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神色难看,旁人瞧见了娴嫔的衣着打扮也无不变色。
刚刚还低声碎语不断的长春宫正殿,因为娴嫔的到来骤然安静了下来,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刚刚还在感叹皇帝对皇后心意的命妇如今大气儿都不敢喘,看了看娴嫔的旗头与花盆底,再瞧瞧嬿婉阴得能够滴水的脸色,顿时一缩肩躲在人堆儿里了。
嬿婉眉眼沉沉,从队伍最前列往殿门口的方向走去。她往前走着,下意识挺直了脊背的命妇们纷纷侧身给她让路。
嬿婉就走在这条被让出的、足能过两个人的路上,脚步不快,可众人却觉得她这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人的心上似的,让她们的心跳也不敢跳,无端觉得憋闷起来。
就见嬿婉在娴嫔面前站定,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了过去。清脆而响亮的“啪——”的一声,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余音似乎都在整个大殿上来回回响。
众人屏息凝视,并无一个人敢出一言制噱,都眼睁睁地瞧着娴嫔被打得连头都偏到了一旁,脸上顿时浮起来一个鲜红的手掌印。
娴嫔几乎是被打懵了,她捂着脸,只觉得脸上热辣辣地疼。而比起疼,更大的是不敢置信的羞辱,她竟然被令贵妃在这么多人面前掌掴了!她怎么敢!她怎么能!
嬿婉却根本不肯再搭理她,更无视了娴嫔身后瞪着牛眼睛的容佩,冷冷道:“娴嫔在皇后娘娘灵前服饰不正,举止失宜,将她拖回她的延禧宫去,换了服制,再对着皇后娘娘灵柩的方向罚跪。”
嬿婉的目光一一扫过殿中的命妇,殿中鲜少有人敢与她对视,纷纷低下头去。
她的语气如同裹挟着冰棱一般,冷而沉:“待祭酒礼后,本宫自会向皇上禀明实情,对她再加处置。”
娴嫔还要说什么,就被王蟾与赵一泰带着人堵了嘴拖了下去。
拖走了娴嫔,春婵上来道:“主儿,吉时要到了。”
嬿婉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带领众人跪下行祭酒礼。
等礼毕,慧贵妃皱着眉头问她:“刚刚我不曾瞧见,娴嫔穿了什么?能惹你如此大怒?”
嬿婉眼里闪过一丝冷色:“她梳了小把头,戴了三样珠翠,用生绢叠了小小的白花插在鬓发间。竟然还是穿了绣花的花盆底来的,鞋头明晃晃地打着如意结,带着穗。”
守孝不佩珠翠,衣物上不得绣花,放在哪家守孝都是这个规矩。
嬿婉还没说完话,慧贵妃已经勃然大怒道:“皇后娘娘的灵前她还想做什么?选美么?做这幅狐媚样子给谁看?”
这原是娴嫔的老爱好了,旁人穿吉服的时候她要穿常服,旁人梳钿子头的时候她就要大拉翅,就爱这一份与众不同、独一无二。从前帝后也都责问过她,可娴嫔也不大听得进去旁人的话。
后来娴嫔愈发失宠,莫说随王伴驾地出行了,就是年节下的宴席,她即便能有一席之地也是敬陪末座,再没人注意得到她穿什么,戴什么。
却没想到在皇后的金棺之前,在服丧之时,她竟然还敢如此行事!违例精心打扮,是要来丧仪上艳压群芳么?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的脸!
慧贵妃气得发抖:“若不是她手坏了带不了护甲,难道还要带着护甲来行祭酒礼不成?我倒是不知道哪朝哪代的妃嫔敢这样将新丧的皇后视作无物,敢这样冒犯!”
她咬牙切齿道:“一巴掌,实在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