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就没有不疼儿女的娘。
纵然像楚姨娘那般,未曾吃过半点笔墨,出身又让人看轻贱的女子。
在她生儿育女之后,也知道要护着崽子,不能让人随随便便欺负了去。
旁人如何,就更不用说了。
娘亲可比楚姨娘好上千倍百倍。
她的苦心,杜蘅自是明了。
“娘,蘅儿不曾怨你。”
娘亲就是有意,她也得安心受着。
更何况,那是演给外人看的。
杜蘅又不是个不懂事的主。
“我也并非要跟二位姨娘过不去。”
二位姨娘只是幌子。
她真正的目的不在她们身上。
“庶妹顽劣不堪,免不了让娘劳心劳力,我只想帮娘甩掉这烫手山芋。”
自庶妹入京,这府里就没安生过。
父亲来苍葭院的次数少了。
娘也被分去不少精力。
这些皆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杜蘅可没有肆意胡诌。
若是庶妹知冷暖,懂分寸,愿成龙成凤,倒也不算白费了一番心意。
可杜蘅万万想不到。
娘亲吩咐乳母教庶妹规矩。
她竟跑出府去,当众轻薄凤陵王。
娘亲让乳母教其绣花,将人拘在屋里。
庶妹却借着陈公子上外头逍遥。
这回,由祖母亲自下令。
禁足半月,责罚颇重。
谁又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杜蘅实在是不得不防。
“我不过想试一试,都还没来得及说甚,是楚姨娘自己有这个心思。”
日前庶妹在马车上,与她说什么。
自己来自书外面的世界。
杜蘅是女主。
宋二公子是男主。
结局十分不好。
杜宋联姻将以众生性命为代价。
杜蘅肩上担着的,是拯救全府的任务。
庶妹也是,才会频频生抢硬夺。
抢陈公子的注目。
夺宋二公子的真心。
杜蘅当然是不能信她鬼话。
若非说有什么不好,只能是庶妹的出现,搅得全府上下鸡犬不宁。
杜蘅只想离她远一些。
为自己,也为娘亲。
楚姨娘有抢人功劳的心思。
杜蘅就想着成全她。
两相欢喜。
何乐而不为?
方芸景听到这儿才松了口气。
“娘就知道,你不会办没谱的事。”
不是她出去受了谁人影响就行。
其余的小心思,都好说。
“最初娘也有此想法,故而没有太上心,想着你祖母会再多掂量掂量。”
可方芸景怎么想的没用。
如今这杜府还是老夫人在当家。
杜平都要听他娘指挥。
方芸景又怎能随便逆她旨意。
上行下效,是杜家祖训。
老夫人将人塞进苍葭院,让她养育教导,自有一番说法跟道理在。
方芸景不得推脱半点。
“你祖母计之深远,恐将人托给那二位,沆瀣一气,不知成什么样……”
退一万步讲。
不论云晓岚跟楚仙的人品。
也不追究杜若什么德行。
正妻尚在,将丧母幼子交由给妾室抚育。
这事怎么看都不合礼法。
今日楚仙开口要人,也算是僭越了。
故而杜平才急急呵斥于她。
“明日,让抱玉去寻你儿时习字的案板,就当是长姐送庶妹的心意。”
方芸景觉着这事,得与闺女说。
老夫人禁了野丫头的足。
让其读书以明事理。
首先,就得从认字学划开始。
大字不识,她如何读书,又如何明理。
“娘,这事不妥吧。”
杜蘅知道娘亲的心思。
先是旧衣旧物,后又送其案板。
什么能给的都给了。
要是庶妹感恩便算了,偏偏养不出好赖,白白糟蹋了她的好东西。
方芸景觉得杜蘅多心了。
“你不说,我不说,何处不妥。”
先让杨管家去账房支这个费用。
再让抱玉到库房去寻案板。
老夫人说了,只禁那野丫头半月。
这个时长,这个节点。
太短,太仓促。
让人重新打造一张新的恐来不及。
方芸景只好先拿张旧的案板顶上。
长姐送庶妹的心意。
不能不收。
老夫人也不管这些。
只要将人拘在屋里,让其乖乖读书明理,少出去闯祸,给杜府惹是非。
这就是全家人最大的心愿。
“娘,我不是小气之人。”
杜蘅只是有些不服气。
这样根本就甩不掉这块烫手山芋。
难不成,真得容她到出嫁时?
杜蘅自己的亲事都没着落。
庶妹的更是遥遥无期。
因律例中有规定。
幼妹不能赶在长姐前面出嫁离家。
长姐也不能挡着幼妹择婿。
之前庶妹与陈公子两相对眼,眉来眼去,杜蘅才会莫名觉得压力大。
况且她还多方阻碍自己。
说什么宋二公子配不上。
又说凤陵王才是良人。
杜蘅高攀不起。
良不良人,不见得。
心凉倒是真的。
“祖母向来不偏不倚,为何到了庶妹那,每每偏心偏得离谱……”
她听东珠说的。
乳母受了惊,连父亲都同意去搜庶妹屋,是祖母凭一人之力拦下来的。
那时杜蘅不在,没见着场面多惊险。
但乳母对这事闭口不谈。
小辈们也未曾听说。
若不是东珠八卦无边,杜蘅也不能知晓,更无从得知长辈竟这般偏心。
杜家嫡女,未见祖母多几分怜爱。
杜家长子,犯错也没少挨他娘训斥。
祖母却总是对杜文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鲜少插手各院内里之事。
没有对比也就算了。
如此一对比,不是偏心又是什么。
“蘅儿,你何时学得这般无礼?”
老夫人偏心不假。
但子不可告父。
谬论孙女去恶意评判祖母了。
传出去就是大不敬。
要家法伺候的。
方芸景听见了,定然得斥她。
“你祖母是仁心仁德,念杜若孤苦无依,这才带回来,令人多加照拂。”
其实不然。
方才众人都听说了。
野丫头极其留恋自家,是老爷一意孤行,非将人捆了绑了带进京来。
他这么做,只为那不上不下的仕途。
方芸景也不能怨谁。
但老夫人与老爷,又有些不同。
她偏心。
只因为野丫头死去的娘也姓杜。
同个村里,同个姓氏,同个出身。
打断骨头还筋连筋。
老夫人不偏心野丫头。
难道偏心她们这三个外姓人?
换了谁都是这么做的。
她又何错之有。
“以后这些话,不许再说,听见没?”
方芸景突然厉声厉色。
杜蘅抿了下唇。
“知道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