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疯狂调整着呼吸。
双手各自抓着一沓子文章,两侧的马车窗帘也已经让让他掀了上去。
他坐在马车正中央,只要张楚一声令下,就可以同时朝两侧撒出去。
朱雀大街仍旧是那么的宽敞,那么的明亮。
来往百姓倒是比平日少一些,至于原因张楚很清楚,那是因为好多人都在这条路的尽头前围观。
“不用紧张。”
“等我命令,我让你撒的时候,不要犹豫。”
张楚驾乘着马车,笑着随意道。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一万张纸,别看数量挺多,其实加起来也才三十斤罢了,这对于一辆马车而言,这点重量丝毫不显。
对于人而言也不是太大的工作量,甩不了几下,就没了。
李泰咽了口唾沫,声音从车帘后响起。
“明白,师父。”
“师父,快到了吗?”
“急什么?做好准备就好。”
“奥。”
片刻后。
“师父,快到了吗?”
“不要急。”
再一阵子后。
“师父,快到了吗?”
“耐心些。”
李泰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听着张楚的话,他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加速了,脸颊都开始红了起来。
这是全身的血液都在朝着脑袋汇聚。
“师父·······”
李泰已经对于时间没有太多的感知了,就连之前一向熟悉的朱雀大街,这会也无法分辨出自己的位置。
他只觉得车窗外的建筑,都一样。
不过,这一次,他声音还都没有说完,就听到了张楚的声音。
“开始,撒!丢!!!”
李泰身子一哆嗦,下意识的把手里的文章,朝外奋力丢去。
纸张纤薄。
这会晚风正浓。
两者一遇,便犹如干柴遇到了烈火,旱地迎来了甘霖,寡妇等到了光棍,青梅碰到了竹马!!
原本一沓沓的纸张,被秋风吹着,挥挥洒洒,朝着天上打着旋的飞去了。
李泰还都来不及伸出去脑袋看一眼引起了什么样的变化。
他就感觉马车的速度,快了起来。
“撒!”张楚继续喝道。
当张楚声音响起,李泰便向车窗外丢出去。
他也顾不上看一下行人的反应了。
马车,来的悄无声息,走的时候其实也是悄无声息。
无他,因为当这些文章被李泰撒出来的时候,刹那间,百姓的注意力是凝固呆愣的,而下一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李泰丢出来的文章上。
反倒是对于马车,没有太多的关注。
“什么鬼?谁家死人了么?这个时候撒纸钱出殡?”
“开什么玩笑,你什么时候见过,出殡的队伍敢走朱雀大街?哎哎哎,你给我过来,别飞了!咿!这好像是一篇文章。”
“什么啊?快快快,给我一张。”
“地上那不全是,自己拿去,写的这是什么?这么多字,这是对我这么多天学习民学拼音识字的考验啊,这字是孔·····孔老二罪恶的······一······一辈子?孔老二?谁?”
“孔丘出生在春秋,家中排行老二,又叫孔老二·······嘶······孔老二是孔圣人?啥玩意?贼他娘,这是什么东西?孔老二罪恶的一辈子?谁写的?疯了?”
“咕咚!!!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
“快快快,给我一张,给我一张,别飞啊,过来!!!”
“孔老二梦想着,光复祖先荣光,以好让自己继续骑在百姓,骑在民众头上作威作福········”
“········”
朱雀门前乱了。
最先乱的自然就是围观的百姓,而后便是值守的金吾卫。
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当秋风席卷着这篇文章飞向皇城的时候,也才都猛地反应过来。
立马开始清理这些文章,想要赶出皇城的范围。
但,怎么可能?
都说水火无情,自然,风也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
再加上劣质的纸张着实是太轻了,秋风就那么一吹,便轻飘飘的飞向天空,更何况宽敞的明德门配上宽敞的朱雀大街,这过‘街’风本就是越吹越强,等到了朱雀门这里,突然被皇城城墙一堵,没有地方去了。
威力,便全都爆发在这里了。
平日都是无力的被皇城墙阻挡着朝两侧扩散,而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能让它们使劲的地方,竟真的配合的更大了些。
呼啦啦········
数之不清的纸张,漫天飞舞,朝四周扩散,自然,其中也有几张运气好的,竟真的飞跃了皇城墙,骄傲的朝着内部继续北上。
最外围的百姓炸裂了。
不说其他的,光这一个标题,就让所有人感觉头皮发麻起来。
而且,孔老二罪恶的一辈子,这几个字可都是常用字,几乎就没有不认识的。
几乎每人手里都有一张,饥渴的往下读去。
当然,百姓们虽然开始识字,但识字终究不多。
可架不住这里人多啊,你认识这个,你不认识那个,我问你,你问我,再加上白话文极为容易理解,朱雀门前竟然成为了一个天然的交流中心。
而越读,便越是精彩,便越是让百姓心中凌然,感到可怕。
这篇文章,开始在整个长安城,发酵。
自然,就在人群后,一金吾卫人墙之隔的国子监众师生,他们几乎也是同时拿起了的文章。
说实话,当秋风裹挟着这么多文章在自己身边穿行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不会拿起来一张看一看写的什么。
孔颖达,虞世南,盖文达等人也都疑惑茫然的纷纷拿了起来。
他们学问高,读起来的速度是比百姓快的。
“·······”
“春秋末期,各国都经常爆发奴隶起义!有一次,郑国奴隶大暴动,夺占禁地,那些奴隶主旧贵族惊慌坏了!孔老二更是对奴隶造反怕得要死,恨得要命,疯狂主张镇压,屠杀!”
“·······”
“孔老二大肆庆祝,还是叫嚷着什么:‘对奴隶太宽容,他们就会造反,只有镇压,才能斩草除根,维护自己。’这充分暴露了他的嘴脸。”
“·······”
“劳动民众,对孔老二十分鄙视、憎恶!这是应该的!孔老二和门徒失散了,独自孤零零蹲在城门口,就有百姓骂他是‘丧家之狗’,有学生把这话告诉孔老二,孔老二不得不承认自己‘像一条没人过问的丧家狗’。”
“········”
“孔老二郁郁不得志,还借编写历史典籍为理由,大肆篡改历史,还妄想着复辟奴隶主旧贵族制度,记下一笔笔黑帐。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春秋》,斥骂新兴的事物,疯狂宣扬他的那老一套,可最终,还是被历史前进的滚滚车轮压过。”
“·········”
“啊!!!”
片刻后,孔颖达仰天长啸,愤怒的,疯狂的把手里的文章拽的粉碎。
而后,骤然起身,双眸发红犹如发情了的野猫,把脚下还旋转着的文章全都撕碎。
他大跑,他追逐,他好似一个小丑。
“不!!!不!!!不!!!”
“谁!!!谁!!!谁!!!”
“该死!!!该死!!!该死!!!”
“都别看了,不许看,不能看,所有国子监弟子,给我把这些纸给我撕烂,撕烂,全都撕烂!!!”
孔颖达喉咙冒火,大叫着,嘶吼着,感觉炙热无比。
身子,哆嗦的犹如筛糠。
呼吸,粗重的好似炸雷,
双眸,眩晕的有星星狂转。
“颖达,颖达,颖达·······”虞世南赶紧追了上去。
孔颖达扭头看了他一眼。
“噗······”
一道血箭,从嘴中喷出,而后,无力摔下。
“孔老夫子!!!”
“颖达!!!”
“监正!!!”
“·······”
周围众人大叫,疯狂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