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沛安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个叫“任栩”的男人带给他的心痛感,越来越强烈了。
强烈到,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和任栩见一面。
据陆柏和宋方坪说,他是雨瑞的前总裁,哪怕是现在,他在雨瑞的影响力也挺大的,他如果想回雨瑞工作的话,总裁办公室永远给他留着。
所以,前总裁见一个旗下签约的艺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又很矛盾,因为潜意识里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一定要离任栩远一点。
极致的心痛驱使着他不得不对任栩充满了好奇,但大脑的保护机制又不断警告着他,让他绝不能和任栩有任何瓜葛。
他在矛盾的天平中央摇摆不定。
但无论怎样,想到任栩会让自己心痛,这是事实。
十八岁的沈沛安,对这个世界的感知,或许并没有二十八岁那么通透,但也并不迟钝。
“任栩”这个人很特殊,特殊到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对方在自己失去记忆的十年里,扮演着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
——自己和任栩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否则这不断翻涌的心痛,岂不是成了他莫名其妙的臆想?
但既然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为什么无论是林彦舟,还是和他一起学习工作近十年的陆柏、宋方坪,都始终没有向他提起“任栩”这个人物。
沈沛安只是失忆了,不是失智了,他是雨瑞的前总裁,任栩是雨瑞力捧的艺人,他们之间要是发生点什么,太容易了。
可是就算是失忆了,心里的感觉还是会在。
任栩会让他痛,痛到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但心痛又让他避无可避。
这个大明星就像是一把刀,深深地插在了他的胸口上,一点点往外剜着他的心头肉,他睡觉的时候会痛,做梦的时候会痛,就连呼吸的时候,也会痛。
对于一个会让自己时刻保持心痛的人,沈沛安并不抱任何幻想——无外乎就是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纠葛,好友们不告诉他,说不定也是不想触及他的伤疤。
但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伤疤并没有因为失忆而结痂,而是逐渐溃烂流脓,整日扰得他心神不宁。
林彦舟说过,他的过往并不美好,甚至还自杀过;自己也曾说过,过去的记忆既然不好,那自己就向前看。
沈沛安很清醒,清醒到,他知道自己如果执意寻找答案,势必会再次陷入之前的困境。
抑郁症的滋味并不好受,死后余生,林彦舟希望他快乐,最好的朋友们希望他幸福,他被浓浓的爱和在意包裹着,当然不会去自寻烦恼。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林彦舟才是他的男朋友,他也不知道自己天天因那个叫“任栩”的男人心痛,算不算精神出轨,但他知道的是,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年幼时,他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最爱的妈妈吻着他的额头,告诉他了一个很重要的道理——
“我的宝贝安安终有一天也会面临情感上的抉择,但你要记得,一定要选择那个让你想起来会笑的人,你想到对方会笑,以后才会幸福……”
是的,他想到林彦舟会笑,林彦舟会对他好,但想到任栩的时候,心会痛,会流泪,会感到窒息……
“不要再想任栩了……”
卫生间里,他将一捧凉水浇在脸上,用双手努力揉搓着侧颊,盯着镜子里自己湿漉漉的眼睛,不断告诫自己——
不可以再想任栩!
不能再想任栩!
不准再想任栩!
否则他怎么对得起林彦舟,怎么可以让自己变成那个精神出轨,辜负真心的人!
所以,沈沛安下定决心,不能再以休养的理由闲散下去了,必须要找点事情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
杭州机场。
“幺安儿——”
航班到站,唐恒第一个从出站口冲出来,把行李往手边一扔,张开双臂,立马扑过来要给沈沛安一个大熊抱。
沈沛安在照片上看过他,熟悉感扑面而来,但毕竟失了忆,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热情,就往林彦舟旁边挪了挪,躲开了他的拥抱。
唐恒扑了个空,埋怨似的踢了一脚宋方坪,再毫不客气地瞪了陆柏一眼,故作气愤地质问两人:“老大老二,你们俩怎么回事啊,没跟幺安儿介绍我吗?”
林彦舟对这称呼有些好奇:“幺安儿?”
“这是我老家那边的方言,沛安不是我们寝室的老幺么,我一直都这么叫他的,”唐恒解释完后,故意对着沈沛安多叫了两声:“幺安儿,幺安儿,幺安儿……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的确很熟悉,”沈沛安并不觉得这个称呼陌生,甚至还下意识地说:“你应该是四川人。”
“bingo!”唐恒说:“四川绵阳的。”
说完,他又朝沈沛安张开了怀抱,唇角上扬:“既然你答对了,我就勉为其难奖励给你一个拥抱吧。”
沈沛安失笑,好像早就习惯了对方的跳脱,上前干脆地和对方抱了一下。
见到唐恒,和昨天见到陆柏和宋方坪的感觉一样,沈沛安对他充满了熟悉感,好像真的与对方认识了很久,是许多年的朋友,尤其是那一声声“幺安儿”,叫得他倍感亲切。
与陆柏的成熟、宋方坪的直爽不同,唐恒身上有一股闷骚劲儿,长相也偏痞帅一点,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精英律师的模样,倒像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幺安儿,来让恒哥好好看看你……”拥抱结束后,唐恒拉着沈沛安原地转了一圈,仔细打量着:“确实比我上回见你好多了,我上回见你,你搁床上躺着,人都瘦脱相了……”
沈沛安笑着:“我现在不是挺好嘛。”
“确实挺好,养回来些肉了。”唐恒直接上手搓了搓他的脸,打趣道:“看来你男朋友把你养得不错哟,离开那个衰神,你整个人都滋润了不少。”
“咳!”
在他说出“衰神”两个字的时候,陆柏就轻轻咳嗽了一声,可惜已经晚了。
沈沛安心底梗了一下,小声问:“衰、衰神?”
“怎么,”唐恒四下张望,狐疑道:“你们没告诉他啊?”
林彦舟紧张,陆柏扶额,宋方坪眼神飘忽,谁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衰神就是衰神啊,”唐恒脑子飞快,耸了耸肩膀,轻松地说:“就是你之前开公司的时候,身边养了一个小白脸,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得亏你后面一脚把他给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