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军政制衡
作者:一只猫鬼   谋国:海晏河清最新章节     
    靖安侯贺夔,执掌南北两衙禁卫军,身兼拱卫京师和皇城之责。
    禁卫军,便是皇帝亲属部队。
    “你想利用禁卫军辖制各地税关?”澹台衍看向顾北柠,目光锐利如锋芒,这个想法显然过于大胆。
    军政分离,是天兖王朝自开国以来便奠定的立国基准。
    各地驻扎军队与负责各地行政事务的刺史府互相独立,彼此牵制。
    可若由禁卫军接管各地税关,军政之间的相互制衡就被打破了。
    且不说文臣必定接连上书竭力反对,军队一旦介入地方行政,后续还不知道会衍生出怎样的麻烦。
    军政本就是一体两面,无法剥离,却又相互独立。
    可现在,顾北柠想将军方的触手伸进地方行政。
    “禁卫军不同于一般军队,虽有编制,实则为陛下私兵,与其说军队打破平衡染指地方行政,我更愿意将其解释为,陛下收拢权力,加强中央集权。”
    澹台衍的神色未见放松,他仍然一脸凝重地看着她:“阿柠,这不只是做文字游戏这么简单,一旦开了此例先河,万一军政失衡,这个责任谁来负?”
    “师兄的担忧我明白,所以这项谋划的关键并不在于禁卫军,而是靖安侯贺夔。”
    贺夔,出身于贺兰军,曾是已逝镇北侯身边的副将,战功彪炳,得封侯爵。
    凡是出身贺兰军之人,忠君爱国,便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烙印。
    贺夔凭借赫赫战功闯出了名气,在军中积威深重,即便时至今日,仍有人称呼其为贺将军。
    他对两衙禁卫军拥有绝对的掌控力。
    禁卫军辖制税关,说白了,便是将税关的管控收归到贺夔手中,由贺夔向昭仁帝负责。
    “贺夔不可能一直担着这项差事。”
    “这是后面的事,任何一项国策的推行都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试错纠错的过程必不可少。”
    贺夔在位期间,可以将前期试错成本降到最低,至于纠错……
    顾北柠看向澹台衍,眼神赤诚。
    这项谋划的关键并不仅仅在于贺夔,最关键的,是贺夔之后的澹台衍。
    只有澹台衍成功上位,才能保证由税关而起的一系列改革措施的延续性,才能将纠错的过程无限压缩,在万千种可能的道路中找到最合适的那一条。
    澹台衍看出了她眼中的期许,她好像在他身上寄托了无限厚望。
    这不合常理。
    他按耐住心底翻涌的疑惑,不动声色道:“可行,但其中细节还需要仔细商议。”
    说完,他便令人去请裴夙先生。
    先前杜嵩突袭六皇子府,导致顾北柠错过了与裴夙的见面。
    裴夙,享誉士林的儒学大家,至今官学之中所用经史子集,仍然是裴夙注解的那一套。
    裴家对儒学的解释,便是无可置疑的儒学正统。
    “一向只知裴夙先生于儒学之上钻研甚深,没想到他同样擅理朝政。”
    “裴夙先生所学,乃治国理政之道,只可惜……”
    只可惜没能得到施展抱负才学的机会。
    裴夙是当初清河崔氏为澹台衍请来的启蒙先生,清河崔氏看上的人,自然不仅仅是学问好就足以。
    他们是以“帝师”的标准挑中的裴夙。
    但也因为这层师生关系,使得清河崔氏倒台时,裴夙也被牵连拖累。
    自前朝起,裴家便是儒林之中响当当的家族,前朝国灭,澹台一族入主燕京,亟需得到儒林士子对其正统地位的认可。
    而代表儒学正统的裴氏一族,便成为了澹台皇室的座上宾。
    但无论如何,裴氏一族终究是前朝臣子,为免惹人猜忌、招惹祸端,裴氏一族始终未曾入朝为官,而是埋头于案牍之间,静心钻研经史子集。
    直到裴夙这一辈,他答应了清河崔氏的请求,教导六皇子澹台衍。
    这是裴氏一族的一次试探,对朝局的试探。
    在清河崔氏挑选启蒙先生的同时,裴氏一族又何尝不是在挑选效忠的主君。
    若澹台衍即位,裴夙自然而然会成为帝师,裴氏族中子弟便可以此为契机,入朝为官,施展他们的才华抱负。
    只可惜,一切都终止在景运末年的巫蛊案上。
    清河崔氏垮台,裴夙因着与澹台衍的师生关系,被控与崔氏关系匪浅、图谋不轨。
    裴氏一族前朝旧臣的身份再度被人提及,甚至有人说裴氏意图颠覆朝纲,光复前朝。
    一时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裴氏一族被推到悬崖边缘,岌岌可危。
    先帝太宗皇帝在此事的处理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无情和狠戾,铁腕执法,凡有沾染,必要斩草除根。
    裴氏一族被污以谋逆之名,处流刑。
    享誉士林、冠绝天下的裴氏一族就此倾覆。
    直到五年后,申远弗暗中运作,联合各地书院学子集体上书,这才帮助裴氏一族洗清了谋逆的罪名。
    裴氏一族平安返京,经此一役,裴氏于儒林中的声名更胜往昔,但裴氏一族却始终保持沉默,低调得如同隐形人。
    裴氏一族的遭遇并非隐秘,顾北柠从各个渠道听到过不同的版本,裴夙本人的经历,也算得上跌宕起伏、历经沧桑。
    她很期待与他的会面。
    裴夙进来时,身上已经披上了厚重保暖的鹅毛大氅,明明只是刚进初冬,他却已经畏寒怕冷。
    “早年间流放伤到了根本,先生便落下了这畏寒之症。”澹台衍在一旁低声解释道。
    顾北柠点点头,走上前对裴夙见礼,抛开裴家的声誉地位不谈,她也该称呼其一声“师叔”。
    一把花白的长髯,两鬓斑白,面部沟壑纵横,那一道道深深的皱纹间,藏着他前半辈子的人生阅历。
    算年纪,他要比申远弗小几岁,但看面容,他却更显沧桑。
    “裴师叔。”
    裴夙并未立刻应声,在顾北柠观察他的同时,他也在观察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师侄。
    虽素未谋面,但他却早已在申远弗的信中了解、甚至是熟悉了她的一切。
    只是现在,他需要建立自己的判断。
    “顾北柠,阿柠,师兄经常在信中提到你。”
    “师父为人护短又自负,信中想必多是夸大不实之词,师叔不必放在心上。”
    裴夙满意地点点头,日日跟在申远弗身上,竟没染上轻浮张狂的性子,实属难得。
    “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也不必过分看低自己,你不错,师兄没有看走眼。”
    顾北柠腼腆地笑了笑,并未接话,长辈的夸赞只需过耳一听,若当真放在心上,怕是要走不少弯路。
    澹台衍适时地接过话道:“先生,今日请您来,是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