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的海军总部没有了往日的安详和宁静，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疮痍和毫无生气的哀嚎。
    新马林梵多耗时7个小时的袭击行动终于落下了帷幕。纵横交错的坑洞和弹痕，记录着曾经火力激烈的战场。
    烧焦的树木和破裂的土地，交织出了令人窒息的烟雾和腥臭刺鼻浓重味道。
    狂风卷集着黄沙，从岛屿的大街小巷飞掠而过，落地绘成一幅千疮百孔的画面。
    无尽的废墟和残破的建筑物，将整个岛屿变成了一片凄凉的废土。
    赤裸着上身的赤犬坐在废墟之上，叼着雪茄看向前方漂满战舰残渣和尸体的海面，眸色深沉。
    左胸上的蔷薇纹身随着心脏的跳动不断起伏，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断往外渗着鲜血，看上去狰狞可怖。
    身后传来细碎沉重的脚步声，赤犬并未回头。
    来人在他身侧站定，翻开了手中的文件。
    “此次战役我方损失战舰71艘，士兵死亡人数8658人，伤者人。”
    “藤虎大将，桃兔中将，茶豚中将失踪。
    神之骑士团的阿凯提斯大人和所有cp0战亡，中将有大半重伤。”
    “监牢被破，之前抓住的所有暗探都被劫走了，包括已经死亡的人。”
    “里面关押的犯人都被杀死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后边几个支部基地遭到海贼袭击，其中g3和g7支队伤亡过半，其余几个支队只是被拖住了，人员倒是没有太大损失。”
    “藤虎失踪是什么意思？”
    赤犬语气平静。
    “办公室有打斗的痕迹，看守他的cp0尸体在房间被发现，已经断气很久了。”
    “从尸体伤口上的剑痕来看，出手的人，应该就是藤虎大将。”
    放置在大腿上的手掌猛地收紧，手背的血管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革命军攻打圣地玛丽乔亚，草帽海贼团旗下的大船团拦截了周边支队来支援的队伍，迷雾之海那边有红伯爵.巴洛里克.莱德菲尔德阻拦。
    他们断了海军所有的后路，仅凭一支队伍，几台机器，就重创了海军总部。
    而其目的，只是为了救走监牢内那十几个已经暴露了身份的卧底。”
    “这就是四皇的实力...”
    “果然很强。”
    加布里埃尔轻笑一声，语气却也十分平静。
    赤犬听到他的话，微微蹙眉。
    “恶人拥有强大的实力，这个世界将会永无宁日。强大会助长邪恶...”
    “那海军到底算邪恶的一方，还是正义的一方呢？”
    加布里埃尔突兀的打断了他。
    赤犬眼皮一压，语气有些不满：“你在说什么混账...”
    “对于那些被海军压迫盘剥的平民来说，我们，到底算善，还是算恶呢？”
    听到这里，赤犬自然也发现了自己副官的情绪不太对。
    凌厉的目光扫过一旁年轻的男人，语气严肃：“不要太看轻海军的正义和荣誉啊，混蛋！”
    听到赤犬的话，加布里埃尔反而轻笑出声。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其实是你的敌人。”
    这句别有深意的话，让赤犬神色微怔。
    加布里埃尔将手里的文件递给赤犬。
    “我已经这里的情报信息汇总，上报给了世界政府。
    也下了令从各个支队抽调了人手过来参与后续的救援和重建工作。
    迷雾之海那边，也给带队的中将下达了指令，让他们带队回总部。”
    “罢免藤虎大将，桃兔中将，茶豚中将的文件我已经拟好了，等您审批后就可以下发到全军。
    新的大将候补人名单我也已经整理出来了，您批复以后就可以上报给世界政府了。”
    加布里埃尔絮絮叨叨地交代着手里的工作。
    他几乎已经将后续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了好了，只是有几封文件需要赤犬审核签字罢了。
    赤犬很满意他的工作能力。
    有加布里埃尔在，他的工作量几乎减轻了一大半。
    “其他没有什么急需处理的事情了，我手里的工作也已经跟新的副官交接好了。”
    “从明天起，新的副官将会接替我的工作...”
    “等等！”
    赤犬一愣。
    “你刚刚说什么？新的副官？”
    加布里埃尔神色不变，从一堆文件中翻出他的辞职报告，递到赤犬面前。
    “什么意思？”
    赤犬脸色难看。
    加布里埃尔脱下制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赤犬身旁。
    “我也是革命军的卧底。”
    极轻极短的九个字，却像烧红的钢针一样狠狠扎进赤犬的心里。
    反应过来的赤犬体温瞬间暴涨，左胸上的蔷薇花也变得愈发鲜艳。
    手里的辞职报告早就被熔成粉末，冷冽摄人的杀气笼罩全身，加布里埃尔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你！很好！”
    赤犬咬牙切齿，呼吸急促。
    他猛地起身，抬手掐住了加布里埃尔的脖子，裸露在外的伤口被他大幅度的动作牵扯到，鲜血又溢了出来。
    “你跟了我六年！”
    “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
    “没想到，你们革命军居然从六年前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
    “倒真是小瞧了你们！”
    手上的温度虽然没有达到岩浆那么高，可也是加布里埃尔这样实力的人无法抵挡的。
    脖子上的皮肤瞬间被烧焦，丝丝缕缕的肉香味溢散开来。
    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加布里埃尔脸上却是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眼看他的喉管都要被烧化，赤犬还是强行按捺下心头的怒火收回了手。
    “嘭！”
    身体重重的摔在废墟之上，疼痛让他的意识都恍惚起来。
    顾不得剧痛的皮肤和已经被损坏的声带，加布里埃尔愤恨的瞪着赤犬，用嘶哑粗厉的声音怒吼。
    “22年前，西海奥哈拉，你下令炮轰的那艘平民逃生船上...有我的父母...”
    他的眼睛上爬满红血丝，一张脸，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愤怒涨得通红。
    赤犬眯了眯眼，虽然有些惊讶于加布里埃尔对他强烈的恨意，但他心头没有丝毫愧疚。
    “就为此？”
    “如果你是想批判我当年的决定的话，那我告诉你，就算再来一次，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冷漠到极致的语气，狠狠撕开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口。
    加布里埃尔定定的望着他，眸子里寒意涌动。
    赤犬毫不避讳地同他对视，态度依旧十分强硬。
    过了良久，加布里埃尔突兀地笑出声来。
    “不愧是贯彻‘绝对的正义’的赤犬元帅。
    可惜，跟了你这么多年，我依旧没有学会你那般狠绝的性子。”
    他躺在废墟上放肆的大笑，眼角甚至溢出生理性的眼泪。
    “安妮大人说的对，心软，只会助长他人心头的恶。”
    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只已经接通的电话虫，放在地上。
    赤犬眯了眯眼。
    电话虫突然张嘴：“我早就说过了，他这种人是绝对不会对自己当初的行为感到愧疚的。
    在他的立场上，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你又何必...”
    电话里的女声颇有些惋惜。
    “早知你是这样的性子，我就不该让你去接近他。”
    “恶鬼！”
    赤犬神情一肃。
    加布里埃尔惨淡一笑。
    “是啊，在他的立场上，他并未做错什么。
    可是那个立场，是他真正的立场吗？”
    “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不能一直坚持到底？”
    你若真是站在世界政府角度上的‘忠犬’，我也不会如此不甘！”
    “如果你真是那群畜牲的同类，我反而不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丝毫愧疚！”
    听到他的话，赤犬眸光微暗，眼底晦色不明。
    “我知道你们各有各的立场，可是我无法原谅你。”
    “所以，在我得知这个卧底计划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加入了。”
    “为了接近你，我研读了大量关于你的资料和情报。
    加入海军，从底层一步一步往上爬。
    调到你的手下，陪你从大将坐上元帅。
    我在海军中建立起了情报网，时时刻刻监视着海军的动向...”
    萨卡斯基一脚踹在加布里埃尔腰腹处，剧痛让他短暂地收了声。
    “你在试图激怒我？”
    赤犬有些恼怒，但还是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因为他知道，这两个人现在在他面前演这出，定然有所图。
    加布里埃尔轻笑一声。
    “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的情绪很难控制住？”
    赤犬思虑几秒，而后周身气势陡然一震，霸王色霸气不由自主的扩散开来。
    “你做了什么？”
    他此时的表情难看到极致，愤怒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我在你的日常饮食里下了药，一点一点，微不可察。
    日积月累，你的情绪就会越发不受控制。情绪爆发时，大脑也会不复清明。
    这种情况是一点一点形成的，根本不会让你察觉到。”
    “你果真是在找死！”
    右手元素化，灼热滚烫的岩浆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噗噗噗’的声音。
    一招犬噬红莲还未击出，电话那头的声音及时制止了他的行动。
    “赤犬元帅，你现在的情绪，正处于不受控制的阶段哦。”
    理智占领高地，挥出的拳头偏移了半寸，加布里埃尔的一只胳膊被烧成灰烬。
    他咬紧下唇，逼迫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冷汗淋漓，面色苍白，唇角溢出鲜血，整个人的表情已经痛到扭曲。
    “所以，你俩到底想做什么？”
    强行收敛好情绪，他朝着电话冲开口。
    “加布里埃尔很聪明，但心肠太软，道德底线太高。”
    “他虽然恨你，害你。但是也一直记得你对他的提拔，以及你数次在战场上救下他的命。
    他的善和恶都不够纯粹，所以他很痛苦。
    现在卧底任务结束，可他无法摆脱那些困扰他的情绪。
    所以，他要来和你做一个了结。”
    “了结？”
    “死在我手上，对他来说就是了结？”
    赤犬声音里满是讥讽。
    “我可不懂他的想法。”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安妮笑笑。
    “我倒是有桩生意要和你谈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你刚刚带人袭击了我的地盘，现在又跑来跟我说要和我谈生意？”
    “呵～我和你们这些卑劣的海贼没什么好谈的！”
    安妮不甚在意。
    “无妨，你就当我是以革命军的身份来跟你谈生意。”
    “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但，你不妨听听再做结论。”
    情绪平复下来，赤犬的理智又恢复了几分。
    见她一副智珠在握的语气，倒是对她口中的生意有了几分好奇。
    安妮见他未反驳，也自顾自的开口。
    “一个叛逆性极强，极有主见的人。对自己理念有坚定的追求，又怎么会甘心自己所坚持的正义，被世界政府这团糟污涂抹，侵染 ？”
    “赤犬元帅，你，才是那个比任何人都希望海军能独立于大海之上的人吧？”
    赤犬眸色微动。
    他这会儿倒是明白加布里埃尔那句‘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为何意了。
    “你比任何人都更早看清海军的未来，也比任何人都更早明白前任战国元帅的所求的‘君临大海的正义’终将化为泡影。
    更清楚世界政府最高权力中心五老星们要的是海军，海贼，和世界政府三足鼎立的‘世界均衡’。
    所以你打算以自己的方式，开启海军和世界政府对立的‘暴风眼’。挖起了‘世界的均衡’的坟墓。
    你以往展现的对世界政府的“绝对服从”，是很难博取海军体制内成员的好感的。
    上一任元帅战国，包括三军总帅钢骨空，一直支持的都是‘温和派’的库赞。
    但，“顶上战争”给你赢得了契机。
    和白胡子的厮杀，为你赢来了高光时刻，这全然是拿命赌来的。
    也正因此，“听话”的你赢来了体制外官员的助力。
    和库赞在庞克哈萨德激战十天十夜的战斗，又累积了声望和资本。
    你知道世界政府对海军的辖制力度有多大。所以一直都在韬光养晦，诈取高层好感。
    当上元帅之后，你大刀阔斧的改革内部，扩充海军战力，清算七武海，暗算四皇，暗地里护着藤虎，放任革命军一次又一次打政府的脸面...
    你希望将‘海军的正义’和‘世界政府的正义’割裂开来。
    种种行为背后的目的，其实都是在为了摆脱世界政府的钳制。
    可惜啊...”
    安妮的语气里有些幸灾乐祸。
    “拖后腿的太多了。”
    “不仅世界政府三天两头出乱子，就连自己辛辛苦苦拉扯起来的，以‘绝对的正义’姿态临世的海军，也早就被蛀成了一个空壳子。”
    “你只记得要防备世界政府的插手，却忘记了隐匿在黑暗之中的，虎视眈眈的革命军。”
    赤犬脸黑如墨。
    虽然意外自己被她看穿，但一切麻烦的始作俑者这副态度和语气，还是很令他恼怒。
    “你说这些，就只是为了侮辱我？”
    “呵呵～”
    安妮轻笑出声。
    “当然不是。”
    她的语气瞬间沉稳。
    “赤犬元帅，我们合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