只能问许欢宴能不能帮忙出气。
那当然能,许欢宴直接送了魏源一条龙服务,作案工具毁了不说,还要让他在拘留所里待半个月。
“酒里的药不是违禁药,更不是毒品,只是一点点助兴的,药店就有售,属于保健品。”
许欢宴一本正经说着促狭的话,魏源本性下流,喜欢在这种场合找姑娘,往下三路去想去做,再加上赵思怡,所以那个药,只是个引子,让他兴奋起来。
喝了酒,又兴奋了,自然就糊涂了。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警车来了,乌拉乌拉停在酒吧门口,两个警察下车进了酒吧。
三分钟后,魏源被拖出来,身后还跟着那对一脸怒容的情侣。
魏源在呻吟,脸上具体的表情看不清,只看到软得站不稳的身子,还有半弯腰捂着下半身的手。
“只拘留十五天,太便宜他了!”万姿看得很带劲。
许欢宴看着对面的一切笑着,桃花眼潋滟,说不出的风流动人。
他轻轻吹了一声口哨:“你急什么,还有后招呢。”
02
先送赵思怡回学校,今晚的事,她是钓鱼的饵,下车的时候,她脸上有种万姿没见过的轻松快乐。
万姿随后被许欢宴送回家,许欢宴明天返港,交代她要督促周雪吃药。
周雪昨天上午出院,下午就迫不及待去凤来上班,住院一周,把她憋坏了。
“她的肺炎还没有全好,医生说她免疫系统很差,很容易生病,也很不容易好,要好好调理才行。”
许欢宴说着说着就烦恼起来,这一周,他找人给周雪整个检查了一下身体,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
农药的残留副作用会跟随一生,周雪的肺部和气管都脆弱得像张纸,而她至今不能开口说话的原因,大家都没答案。
完全没声了,就是一个纯粹的哑巴,连嘶嘶的声音都没有,反复检查,找不到成因。
周雪自己特坦然,完全没在意,平日里她一天说不上十句话,如今更好,彻底不用说话了。
许欢宴的难过,她压根没放在心上,昨天一上班就加班到晚上十点,兴致高昂。
“不能说话暂时来说没什么,也不影响她在凤来的工作,但是长久来说,肯定是不好的,”许欢宴连连挠头,“可那个德国教授,人家手术已经排到明年一月。”
再花钱也没用,能抽调出来的时间就是凑不上。
“这几个月,万姿你就多麻烦一些,帮我照顾好她。”许欢宴说。
万姿刚开始还在认真听,越听到最后越不对劲。
“哎……不对啊,周雪本来就是我的人,我们照顾她不是正常的嘛,什么叫帮你照顾?”万姿撇嘴坏笑,“许大公子,你是不是动心了?”
许欢宴半天没作声,车子走走停停,过了两个红绿灯,他才轻声开口。
“是有些,可那又怎样呢?还是做朋友吧,恋人爱人什么的,到最后都挺没意思的。”
“我这人游戏惯了,还是不去害人家好姑娘了。”
万姿心脏微微颤了颤,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也沉默了下去。
03
清晨一大早,印度的孟买机场,陆景明办完登机手续,去了vip候机室。
他在休息室里坐下,感觉全身的关节都僵了,咔咔作响,像机器没有上油。
这次来孟买的六天时间,是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紧张六天,像过了六年。
虽然除了第一天的惊悚外,张文洋后面就彻底消失了,据闻,他已经离开印度去欧洲度假,可那种让人恐惧的气氛,依然挥之不去。
他用五天时间做计划,调整了股市和期货的占比结构,分一半的脑子去管北京的盛行,高度繁忙中还伴随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陆景明觉得自己不只是早衰,还会暴毙。
他闭上眼睛,累到死,却依然神经紧绷。
中午在香港下飞机,理由很光明正大,他要去港丰,见朱胜定,和许欢宴一起。
朱家太子爷朱梓峰的小动作,许欢宴用一周时间收集了足够多的证据,打算和朱胜定好好谈谈。
朱家争权是朱家的事,许欢宴不参与,但总是做小动作的话,许欢宴就要站边了。
不但要站边,许公子还希望陆景明和自己一起站边。
明天才能回北京吧?
一周没看见万姿了……好想她啊……
陆景明闭目养神,过了半个小时,小休息室有人敲门,vip服务员通知他可以登机了。
陆景明起身,一块小小的黑色u盘落在沙发床的侧角扶手下方,他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辛启明走进休息室在这个位置坐下,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办公。
充电插头在扶手下的接口处,他很自然地把下方那个小u盘夹了上来并插上。
电脑窗口缩小化,只留下一半,上面显示出了文件名:
云涛孟买运作盘,投资占比图,走向分析计划图……
辛启明取出u盘揣进了口袋,脸上带出了微微的笑意。
陆景明出手,果然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04
与此同时,北京八院那个小分院的后门围墙处。
万姿正站在路边看来往的汽车,季齐递过来一个秋月梨,好大。
“哪儿来的?”她问。
“我车上的啊,知道你爱吃这个,来。”季齐塞到她手里。
等了好几天,他终于说服亲戚,那边说今天可以带他们进去看段红,从后门偷偷进去,不要声张也不做记录,但要等。
等亲戚把人调开,给他们开门,跟做贼一样。
“这也有点太大了。”万姿接过就啃,她爱吃梨,尤其是秋冬季,不但爱吃,还会自己做秋梨膏,润嗓抗燥。
“你应该给我带个香梨的,我也爱吃那个。”
季齐看她吃东西的样子非常稚气,也就没作声,只默默看着。
香梨太小了,两口就没了……哪里够你吃?
万姿啃了两口,吃得心满意足:“有刀吗?拿刀过来,我分你一半,这边我没动。”
季齐没理她,转开目光。
分梨?
这女人半点不忌讳的。
“没刀,谁好好的带把刀在身上,又不是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他们父母那一代,很喜欢在腰上挂串钥匙,上面什么都有,指甲剪,小水果刀,重重的,坠坠的。
他这一说,万姿想起了万锦飞以前的模样,万锦飞年轻时瘦,裤腰上拴着的钥匙串太重,总把他一边裤子往下拉,从背后看,像穿了条歪裤子。
万姿笑,那是不说就想不起来的时光,泛着馨香的回忆香。
“太大了,吃不完。”她嘟囔着,眉眼弯弯。
“吃不完就丢了,一个梨而已。”季齐说,“这种梨大一点的才甜,但你吃不完就不要啰,润润嗓子就好。”
05
“秋天太干燥了,我上次就看你嘴角长泡了。”他找话说。
万姿舔了舔嘴角的火泡,疼得直皱眉,没办法,她体质干热,一到秋冬季就容易上火,跟个喷火娃一样。
“你要求放低一点,我就不那么上火了。”她笑。
她说的是北山艺术节的服装设计,今年的艺术节,季齐想来个别开生面的,先走秀,再看展,看起来不错,可秀场的衣服,把凤来忙晕了。
刚出院没几天的周雪都开始连夜加班,她就更不好意思休息了。
还有诺维娜明年的春季服装,老师也问她要概念图,说有的话统统给她发过去,她要看看。
这让她受宠若惊,但也压力巨大,她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出来的作品自己都不满意。
今年凤来赚了不少,所有人都在加油往前冲,手跟不上脑子,恨不得自己是机器。
“以前景明说,他常有脑子里跑过千军万马,却不得不受限于手下速度,然后抽丝剥茧,一点点理清理顺的时候,那时候真苦恼,我现在有这种感觉了。”
万姿眉毛拧了拧,嘴里含着梨,有点含含糊糊的,说着说着,不小心撒了个娇。
“啊,他还要过两天才回来呢,真是……咦。”
一脸又无奈又嫌弃又想念又甜又酸的表情,着实辣眼睛得很。
季齐用鞋底去碾地上的落叶,快中秋了,这时间过得真快,去年这时候他和万姿见面,这一转眼就一年了。
“等我姐下周回来,你们过来吃饭吧,说了挺多次,总是都没空。”他说。
万姿答应,不远处的小铁门开了,有个脑袋探出来对着他们招手。
“走。”她马上站起来,把没吃完的梨子包起来放在包里,“办正事了。”
06
刚进入小铁门,季家的那个亲戚就给他们一人一件工作服和一个手套:“跟我来吧。”
两人匆忙穿上,万姿抬头看了一眼相连的那两个大楼,从前面看不觉得,从后面看,那大楼怎么看怎么像矮墩墩的圆桶。
墙上每个窗户都很小,就容人喘气的一小个眼,而且越往上,窗户越小,还加了防盗窗。
“越到顶上的病人症状越重,他们的攻击性、失常性越大,对别人或对自己的伤害也越大,所以窗户高且小,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亲戚解释,他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据说是季齐母亲家的表哥,不在这边分院上班,为了这件事,今天特地找借口过来巡视的。
他领着人从两栋楼中间的通道穿到前院,上楼。
按照他的说法,现在是上午十点,刚吃过了第一道药,也经过第一次巡检,是院里医生最少的时候,比较适合干些“私事。”
大楼一楼没有栏杆和防护门窗,是大楼保安、医生和护工的住处,二楼开始住病人。
二楼开始楼梯旁的两侧,都是一个巨大的铁门,拦住了整个走廊左右共二十间房,一栋楼有房间近百间,都是单间。
才上二楼,万姿就吓了一跳。
左右的大铁门背后,长长的走廊上,或站,或蹲,或坐,斜倚着墙,趴在铁门上,或者金鸡独立,或者四脚朝天,各种人等,一眼望去,竟各有七八个。
也有人在说话,自言自语着,三楼还有个人在地上做马猴走路的姿态,走一走,蹦一蹦,再走一走,再蹦一蹦。
没有大吵大闹,但看着很怪诞,而且无比瘆人。
“大吵大闹?”季家表哥笑了笑,“大吵大闹的,两天就被捆起来了,而且服用的药物里有镇静成分,哪能一直闹呢。”
万姿往后退,她有些发冷,很难想象一向趾高气扬的段红在这里,而且是在最高的第六层。
也就是最凶险,病情最重的那一层。
“进来的人有被治好出去的吗?”季齐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让她站在最后,问了句。
“有的,我们这是正规医院,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当然有了。但是精神类疾病,复发率很高,他们很难再回到正常生活中去。”
季家表哥草草说了句,太多病人即使痊愈回到家里,周围人也不会再把他们当作正常人,时间久了,或轻或重又会复发。
人是这样,当你初得病,家人都会恨不得倾家荡产来治好你,可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来来回回无数次后,珍宝就会变成烂臭肉,无人问津。
如今社会压力大,各种各样的精神类疾病呈直线上升的趋势,他们虽然是医生,但也无能为力。
到了五楼往上,万姿发现了不一样,这里走廊上的病人极少,只有两三个在外面游荡,其他的,都在屋里没出来。
而六楼则更明显,走廊上没有人,空荡荡的,好像无人居住。
季家表哥打开铁门,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到了,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