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她是你的青梅竹马?”
尉迟瞥她一眼:“与你和顾久相比,自然不足为提。”
鸢的兴趣被勾起,凑近尉迟:“晚上想吃饺子吗?尉少为何言语酸涩?”
尉迟淡然回应:“有此意?”
确有其事!尉少吃醋已非一日,上次竟连霍大侠都不放过。
“我与顾久若能成就早已在一起了。”提及此事,鸢也想起了趣事,她与顾久曾交往,但“恋情”仅维系半小时。
……是的,半小时足以证明,某些人只适合做朋友,由于“恋情”太过短暂,双方都不愿承认对方是前任。
她独自笑出声,尉迟挑眉:“笑些什么?”
鸢也玩弄着阿庭的手:“想起了我的初恋往事。”
尉迟薄唇微启,黑眸中的神色稍显淡漠,语气无波:“是吗?讲来听听。”
“高中时期,同学们纷纷恋爱,顾久曾问我是否尝试?”鸢也笑容可掬。
“你与顾久?”
“是啊,同校不同班,他相貌尚可,平日关系也不错,于是就试了试。”
尉迟淡然问道:“然后呢?”
“下一堂课是两班合上的体育课,我们就顺势约会,未及下课,我们就分手了。”
任谁都料想不到,所谓的初恋竟是这般模样,尉少也愣了愣:“为何?”
“因为两班合打篮球,他嘲笑我不会投三分,我嘲笑他不会扣篮,他说女友应给男友面子,我说男友应让着女友,意见不合,就此分手。”
尉迟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鸢也兴致勃勃:“还有后续,你想听吗?”
如此戏剧般的“恋情”竟还有后续?尉少也想见识一番:“嗯。”
“后来放学我们又较量篮球,不慎将篮筐撞落,被罚写千字悔过书,他找了人代写,顺便介绍了给我。”
就这样,他们经历了从朋友到情侣,再到仇敌,最后又重归朋友的曲折历程。
尉迟沉默良久,换个话题:“替阿庭沐浴吧。”
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回应。
鸢也倒在沙发上,笑得花枝乱颤。
尉迟摇头,也只有她能如此胡闹,不但不觉丢脸,反而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说完还乐个不停。
看她这模样,谁会想到,昨晚在这医院,她差点杀人?
——那艘名为卡里忒斯的航船,每半年航行一次,环地中海一周,富人们都知道这艘船,那次我求人带我上去开眼界,结果倒霉遇上查缉,全船人都被抓,若非躲进货舱,我也逃不过。
——船上的货物,谁在乎其来历?反正都是拍卖,价高者得,通常三五千万成交,毕竟都是“一次性”的,再高就不值了。她当时出价一亿,创了纪录!我记得,是位来自苏黎世的男子竞得。
——当然是一次性!那么小的空间,船要航行五天四夜,大多人在途中就耗尽了生命,哪能活着下船?事后扔进大海,干干净净。她倒是命大。
——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人!是魔鬼!十年前就敢割人耳朵,现在还想取我性命!她想杀人灭口!她也被买下了,被困在那房间整整三天三夜,不知遭受了多少折磨!她怕我把这事告诉你,所以要杀我!
鸢也扯了扯尉迟的衣角:“尉少,评评我的‘恋情’。”
病房灯光明亮,照亮尉迟眼中难以掩饰的冷厉,鸢也愣了愣,怎么回事?
尉迟很快恢复平静,说道:“难得。”
鸢也以为他的意思是,两个不靠谱的人相遇已是难得。
这评价颇具尉少风格。
鸢抱起阿庭去洗澡,黎雪送来了从酒店打包的晚餐,摆在桌上。
“伯恩状况如何?”尉迟忽然问。
黎雪低声回答:“还算稳定。”
尉迟语气毫无波澜:“找个好点的牢狱,送他进去。”
黎雪跟随尉迟多年,自然明白“好一点”的含义,北美有许多符合要求的地方,她说:“是。”
伯恩这辈子恐怕无法离开监狱了。
护士敲门:“尉先生,张老教授请您过去一趟。”
尉迟点头,走出病房,没走几步,背后有人疾步赶来,直接捂住他的眼睛。
女子笑道:“猜猜我是谁!”
尉迟脚步一顿,微偏头,她立即贴紧手掌,捂得严严实实,尉迟不再动:“怎么还没走?”
她依旧说:“猜猜我是谁嘛。”
尉迟语气淡了许多:“别闹了。”
他一贯温和,冷下来的时候总令人畏惧,李幼安悻悻松手:“你怎么还是这么无趣,她受得了你吗?”
尉迟只是扬唇,李幼安双手背于身后,歪头:“不过,她长得挺好看的。”
他只说:“回去吧,夜深,路上不安全。”
她提出要求:“那你送我回去。”
“让黎雪送你。”
“算了算了,我自己走。”李幼安转身离去。
尉迟目送她背影远去,才淡声唤:“黎雪。”
黎雪立刻走出病房,听他吩咐:“去买件衬衫来。” 黎雪一怔,不解他何以突然提出这般请求,凝眸细看,竟发现他衣襟上多了一抹唇印,刚才还并未有此痕迹,心中不禁暗暗惊讶。
“小儿女间的嬉戏罢了。”尉迟低语道。
黎雪恍然大悟,原来是幼安姑娘所为,若被少夫人瞧见,可就大事不妙了。
“明白了。”
……
尉迟自张老夫子的书房返回,鸢也恰巧怀抱沐浴后的阿庭走出,初次替孩童沐浴,生疏无比,自己的衣裳也被打湿,尉迟递过一方干燥的巾帕。
鸢本欲询问伯恩的状况,尉迟却抢先开口:“张老夫子方才说,明日阿庭便可出院了。”
“当真?”鸢也眨了眨眼,“那得赶紧吩咐管家准备房间。”
她的思绪已被如何布置阿庭的房间占据,伯恩的事暂且搁置脑后。
尉府的管家与仆役皆是百里挑一,本事不容小觑,鸢也回家后提及添置房间之事,他们立时着手安排。
次日清晨,鸢也路过那间房,只见地毯已铺设完毕,小床已摆放妥当,连专供孩童阅读的故事书和漫画书也已填满书架。
她实在难以想象,他们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变出这些物品的?
管家见她在门口驻足,以为她心中不安,认真保证:“少夫人放心,小公子房内的所有物品皆为安全级别,绝无甲醛等隐患。”
“好,你们真是高人。”鸢也带着惊叹之心前往工作岗位。
午后,鸢也捧着茶杯步入茶水间,小秘书满脸荡漾地凑近:“姜副部,好甜蜜哦。”
鸢也瞥她一眼:“哪里甜蜜?”
小秘书露出一副“你别装了我都知道”的表情,含蓄道:“午休仅两刻钟也要约会,要不要这样撒狗粮?”
鸢也挑眉:“我在办公室小憩一番,你们又给我编排了什么情节?”
自从知晓她与尉迟的夫妻身份,这些年轻不经事的丫头们便各种脑补他们的爱恨纠葛,她都不知道她与尉迟的感情如此波澜壮阔。
习aomi书拿出手机展示:“还否认,都被拍到了。”
鸢也扫了一眼,原来是一个闲来无事的网友发了条微博,声称途经尉氏集团,恰巧见到尉迟下车,身旁跟着一位身材曼妙的佳人,凭样貌推测应是其夫人。
附带的照片中,尉迟侧脸显露,而身边的女子因长发披散,连鼻子都未曾拍到,不过身形与发型与网络曝光的鸢也照片相似,于是网友断定这就是鸢也。
此条微博并无恶意,纯粹是“扬州瘦马”事件后成为尉迟与鸢也cp粉的网友,下面回复数十条,皆在品尝狗粮。
然而,鸢也澄清:“此人并非我。”
秘书不信:“怎会不是你?这身材,这头发……咦,姜副部你今日穿的是格纹裙?”
照片中的女子,身着黑裙,的确不是同一人……
小秘书咽了口唾沫,收起手机:“那这位女子是谁?”
“尉氏的职员。”鸢也按下出水键,目视热水注入杯中,茶叶的香气渐渐弥漫。
秘书松了口气:“原来是同事。”还以为是尉总有情况了,她不敢多言,退回了自己的工作位。
鸢也泡好茶回到办公室,发现手机显示有微信消息,点开一看,是尉迟。
“今夜回老宅用餐,我带阿庭一起。”
她随手回了一个字:“好。”
冬季的夜晚降临得格外迅速,鸢也整理好物品走出办公室时,夕阳尚在地平线上,余晖暖洋洋,待她乘电梯下至地下一层车库,驱车驶离高桥大厦,夜幕已浓,云层裹挟灰暗,路灯下的柏油路树影斑驳,犹如七八十年代的老照片。
轻车熟路驾车至老宅,鸢也提着包进门,唤道:“父亲,母亲。”
二人均在客厅,尉母扬起头:“鸢鸢到了吗?外面冷不冷?快进来喝杯热水暖身。”
鸢也换鞋,笑道:“还好。”
佣人上前接过她的包,又帮她脱去束缚的手套,她走向沙发,阿庭站在沙发上:“妈妈。”
鸢正欲回应,目光一扫,发现沙发上还坐着陌生人,正对她微笑。
李幼安。
她怎么会在这里?
鸢略有意外,神色却如常:“李总监也在。”
说着抱起阿庭,在尉迟身边坐下,与李幼安隔着长长的茶几,相对而坐。
尉母道:“已经认识了吗?我还想给你们介绍呢。”
“昨日相识的。”鸢也回答。
尉母接着说:“幼安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难得回国,我便邀她来家中用餐,恰好你们也回来,正好热闹。”
“是啊,阿迟也没告诉我,会带李总监一起来用餐。”鸢也笑容盈盈,望向尉迟,挑眉示意,也不事先告知她。
李幼安解释:“我下午不在公司,尉迟也不知道我会来。”
尉迟微微点头,回应的目光即是如此。
鸢也未再言他。
阿庭乖巧地坐在鸢也腿上,尉母瞧着满心欢喜,没想到这孩子能与鸢也如此亲近,原先她还担心鸢也的个性,无法接纳他。
“妈妈,吃。”阿庭饿了。
尉迟侧头:“祥嫂,给阿庭准备的饭菜好了吗?”
祥嫂连忙应道:“好了好了,这就盛上来。”
祥嫂立刻端上一个托盘,放着两只小巧的碗,样式十分可爱,一只猫头形状,一只飞机形状的陶瓷碗。
老宅以前并无此类物件,想必是为了阿庭特意准备的,鸢也拿起其中一碗,搅拌一下,是鲜虾蒸蛋,一口一口喂给阿庭。
大家的视线皆集中在阿庭身上,李幼安笑言:“阿庭真乖。”
尉 在他们的交谈中,鸢也暗自思量,女子面对情敌时的敏感直觉最为敏锐。尽管李幼安并未有所行动,但鸢也隐约察觉,尉迟对她似乎有几分情愫。
喂食阿庭小半碗饭后,他便不再肯吃,四处张望想要爬去玩耍。鸢也无法制止,尉迟适时伸出手,将阿庭抱到自己的膝上,握住他的小手,向鸢也微微抬头示意。
鸢也心领神会:“阿庭,看这里,张嘴。”阿庭一见鸢也,便乖巧地张嘴吞下食物。
尉父不禁笑道:“原先还担心这对年轻夫妇没带过孩子,照料不好阿庭。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他们配合得相当默契。”
李幼安含笑而观,尉迟亦是如此。
阿庭饭毕,鸢也起身前往厨房净手。尉母走进来,提着几枚水果清洗,鸢也顺势帮忙。
尉母轻声道:“鸢鸢,我们接纳阿庭,只因他是阿迟的血脉,鲜活的生命,我们无法忽视。但我们仅接纳他进入尉家,并无他意。”
鸢也一怔,没料到尉母会突然提及此事。
尉母继续说道:“尉家不会亏待他,会竭力栽培他成为有用之人。但尉家的一切,只会留给你们和阿迟的孩子。”
鸢也无奈一笑:“妈,我承诺抚养阿庭,会视他如己出。若有我和阿迟的孩子,他们的地位也相同。”
她知道尉母是担忧她受委屈,才这般安慰,但她从未考虑过继承尉家的问题,那太过遥远,未来之事,谁能预料?
尉母见她释然,拍了拍她的手,端着洗净的水果离开。鸢也跟随其后,见尉迟正与李幼安交谈,说到趣事,李幼安便依偎在尉迟臂弯,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
鸢也眉头微蹙,心想比起家族继承,她是否更应关注眼前之事?
然而尉父尉母乃至尉迟,对她的亲昵习以为常,无人觉得不妥。
尉母放下果盘,随口问道:“幼安住在何处?”
“住在旅馆。”李幼安答道,“此次回国最多停留一个月,就没费心找房子。”
尉母皱眉:“旅馆怎能比得上家的舒适?你住在尉府吧,搭阿迟的车上班,也方便。”
鸢也猛地抬头。
李幼安望向尉迟,跃跃欲试:“可以吗?”
尉母道:“自然可以,你是阿迟的妹妹,又非外人,暂住一阵无妨,阿迟,你说呢?”
尉迟欲言又止,鸢也在他开口前已应允:“没错,阿迟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我就直呼你名字了。”
李幼安笑盈盈:“可以啊。”
鸢也安排道:“幼安可住在府上的三楼。”
“二楼除了主卧、衣帽间和书房,我们还特地改造了婴儿房给阿庭,又增设了玩具房。再安排一间客房就过于拥挤,幼安住着也不舒坦,三楼宽敞些,妈,你觉得如何?”
尉母这才想起:“我都忘了你们已将阿庭接回尉府了。”
她养育过孩子,深知照顾孩子的繁琐,当即皱眉:“府上的仆人虽不少,但平时照料你们俩已是极限,再多一个孩子恐怕忙不过来。幼安再住进来,确实不便。”
尉父想了想:“那就住老宅吧,离尉氏不远。”
这算是个折中的方案,尉母觉得不错:“幼安,你觉得呢?”
李幼安的目光终于投向鸢也,鸢也捕捉到她眼中隐匿的寒意。
鸢也面色如常,拿起果盘中的葡萄,慢慢品尝,向她微笑。
尉母再次询问,李幼安笑着应允:“好啊,谢谢尉伯伯、尉伯母。”
鸢也未再看她,心不在焉地想,当初白小姐带着孩子冒雨深夜来到尉府都无法留宿,妹妹你未免太过妄想了。
唔,葡萄挺甜的。
......
由于带着阿庭,他们在老宅并未久留,九点左右返回尉府。鸢也与尉迟同车,她一边轻轻抚摸阿庭的小脑袋,一边问道:“幼安回国是为了哪个项目?”
尉迟答道:“那天不是在hd遇见她了吗?”
鸢也疑惑:“尉氏要与hd合作,为何海外部出面?”
“因为是海外进行的项目。”尉迟眼中倒映着车窗外的灯光,平静如温水,“若先由国内部接洽再转给海外部,中间易出差错。”
她说得有理。鸢也理解,虽然她在高桥大中华区分公司任职,但若接手的项目超出这一区域,通常也会转交出去。
阿庭趴在鸢也怀中,下巴倚在她肩头,睡得香甜。尉迟看了一眼,轻轻接过他。阿庭虽发育较慢,但分量已不轻。
鸢也揉了揉酸痛的手,含笑,尉先生不善言辞,少说多做,她就当他是在心疼自己。
尉迟低声道:“快放春假了吧?”
“嗯,再上三天班。”
“之前说要看冰岛的极光,还想去看吗?”尉迟注意到,她又换了美甲,这次是星空蓝,看来她真的很喜欢星星。
她想去,当然想去,她还没和尉迟出去玩过。兴奋之余,她想到了另一件事,立刻兴致全消,戳了戳阿庭的小屁股:“要带他一起去吗?”
尉迟微微沉默。
孩子太小,又身患疾病,别说远行的麻烦,万一发生意外,何况带着孩子,时刻要顾及,怎能玩得尽兴?
若留下孩子,他们二人独自去,也不放心,毕竟是一份责任。
鸢也心中轻叹:“我终于明白为何人们常说趁着还没孩子,该玩就玩,该吃就吃。”有了孩子,的确做什么都不方便。
尉迟抿唇:“把阿庭放在爸妈那里,也没问题。”
鸢也看着他:“他哭了怎么办?”
尉总淡漠:“就哭吧。”
鸢也噗嗤一笑:“果然亲爹。”
虽然只是几句玩笑,但鸢也的心情也随之开朗,降下车窗,凉风吹拂,她默默想着,离过年还有三天。
鸢也一家三口离开后,李幼安也行礼告别,尉氏夫妇吩咐家仆明日整理出一间静室,以便李幼安能入住,随后便各自回房歇息。
尉氏夫人协助尉氏老爷卸下外袍,轻轻拂去尘埃,挂在雕木衣架上,轻笑道:“真是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