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归接到电话时,正在程家同外公说话。
程老爷子只有两个孩子,大儿子程峰和一个小女儿程箐。
小女儿程箐年少爱慕牧河钧,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要嫁给他,后来生下了牧云归。
程箐一向是温柔细腻的性子,对待身边的人是极好的。
在发现牧河钧婚前出轨,早在外面养育了一个比牧云归还大的孩子后,就一病不起。
最后伤心过度,抑郁自杀。
程老爷子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他拍拍牧云归的手,“孩子,你如今也不小了,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对待疼爱自己的亲外公,牧云归无奈地道:
“外公 ,您看您又说这个了。”
程老爷子呵呵一笑:
“你看你整天冷着一张脸,话也不说,你舅妈给你介绍的女孩子又不理,我还真担心你要光棍一辈子喽。”
牧云归苦笑,正想说什么,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是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一向不接陌生电话,牧云归果断地挂掉。
可不过几秒,电话又响起了。
“估计是有什么急事吧。”程老爷子在一旁猜测。
牧云归走到旁边接通。
“牧云归。”
对面是熟悉的声音,语调不紧不慢,“明汀小区废楼,记得来快点哦~”
没等牧云归说话,那头就已经挂了。
明汀小区,是个废弃的楼盘。
下一秒,收到了一张图片。
是时倾手握小刀的图!
背景就在荒废的一栋楼上。
牧云归瞳孔微缩,强烈的不安瞬间升腾。
顾不得程老爷子担忧的目光,他几乎立刻地往门外跑去。
正在客厅和妈妈说话的程灵惊讶地看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
“从没见过表哥这么着急过,是出了什么事吗?”
程母推了她一下,“你跟上去瞧瞧。”
程灵跑出去,气喘吁吁:“表哥,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牧云归坐上车,语速极快地:“倾倾出事了。”
听此,程灵迅速钻上车:“我跟你一起去。”
车像离弦的箭迅猛地射出去。
牧云归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目光紧锁前方,嘴唇也紧紧抿着,唇角不自觉地微颤。
焦灼慌张的气氛在车内不断升腾。
程灵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近乎全身冰凉。
-
刚开到明汀小区,牧云归扯开安全带,猛地推开车门,跑向一座座枯色的大楼。
下一秒,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没到两秒,牧云归接通:“倾倾在哪里!”
“你来晚了,牧云归。”
牧修明带着轻佻而懒散的笑意,随后在面前的大楼上探出头来,别有情致地招手。
看到他,牧云归眼神一凝,连跨几级台阶跃上去。
当跑到三楼时,闯入眼前的是躺在血泊中的女生。
他的瞳孔猛缩,眼眶睁大,面上的肌肉不自觉地微微抽搐。
时倾头发散乱地披在惨白的脸上,双眼紧闭,宛若脆弱破碎的洋娃娃一样毫无声息。
断线的血珠沿着她的手腕不断落,啪,嗒,滴在满是冰凉的水泥地上。
血流顺着手腕滑向身下,尽数将羽绒服染成杂乱,化作一团妖冶诡异的红色。
右手侧的一把小刀狰狞地晃着冷光。
粘稠、血腥。
“倾倾!”
头脑一片空白,天旋地转般牧云归踉跄了几步,跪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颤抖地将没有任何反应的女生轻轻揽入怀中。
“倾倾,你醒醒......”
战栗不已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时倾冰凉的脸颊。
她平日里也是冰冰凉凉的。
“倾倾……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越发颤抖。
怀中的女生就像是睡着了,听不到他的任何哀求。
浓郁的血腥直呛鼻腔,牧云归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不成样子的手腕,手指颤抖,最终捂住,试图阻止血液的流失。
“倾倾,你快醒来啊......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生气……你不要离开我……”
“……好不好……”
喉咙渐渐哽咽,心脏仿佛被紧紧捏住,呼吸变得困难起来,他再也坚持不住,弓下腰弯下头紧紧贴住时倾的脸。
“倾倾......”
泪水终是大滴大滴地落下,砸在女生死气的面容。
程灵慢一步赶上来,蓦地看到这一幕。
牧云归像是被彻底折断了骨脊,无助地抱着身下冷却的尸体。
熟悉的女生双眼闭合,任他怎么呼唤都无动于衷。
耳边好像响起了刺耳的鸣笛,忽远又忽近。
程灵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空落感吞噬了她,视线模糊迷离,世界变成血色和白色交融的恍惚。
女生被抬上车的破败惨白,牧修明被戴上镣铐的笑容,牧云归像恶狼般猩红的眼神......
仿若一场荒唐的梦境。
既真实又虚假,虚假却真实。
-
牧修明毫无保留地交代了一切犯罪行为动机,但是对于时倾为什么会帮助他的原因却是瞒得死死的。
有关时倾自杀的动机,他没透露半分。
只是模棱两可地留给众人一句:
“这是我答应她的最后一件事。”
牧云归当场揍了他,被工作人员拦下来,他使劲挣扎,眼神凶狠地恨不得吞其肉,饮其血。
牧修明不气反笑,“牧云归,有没有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啊?”
看着被拉出去的牧云归,他笑得癫狂又嚣张,在小小的审问室中显得无端的恐怖。
最后,医生还是宣布病人因失血过多没能及时抢救过来。
程灵心中长久以来的恐慌感倏地落下。
潜意识中害怕担忧的悲剧还是发生了。
她一心要守护的女孩子,还是走了。
以一种谁也不清楚缘由的、残忍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也是在医院,程灵第一次见到时倾的哥哥。
那是一个与名字完全不协调的长相,眼神阴沉凶狠,一道突兀显眼的伤疤自眉骨蜿蜒到耳垂处。
像一只丑陋可怖的蜈蚣。
她一时间竟然难以将倾倾口中温柔的哥哥和眼前这个男人联系起来。
毕竟从气质上看,完全不像是在描述同一个人。
然而,在看到倾倾再无生气地躺在病床时,这个男人哭了。
他眼眶泛红,他表情扭曲,控制不住的泪水从面上的肌肉抽搐滚落,简直像过山车一样。
视线被厚厚的水帘遮住,她紧紧咬着下唇,再一次望向床上的女生。
倾倾,你看呐。
你哥哥,哭得难看死了。
倾倾,你起来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