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6月15日,洛阳市西工区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特大杀人案,居住在洛浦路6号院一套2室1厅住房里的5个人全遭杀害,无一幸免。其中一名尚是刚满百天的白胖婴儿,案情之惨,令人发指。
惨案是在6月20日才被发现的。
当时正是六月骄阳似火,大地炙热,整个洛阳风不吹,树不摇,闷热得像个蒸笼。那天,居住在别处的一位退休工人慌忙到洛浦路6号院看望女儿许丽萍,因为许丽萍的邻居打来电话说,许丽萍家近几天来不见动静,且隐隐传出异常难闻的臭味。
当这位退休工人用钥匙打开房门后,发现住在东屋的女儿、女婿田青、外孙已经成为3具尸体,当时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地。
接到报案的洛阳市公安局西工分局凯东路派出所不敢怠慢,火速派人落实情况,同时迅即向上级报告。闻讯后,市公安局副局长、刑侦支队支队长、副支队长、西工分局局长等立即率侦技人员赶赴现场展开工作。
勘察过程中,颇有破案经验的民警望着同室三人被杀的惨状,预感还有情况,当他们踹开上锁的西屋之门,里面竟然还有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大案!市区一案死亡5人,这在洛阳近年历史上实属罕见。
市公安局当即成立了专案指挥部。调集刑侦支队、西工分局百余名民警上案,大本营就设在案发地点数百米外的凯东派出所。
现场勘察因发案时间过长,十分困难。据分析,死者经济十分阔绰,居室家具、家电及其装修都呈现出一流的高档气派和豪华,且又因封闭较好,室内非常干净,但案发后尸体因搁置较久,已有大量蛆虫。因此推断,死者死亡时间应在一周左右。且死者均系用锐器多次刺、捅致死。尸体已严重膨胀变形,高度腐败,呈巨人状。面目全非已失去辨认条件,尤其那股令人头晕眼花的阵阵尸臭呛得技术人员出不来气,西屋的两名死者身份暂时难以查出。
尽管如此,技术人员还是透过现象,发现了不少极具价值的线索:
经查:死者田青夫妇均为聋哑人,但因田青半语,尚能含糊不清地说话,他自持比一般聋哑人精明,又年青体壮,身材高大,早已站稳了脚跟,成了洛阳聋哑帮的头面人物。
再查:死者田青在原籍曾离过婚。其再婚妻子也是二婚,据他们的亲属及住处周围的人反映,他们家曾是聋哑人的聚散地,经常有形形色色的聋哑人在这里寄宿逗留。
从公安掌握的情况看,单洛阳的聋哑人就有数千人,从茫茫人海中寻觅聋哑人不易,从聋哑人中寻觅线索更是难上加难。而且此案的特点摸清与田青来往的聋哑人的基本情况,将意味着他们要与大批无声世界的聋哑人打交道,能否取得胜利,民警的心里谁也没有底儿……
一团乱麻,乱麻一团,从哪里理出头绪呢?
发现现场第二天,专案指挥部就根据初步掌握的情况,如尸体腐败程度和现场客观反映的情况等,断定案发时间为6月15日凌晨,凶手有4人以上;入室方式是门进门出,在受害人睡着时作案,并且估计其中有凶手作案前在田家借宿、或提前进入里应外合,伺机作案。
指挥部根据这些情况当机立断,研究制定了“从田青夫妇的接触人员人手,全面查清他们与这些人的各种关系和矛盾点,重点从聋哑人中寻找突破口”的侦查思路,要求民警立足洛阳,全面调查与田青夫妇相识的聋哑人;查找案发前在田家住过和关系密切的人;到田青的原籍调查,并继续展开现场访问和勘察……
根据指挥部的部署,刑警王朝京、王海涛21日晚就踏上了北上的列车,赴田青的原籍吉林通化展开工作。在洛的上案人员,同时展开了过筛子般的调查、访问。西工分局几乎调动所有的刑警参加破案,并发动各派出所共同访问出租车、旅馆、医院、娱乐场所等凶手可能去过的地方,力求得到破案线索。
通过数天的奔走、调查访问,警方基本掌握了田青的情况和关系人,发现田青其人的一些疑点。
田青虽非本地人,但在洛阳哑巴心目中,却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在洛阳是个哑巴头,由于心狠手辣,作恶多端,哑巴们提起他大都不寒而栗,女哑巴听见田青吓得尿裤子,男哑巴听见田青直打哆嗦,而田青的主要生活来源就是靠敲诈聋哑人的钱财和别人“上供”为生。1996年,曾经被王城的派出所处理过。
平时,其貌平平的他却很霸道,想训斥谁就训斥谁,想“罚”谁的款就“罚”谁的款。有两个女哑巴找了男朋友,他张嘴要“罚”2万元,幸亏别人说情,他才分别收了3000元、6000元了事。哑巴们伺候他,在家给他干家务,在外给他安排生活、活动。他走到哪里,都有人陪吃陪睡,稍不如意,抬手就打,这帮受害人中有东北哑巴,也有当地哑巴。他很有钱,住处装修得很漂亮,很早就用上了传呼机、手机。据哑巴说,仅他那块手表就值10多万元。
今年四五月份,东北曾有两对夫妇住在田青家,田青和两个男的商量在洛阳开饭店,每人凑3万元,并以许丽萍家人的名义办照,此事遭到许家人反对最终告吹。
田家曾有一个女哑吧保姆相貌出众,与田青关系密切,引起许丽萍反感,保姆为此还挨过许丽萍打。今年6月份,保姆随田青外出几天后没有回来。6月19日,一个体貌特征与保姆相似的哑吧,曾在定鼎路公用电话亭请人帮忙给田青打了扩机。
田青夫妇与七八个哑巴来往密切,其中一个东北人叫“瞎子”的哑巴,今年6月初田青还带着他去外地敲诈过别的聋哑人。
……
田青与别人交往如此之多,到底谁可能会引发惨案?
大家莫衷一是,指挥部要求:不管工作量多大,对每个疑点都不能放过,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尽管,哑巴部落来无踪去无影,但专案干警还是发现了不少十分有价值的重要线索,就在对所有嫌疑的聋哑人一个一个被排除的时候,“瞎子”仍然没有找到。办案人员后来查知,他与几个聋哑人一起去河南驻马店一带“干活”(偷)去了,这些人都和田青熟悉,并来往密切。
民警闻讯飞速前往,将这些人捂了窝,但唯独“瞎子”不在。他查觉警察正在抓人,吓得屁滚尿流,赶紧窜回东北老家避难,谁知就窝逮兔子,被早就等在东北的两名民警候个正着。
“瞎子”很快被带进了审讯室,但“瞎子”无论如何也不承认他与案件有关,然他反映申东军曾经向他流露过要杀田青。同时,语阳的民警通过访问,得知申东军可能在案发前在洛浦路一带给田青打过扩机。另外案发前,曾有一帮东北哑巴到田青那地方,威胁他不许再欺负哑巴人等。否则,将要杀死田青,田青却骄横地说:“让他们来吧,我等着呢?”
根据田青的手机信息显示,田青6月7日至13日的电话全部在南京漫游,通过电话联系,得知这段时间内,田和南京市一个叫小涛的人在一起。在对小涛的电话访问中得知,6月10日中午,田青连续接到三个电话,田接话后表现得很急躁。
经查,这三个电话都是通过洛阳的“”电话打过去的,此电话系田青楼下菜市场的公用电话。
访问机主得知,打电话的人叫申东军,由此说明案发前申东军在洛阳活动。
围绕申东军开展调查,发现申是黑龙江省梅河口市的聋哑人头目,今年4月份曾来洛阳扬言要杀掉田青。
根据这些情况,初步确认申东军系涉及此案的重点嫌疑人,后经在东北工作的侦查员调查认定申东军和另外两名聋哑人周波、王守文就是“6·20”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正当洛阳的调查已有眉目时,东北战场的任务越来越重,疑点越来越多,指挥部决定向东北增加力量。
7月1日,东北调查小组的专案人员,在掌握洛阳“6·20”特大杀人案犯罪嫌疑人申东军、周波、王守文后,通过调查申东军等3人案发前后在东北的活动时间,发现申东军等人6月上旬到过鞍山市。专案人员通过工作找到了申东军和与申有联系的王长玉的家。经查,又意外地发现申东军、周波、王守文、王长玉、吴复生、曲兴世等6人6月9日在王家聚合密谋,一起外出,6月18日又一同回到王家的情况。
专案组由此推断6人均为犯罪嫌疑人。
紧接着,他们在鞍山追缴了田青被抢的手机,为破案提供了直接证据。
东北专案线的工作是一流的,他们不久就瞄上了一个知情人。这个知情人在吉林哑巴圈里绰号“秃子”。
民警很快将其抓获,并从他身上调查出,申东军不仅给“瞎子”说过,也给他自己说过杀田青一事,并且有人专程从东北来到洛阳谋杀田青未果,并把刀子扔到七里河里一路又偷着回了东北的事件。而且说得更加详细。
至此洛阳、东北的信息每天都互相快速交流,到7月上旬,涉案的6名重大犯罪嫌疑人已经逐渐浮出水面。7月16日,市公安局向全国警方发出了《紧急协查通报》。
与此同时,民警在东北犯罪嫌疑人可能出现的每一个地方都精心做了安排,布下了天罗地网。
东北的抓捕行动如火如荼,此事已成为当地许多群众茶余饭后议论的热门话题。涉案地区大部分东北老乡都知道有一帮哑巴在洛阳杀了人,现已逃回了东北,洛阳警方正在全力追踪。
狡猾的犯罪嫌疑人在强大的洛阳干警追捕下更是如惊弓之鸟、疲于奔命不敢回家,不敢与熟人联系,在这一段如火如茶地时间里,民警布下的法网由于一定的原因没有网住目标。
眼看时光在一天天流逝,到处是期待凶手落网的目光。指挥部经过讨论认为,大胆决定审时度势,采取内紧外松、麻痹对手、诱其入网的策略,果断地决定1999年7月28日将东北开展抓捕工作的民警全部撤回,制造声势,声言抓不住人收兵来诱敌深入。
1999年7月29日凌晨,刚刚从东北归来的民警连床铺都没有沾一下,就又接到秘密指令,东北有人触网。于是,专案组又悄悄踏上了开往东北的火车。
此招果然奏效。
1999年8月4日,东北的洛阳民警在吉林省白山市接到情报:曲兴世刚刚回到家里。
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的民警立即租车,马不停蹄,沿着崎岖的道路奔波了一天,傍晚时分到达丹东市凤城。他们略施小计,就把喘息未定的曲兴世悄然诱出,正当曲兴世和人骑车准备去喝酒时,宋建民、王志、王朝京、崔朋四名老将在半路将其擒获。但曲兴世身材高大,十分凶猛,4名民警同时围过去,他困兽犹斗拼命挣扎,直到民警把手铐铐在他手上,他都骑在车子上没有被按倒。
1999年8月20日,又在东北连续奋战10多天的民警将曲兴世押解回洛。
曲兴世的落网,此案就成功了一半。1999年8月22日,第四批民警整装北上,直抵东北。破案工作进入了关键时期。尽管曲兴世详细交代了他及同伙在洛阳制造血案的经过,但他是一人所言,在没有同伙印证之前,案件仍旧不能宣布告破。
1999年9月3日,捷报再次从东北传来:在辽宁鞍山警方的大力协助下,王长玉、吴复生刚回到东北即被抓获。民警就地对他们展开突审,并很快突破,两人交代的情况与曲兴世相同,也与警方取得的证据完全符合。
1999年9月5日,凯旋而归的洛阳民警从东北押解王长玉、吴复生班师回洛。
临近全线收网的日子了,民警的苦累和汗水终于结出了丰硕之果,在一阵紧锣密鼓的审讯之后,他们终于查出凶手是东北地区的6名聋哑人。
申东军,20岁,吉林省梅河口市花园乡人;手语代号:左手伸出3个手指头与右手食指相搭(申);然后右手行军礼(军)。
周波,31岁,梅河口市吉乐乡人;手语代号:右手伸开放在胸前,掌心向下,拇指顶住胸口,手掌上下扇动。
王守文,25岁,梅河口市野猪乡人;手语代号:右手握拳,左手抚摸拳,左手抚摸右手背。
王长玉,38岁,辽宁省丹东市元宝区人;手语代号:左右手食指、拇指分别连成圆圈后相碰。
吴复生,35岁,辽宁省丹东市元宝区人;手语代号:右手食指、拇指形成圆圈在眼角处弹动,然后右手食指、拇指之间对准两眼睛。
曲兴世,38岁,丹东市凤城市人;手语代号:手在双前臂、胸部比划龙的图案(他的这些部位纹有4条龙)。
随着案犯曲兴世、王长玉、吴复生先后从东北缉拿归案,其余三人在一年后也分别落网,震惊古都的大血案这才真相大白,胜利告破。
大哥大申东军在东北也是个哑巴头,他对田青早就怀有不满。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他手下有个干将“瞎子”,偷、骗等功夫十分高明,人又机灵忠诚,绰号“气死猴”。田青到洛阳后把“瞎子”挖走。瞎子是个干板宁正的草莽之人,一经归属田青麾下,“瞎子”对田青就很卖力,并且他还从东北带来一个容貌俊丽的年轻女哑巴献给田青当保姆。
由于“瞎子”的反叛,本来申东军就对田青恨得牙痒,今又见“瞎子”将哥们儿温柔靓丽的女哑巴献给田青,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又加之田青对一帮东北哑巴们残暴无比,因此他就有心除掉田青,以解心头之恨。
5月中下旬的一天,申东军等5人在周波家聚会。之后,他们即来到洛阳,但因种种原因,没有弄成事就又回了东北,为此申东军对大伙说,第一次出师没有成功,直骂大家胆子小。这次,他对大家宽心,说田青有钱,咱们去洛阳把他杀了弄点钱,每个人少说能弄个三万二万的,叫大家商量出个行动方案。由于田青平时积怨甚多,很多人对他也有仇气。就这样,申东军的提议一致获得了通过。
6月初,他们6个乘火车到达郑州,并在郑州买了4把刀子,当晚来洛阳找旅馆住下。在此后的七八天里,申东军数次和田青联系,但田青在江苏镇江,正和年青的保姆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地度“蜜月”。12日田青才回家,申东军当晚就住在田家晾台上。另外,从吉林省来与田青商量生意的王、高夫妇暂住在田家西屋。14日一早,申东军出来找到5个同伙,让他们在当晚21时在田家楼下集合,后半夜一起动手,暗号是他在晾台上吸烟,几个人上楼动手,他负责开门。
15日凌晨2时许,申东军见田青家人全部睡熟,就轻轻走出屋子,来到晾台上抽了几口烟,然后打开了房门,一行人鱼贯而入,遂后就大开杀戒……
行凶后,他们换上田青的衣服,带着田青家的两部手机、1000多元现金、一大部分金银首饰,在天亮前扔掉凶器,申东军一人乘飞机先期回了东北。剩下几个同伙坐上了去郑州的火车,接着转车到北京,开始了醉生梦死,沿途偷窃的潜逃生涯,然而,狡猾的凶手任逃天涯海角也难逃法网。在他们一个个落入法网的时候,他们互相埋怨不该来洛阳太岁头上动土,没想到洛阳警方如此厉害,一出手,就弄得有家不敢回,有亲不能投的困境。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
一群本该让人同情的残废人———哑巴,数年来奔走在江湖上,靠偷窃为生,因火拼而酿血腥大案,现场之凄惨,令人毛骨悚然……洛阳警方以非同寻常的大智大勇和坚强的毅力,坚定的信念,奔赴东北,苦战数月,行程数万里,擒尽群魔,这里包含了多少指挥员的心血和感警的艰辛,让人永难忘怀,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