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半睁着失神的双眼，无力呆望着天花板……半晌，她低低地说道：“哥，哥，你在哪儿……我，我是在做梦么，怎么我在梦里又见不到你了……这里，好黑啊！”
    听到她话语的一瞬间，我如遭雷击般傻掉了！
    我傻呆呆地杵在原地，很久，很久……
    “小，小雅，”我终于开口了，“你醒过来了吗，为什么不看哥哥一眼啊，为什么？”我痴痴地问。
    小妹好像受了电击一般，身体剧烈颤抖，“哥！哥，你在哪儿，真的是你在说话吗？这，这到底是不是梦，我，我为什么看不到你呢——”小妹用很低且略带沙哑的声音哭喊着，焦急地抬起两只手臂在空中探寻着。
    霎那间，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就像医生之前预料的那样，我的小妹，她盲了！
    我抑制不住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悲苦的泪水，匍匐在病床前亲切地唤着她：“小雅，是我啊，我是你哥！你没有在做梦，你是醒过来了！”
    我深情地轻吻着她的脸颊，给她送去一丝聊以慰藉的温暖。
    “哥！哥，真的是你吗？小妹终于抓住我的身体，双手抚摸我的脸颊，摸了一阵，便失声痛哭，“哥——真的是你，我想你！我想你想得好难过，好心痛，想了好久好久……”她哭泣着搂住我的脖子。
    她的手臂是那样绵软无力，是那样冰冷，可我却似乎在这脆弱的拥抱中感受到她强大的力量，感受到她热滚滚的暖流。早已泪湿衣襟的我深情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小雅，是我，哥就在这里让你抱着呢。你听话啊，不哭，不要这么激动，这对你的身体不好。小雅，乖！”
    我轻轻拨开她的手臂，放回在她的身侧。
    “哥，哥，”小妹啜泣着呼唤我，“哥，我想你想了好久，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掉进一个好深好深的黑洞里。我走了好久好久的路，天好黑，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好像又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在梦里，我想醒过来，可是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小妹用手摸索着探到我的脸上，仔细的抚摸我的鼻子、嘴唇、眼睛。
    “哥，你为什么不叫我醒过来？我在梦里见到你了，可是模模糊糊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很重很重的东西压住我，压得我都透不过气了……哥你好坏啊，你都不叫醒我！”小妹撅起嘴唇，又委屈着流下了眼泪。
    “小雅，是哥不好，是哥不对！你千万别伤心啊。你现在醒过来了，一切都过去了，哥就在你身边。”我轻轻拭去她的泪水，柔声安慰她，希望能稳住她的情绪。因为我不敢再想下去，不敢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终于，小妹异常清醒地说道：“哥，哎哟……哥，我好疼，为什么全身都这么疼……”
    小妹痛苦的呻吟着，抚在我脸颊上的左手重重跌落。
    “哥，你干嘛不开灯，天这么黑，你，你就爱吓唬我！你真坏，我不理你了……哥，我好累啊！”小妹无力地撒着娇。
    我的心，痛如刀绞！
    “小雅，你听哥说，你生病了，所以感觉到很累很疼，这都是正常的，没什么大不了……你要有勇气，要勇敢坚强起来。这样，病才会很快好起来。”我小心翼翼地开导她，可是我心里却无比的害怕，无比的乱，无比的纠结，无比的痛苦。
    “啊？！我是感冒了么，是发烧了么，哥，为什么我肚子里面都在疼……还有嗓子里面，也是火辣辣的？”小妹紧皱着眉头，痛苦地向我求助。
    “呃，小妹你别急，也别害怕。听哥说，疼就忍它一会儿，过了这一阵子，就不疼了。你越是想它，它就越跟你逞强，疼得就越厉害。小妹最听话了！”我用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教小妹减轻自身的痛苦。
    “哥，我想吃个苹果，我嘴里好干，好渴啊！呵呵！”小妹努力作顽皮的一笑。
    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啊，她是那样的善解人意。
    我心里想着对策，麻木地取出水果刀给她削了一个大红苹果，逗她道：“你啊，真是个小馋猫，病刚好了一点儿，就想吃好吃的！”
    突然，我心里猛的一惊：我怎么把她现在只能进流食这码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就算要尝试吃点硬的东西，那也得经过医生严格地检查才能批准啊。再说，我又不清楚她现在能吃些什么东西！这，这可怎么办呢？
    我六神无主，可嘴上还在跟她开着玩笑：“小雅，你看哥削苹果削得手都酸痛了！这样吧，为了惩罚一下小馋猫，咱们就喝果汁代替吧，这也是哥亲自跑去给你买的，好喝着呢！”
    “嗯——”小妹纵情地抻长声音撒着娇，尽管是那样的无力，可在我眼里，她还是从前的小妹！
    “哥哥你好懒啊！不嘛，我就爱吃苹果，你累了就把苹果直接给我吧，不削皮我也可以吃的！”小妹固执地伸手跟我要苹果。
    其实，这苹果是买来给守床陪护的爸妈吃的。我心里乱极了，竟不知不觉递了苹果在她的手上。
    “嗯，哥，你把灯打开好吗？干嘛老是瞎闹，黑蒙蒙的人家怎么吃嘛！”小妹央求道。
    “……啊？你说什么？”我糊里糊涂地答应着，脑子里还在想该怎么跟她讲实话，告诉她现在的病况。我真怕她接受不了。
    “快开灯啊！坏哥哥！”小妹娇声道。
    “哦，已经开了……”我心里一团浆糊，丝毫没意识到这句不经意的话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咕咚”。
    她手中的苹果一下子滚落在地上。
    我惊恐地看着她，感觉身上的汗毛一根根都竖了起来。
    只见小妹睁圆了失神的大眼睛，空洞的望着屋顶天花板的方向。
    她张开嘴，抖动着嘴唇，可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两行清泪，无声的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良久，小妹呓语般呼唤道：“哥……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弯下腰，轻轻亲吻了她的额头，压抑着哭泣低声道：“小雅，你是哥哥最可爱最听话的小妹妹，对吗？哥说给你听……那天你们去郊游，你受了很重很重的伤，那不是感冒，也不是发烧……不过这没关系，最危险的难关你都挺过来了，现在身体上的这点小疼痛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你安心养病，过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
    我望着小妹那双死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的眼睛，嘴里泛出一股苦涩，“小雅，你听哥说，医生已经给你做过手术了……很快就会再给你做一次手术的……嗯，你的，你的眼睛，它，暂时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