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的百姓,被知州大人和善的叫起。
围观的百姓见有官在,怕惹事的,散去许多。
剩下些胆大的、不怕惹事的……说没散吧,离钱府大门口确实远了点。说散了吧,仍远远聚堆观望。
这一切都没影响到,细雨和知州大人的交谈。
听到细雨小道长问询浮云子是谁,知州大人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
“浮云子是正阳观道人,他与小道长一样,也是令人见之忘俗的人物……”
“二十年前,在下进京赶考,途经正阳宫借宿,有缘结识浮云子道长,并与之相谈甚欢,直至深夜……”
细雨眨眨眼,扭头问小纸:“他在说什么?”
小纸一本正经道,“他说……有个叫浮云子的像你。”
细雨立马反驳:“不可能!”
她可是独一无二的,谁也不许像她!
小纸也点头,“我也觉得不可能。大白,你觉得呢?”
大白“嘎嘎”两声。
小纸一本正经地对细雨道,“大白也说不可能。”
细雨斜它一眼。
嘁,说得好像它听得懂鹅语一样。
小纸回了一个轻飘飘的“哼”。
这世上可千万别再有人像细雨了。
那不是福,是祸!
细雨不忿地打断了知州大人的追忆。
“你凭什么说,那个浮云子像我?”
知州大人被突如其来的质问,问得愣怔一瞬。
此话从何说起?
他何时说过两人相像?
知州大人的视线在细雨和大白身上掠过,也没错过大白头顶上的小纸灵。
一人、一鹅、鹅头上坐着个小纸人,全都仰着脑袋,相似的黑眼珠,一眨不眨地全都盯着自己——
知州大人哑然失笑。
“细雨道长,恐怕你是误会了,在下并无此意。可能是细雨道长给在下的感觉,让在下想起了多年前曾见过一面的浮云子道长……”
这个解释,细雨更不满了。
什么意思?
方才还是说别人像她,这会子听着又成她像别人了!
小纸摇头晃脑,添了一把刀。
“哦,我听懂了,你是说……细雨像别人?”
细雨哼了一声。
知州大人呵呵一笑。
眼瞅着小道长神色不爽,似要翻脸,城府颇深的官场老手,忙好言安抚。
“细雨道长,稍安勿躁,在下绝无此意。”
细雨又哼了一声。
被哼的知州大人面无异色,笑呵呵继续解释:“只不过二十年前,在下从浮云子道长口中,听说过‘四方八镇结’……”
“没想到,今晚又从细雨道长口中听到,在下一时感触罢了。”
“在下并无拿你二人相比较的意思……若真要分出个谁比谁强,那肯定是细雨道长少年出英才,更胜一筹!”
听到最后的夸奖,细雨神色变缓。
她想了想,问:“你说的那个道长,他也知道四方八镇结?”
“正是!”知州大人道,“浮云子道长已失去踪迹多年,在下一直挂念于心。”
“他不是正阳观的道士吗,怎么会失去踪迹多年?”细雨反问。
知州大人不欲跟个孩子多说,打个哈哈。
“也没甚么,不过是十多年前,浮云子道士外出云游,一去多年未曾见他踪影,在下随口一说罢了。”
细雨垂下眼眸。
十几年前?
浮云子?
知道四方八镇结?
她瞥向小纸,突然开口问道,“画纸成灵,也是那个浮云子道长同你说的?”
“正是!”知州大人好脾气地答道。
细雨想想,又问,“你刚才问我师父是谁,你怀疑我师父便是那位浮云子道长?”
“是!”知州大人答得爽利。
细雨和小纸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茫然。
师父……会是那个浮云子吗?
知州大人突然拱手一礼,“细雨道长,敢问尊师高龄?”
不知道名讳,岁数总能猜个大概吧。
细雨盯着他看了两眼,垂下眼。
“师父没说过他多大了,不过……师父年岁应该不小了,他很瘦,头发全都白了,脸上满是皱纹,身体也不好……”
说到最后,细雨声音低了下去。
她突然失了玩闹的兴致,抬头望着天上一轮云遮月。
神掌峰在哪,她还茫然无头绪。
究竟什么时候,她才能找到回家的那条路呢。
知州大人也是一脸遗憾。
“那恐怕真不是,是在下认错人了。”
当年,他和浮云子道长年岁相仿,道长可能虚长几岁。
二十年过去,浮云子道长也不过四十出头,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年近古稀的老道士。
两人之间一时沉寂下来。
台阶上,钱老爷和知州大人的侍卫,也险些发生冲突。
眼见知州大人竟与来钱府捣乱的小贼相谈甚欢,看见这一幕的钱老爷,心头一沉。
这知州大人,难道真打算拿钱府开刀?
不行。
不能让他们再聊下去,他得去将知州大人请回来。
不料,刚抬起脚欲往台阶下走的钱老爷,被一柄腰刀拦了路。
“侍卫大人,你这是何意?”
刚刚拾起落地佩刀的侍卫,神色冰冷,手持腰刀,横在钱老爷身前。
“知州大人正与人交谈,闲杂人等勿近!”
闲……闲杂人等?
贼人跑到他的府上闹事,他堂堂钱府主人……竟被说成闲杂人等?!
岂有此理!
钱老爷气得一个踉跄。
侍卫依旧冷冰冰地横刀对着他,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钱老爷稳住身形,咬牙拱手。
“这位侍卫大人,我钱府管家还被人踩在脚底,如今动也不动,也没了声息……”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担忧模样。
“钱管家是我府上多年老人,还望大人能高抬贵手,让钱某过去看看他……”
一篇套近乎的话,刚刚说完,钱老爷便听到一声冷冰冰,又毫不留情面的回复。
“退后!”
大失颜面的钱老爷:“你……”
侍卫眼神一厉,铮地一声,长刀被拔出刀鞘,明晃晃横在了钱老爷脖子上。
哼!他拿那小子没办法,难道拿一个普通富户还没办法?
“姓钱的,你敢违逆官府命令?”
守在大门里看热闹的各府老爷,见状吓得连连后退几步。
这新来的知州大人脾气看着还好,怎的他的侍卫,脾气如此之大?
嘶,明明是自己说的话,却扯着鸡毛当令箭,扯到官府命令上……
另一个侍卫抱着胳膊看戏,连拦都不拦。
知州大人……啧啧啧,知州大人正与人聊得火热,也没回头看上一眼。
啧啧啧,钱老头……这回真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