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准路径,方能事半功倍。
“赵姑娘,你,你的意思是,”青儿开言道,“要到朱雀桥一带走一趟?”
赵昭婷点了点头:“是啊,那一天,那个小厮到水码头一带接司马宁之时,就说到了朱雀桥。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够找到什么线索吗?”
“嗯,青儿所能够记起的,也就是‘到朱雀桥走一趟’这句话了……”点了点头之后,青儿接过话语。
“因此,要想一探究竟,就只有这样一条路子了。”
“此刻,此刻就去?”
凝神片刻之后,赵昭婷摇了摇头:“还是,还是先歇息一宿,养精蓄锐,明天再去吧?”
考虑到天色将晚,她倒是极为慎重起来。
“嗯,对于那一带地方,我们,我们也说不上有多熟悉。大白天去,会更稳妥些……”青儿附和道。
赵昭婷暗自寻思道:说来惭愧,流落到这金陵城,也算是有十年光景了。只是,最近几年,到外面转悠的时间,倒是不多。因此,对那闻名遐迩的朱雀桥,也只是路过几次而已,谈不上有多深的了解。既然是这样,倒不如找一个较为充裕的时间,从容不迫地实地探寻一番。此刻天色将晚,就此前往的话,疲惫不堪的,未必就会有多少收获吧?
再说,目前还处于暗访时期,也没必要兴师动众。
“是啊,那朱雀桥,一直都在那儿,走不了的。”她说了这样一句。
次日上午,出发之前,青儿这样问道:“赵姑娘,是不是要准备一下用以防身的短剑?”
思忖片刻之后,赵昭婷这样回答道:“此次出门,以探路为主,多半还不到要兵戎相见的那一刻……”
青儿听得出来,这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能够不动刀枪,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不带兵刃,似乎倒是更能够显出我方的大度、宽容与诚意。
这样想着,她也就不再坚持要带兵刃,而是只说了这样一句:“这样一来,到时可要小心谨慎一些……”
“这,这是自然的。再说,真要动手的话,哪儿找不到一两把长刀短剑呢?”赵昭婷说着,淡淡一笑。
青儿想起来了,这几年,由于一直回想起当年大江北岸的凄惨往事,在武学方面,这赵姑娘倒是下过一番功夫的。由于一直都是深藏不露,功力如何,尚无定论。不过,如今她既然这样说了,不难想象,对于自身的功力,她还是颇有信心的。
“嗯,倒也是,”青儿接过话语,“刘大将军手下的得力干将,还怕别人动刀枪不成?”
赵昭婷轻轻推了她一把:“小心,不要说大话闪了舌头。”
两人一路说笑着,出了相府的大门口。
前往朱雀桥的路上,有意无意之中,赵昭婷放慢了脚步:此次出门,如果不是青儿提醒,我似乎倒是忘了,接下来,很有可能会出现兵戎相见的那一幕。嗯,为什么会是这样呢?我心里很清楚,此次所要寻访的正主儿,应该就是那司马宁了。到时候,话不投机,各走各路?这一幕,我是想到过的。至于兵戎相见,却是连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啊!
由此看来,在灵魂深处,对于这位宁王子,我依然不死心,我还是抱有信心,抱有希望的。
而作为“旁观者”,青儿的心思,未必就如此单纯,如此一厢情愿了。
我想得更多的,还是如何改变这宁王子,让他站到我们这一边来。而这位宁王子呢,他真的就会如我所愿吗?不要忘了,他可是晋室宗亲啊!
昨天夜里,本来也可以到朱雀桥走一趟的,不过,我以体力不堪、精神不济为由,选择了放弃。
其实,那何尝不是某种拖延与逃避呢?如果能够迟一点到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如果一定要去面对,就尽量往两全其美那一方向多想一下吧?
只是,真到了那一刻,双方势同水火,还能由我来想象,由我来作主,由我来决定吗?
此次出行,我和青儿,都是身着便装,就是不想惹人注目。
乔装改扮,面具遮脸,都不是值得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只是,心境与心情,也可以伪装吗?
如果要问此行,主何吉凶?
对于这样一个问题,我只能是摇摇头,说不出什么话语来。
其实,如果由我来设想的话,我依然愿意,宁王子能够再次出现,出现在我眼前!是啊,就算是赴宴吧,都好几天过去了,哪有如此长久的宴席呢?因此,也不妨这样想,酒宴之后,宁王子要跟酒宴的主人,要商议些什么!酒宴,更像是某种由头。
酒宴散场之后,宁王子就找个借口,开溜了?
这种情形,也不是就绝对不可能。
只是,尚有几个问题,难以索解:其一,到了那儿,宁王子只是一个客人,未必就能走得了。那句话说“人家屋檐下,如何不低头”,我记得很清楚,下船之际,宁王子手无寸铁的,如果那位主人过于强势,未必就能够全身而退吧?
其二,宁王子本来就是在想着,如何扩充自己的实力。在这种情况之下,人家花言巧语一番,他如何不动心呢?也就是说,他跟那主人,早就想着要套近乎了。到了这一刻,如果双方目标一致,达成某种协议,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吧?
因此,这也就意味着,宁王子根本就不想离开。
想想也是,到外面转了一大圈,再怎么舟车劳顿,休息个大半天,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在这种情况下,宁王子要想再次见到我,还不简单吗?就算他不便于出面,叫一个下人来联络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吧?因此,他是在逃避,根本就不想再次见到我!
思忖再三,第二种情形,还是较为真实的。
如果只是儿女之情,就算是再耽搁几天,就算是像热锅上的蚂蚁,煎熬一下,大体上也能熬过去吧?
然而,按照刘大将军的设想,这件事情,似乎又没那么简单。
对于刘大将军的说法,我也不是无条件地接受,我也反复掂量过。站在全局的高度,刘大将军的话语,值得深思啊!
退一步说,就算只是普普通通的宴会,就算是我们捕风捉影,那么,好几天过去了,宁王子为什么都不在露面呢?
因此,如果见不到宁王子这个人,这件事情,多半还是蹊跷不已的。因此,我和青儿此次出行,为了表明诚意,就没带防身的兵刃。尽管我也深知,关键时刻,有没有兵器在手,情形还是大为不同的!
至此,真要说一声,谜一样的宁王子了?
北行途中,宁王子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自然是看在眼里的。有一次,趁着青儿不在身边,他这样说道:“赵姑娘,相府上的那件差事,你,你可不可以放弃呢?”
皱了皱眉头之后,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然后坚定地说道:“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当差的那几个小钱,本王负责支付?”
“算了吧,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这样回应他。
“赵姑娘,本王也深知,正所谓‘人各有志’,勉强不来的。只是,你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未来呢?”
“未来?你所说的未来,究竟意味着什么呢?”那一瞬间,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诘问他。
那样的一次对话,随着青儿返回之后,不了了之。
现如今,走在前往探寻宁王子的路上,我又在想些什么呢?
宁王子的用意,大致上也就是,如果我真的缺钱用,他可以为我解决这个问题。而且,只要跟着他,事成之后,就是后宫之首的位置,也是不难想象的。也不妨这样说,他所开出的条件,也足够吸引人的了。
那么,到了最后,我为什么又婉拒了呢?
反复思忖之后,我觉得,他所设想的那条路,风险莫测、艰辛无比,甚至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
当然,这也不全是贪生怕死,我只是觉得,这位宁王子,他的那条路,似乎走不通!
怎么说呢,要成就一番大事情,首先自己要有实力,皇宫里的那个位置,也不是你想坐就能做的。
设想一下,如若真有心,至少,也要执掌禁军吧?
只是,刘大将军征战沙场之时,你这位宁王子,都还没有出世呢!退一步说,最近这三五年,你是有某种想法了。只是,那大多也只是空想,不曾落到实处啊!他真有心的话,至少也要投身行伍,到军中历练一番吧?要不然,就算勉强上位,只怕也是难以服众吧?
现如今,如果不经刘大将军同意,你试试看,能不能调动一兵一卒?
说到这儿,似乎又有点宿命的感觉了。
只不过,要说苍天有眼,人家刘大将军可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征战多年,才有这如今的地位。你这位宁王子,空有皇室宗亲之尊,却不曾脚踏实地,以至于只能徒呼奈何了。
如此说来,宁王子属于实力偏弱的一方,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
说来说去,就算你可以怨天尤人,然而,要想有所作为,首先还得面对现实。那锦绣河山,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打下来的。
或许,我也有着势利的一面。只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之下,如果不能审时度势一番,又何以立足呢?
一个人,有可能同时走两条路吗?
换一种说法,如果一脚搭两船,最终的结果,又会是什么呢?
宁王子,你有自己的想法,值得肯定。只是,你的那些想法,会不会只是空中楼阁呢?
歧途?这,这就是人生的歧途……
这样的一件事情,极为棘手,那是确定无疑的了……
走在一旁的青儿,自然也能够体会到,对于赵昭婷来说,此行着实大费思量。因此,也就跟在一旁,默默地行走着,尽量不出言,以免惊扰对方的思绪与思路。
“朱雀桥,到了……”有那么一个瞬间,赵昭婷抬起头来,凝神片刻之后,这样说道。
“到了,到了桥边,”青儿挤出一丝讪笑,“只是,该如何行动呢?”
赵昭婷隐隐体会到,对方的意思,更多的还是,不要臆想太多。到了关键时刻,还得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
“哦,先找到人再说吧……”一时半会儿之间,也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她只好暂作此答。
这朱雀桥,搭建在秦淮河上,是一座坚固雄伟的大浮桥。
你若是一个工匠,自然可以从中领悟、学习到遇水搭桥的精妙技术。你若是一个普通的游客,驻足观赏一番,或许也能生发出几许佳人相约的浪漫情境。又或许,你只是一个为生活而奔波忙碌的贩夫走卒,行走在这大桥之上,也能体会到作为一种建造形式,浮桥横跨水面,比小船更为舒适、便捷……在这大白天里,桥上桥下,秦淮河两岸,行人过客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好一幅繁华富庶的民情风俗画!
只是,对于赵昭婷和青儿来说,这座浮桥,尽管不乏俗世繁华之美,却又隐隐觉得,这其中,又像是缺少了些什么,以至于自己心中空荡荡的,难免几分怅惘。
行人如潮涌,可曾有司马宁和那个不知名小厮的一片衣角?
怅望良久,过尽千人皆不是。
暗暗地吸了一口长气之后,赵昭婷这样说道:“青儿,是不是要到那乌衣巷看一看呢?”
对于自己作为随从的身份,青儿何尝不是心知肚明呢?她自然体会得到,对方之所以要这样说,不是六神无主,而是在作出决定之后,委婉地告知一声而已。
“听说,以前我就听说,这乌衣巷,大有来头啊!”青儿一边走着,一边嘟哝了这样一句。
“正因为它闻名遐迩,大有来头,才值得走上一趟……”微微一笑之后,赵昭婷这样回应道。
“想想也是,此时此刻,”青儿接过话语,“像宁王子这种身份的人,如果就栖居在乌衣巷的某一处庭院里,倒是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