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我们避开我那个媳妇,商量诛杀郭金顺的计策。”
“第二个街天,我姐独自一人上街赶集,我和姐夫带上锋利的短刀跟在姐姐身后。经过那片森林的时候,我和姐夫钻进了森林。
“几个小时后,我姐去而复返,她后面跟着贼心不死的郭金顺。”
“我姐转头对郭金顺说,‘你老是跟着我做什么?是不是又想干坏事?’”
“郭金顺坏笑着道‘不是坏事,是好事。’”
“我姐骂道,‘畜生,我咒你不得好死,你等着瞧!’说完就往森林深处跑。”
“那蠢驴郭金顺也跟着我姐往森林深处跑。他也不想想我姐平时被他追的时候通常都是往回家的路上跑,而这次却往森林深处跑?那不是不正常么?我和姐夫早就在树林里等着郭金顺那个淫贼钻进套,见他跟进来,我们暗暗跟在后面,一直跟到了森林深处。
“我们商量好了,这次一定要杀了郭金顺那个畜生,决不贸然出手,必须在郭金顺得意忘形的时候才出手。我姐钻到树林深处,在一棵大松树旁坐了下来。她担心我和姐夫没赶到,故意和郭金顺说话拖延时间。郭金顺并没有发现跟在后面的我和姐夫。”
“我和姐夫拿着短刀分开两边围住了他。我姐面对着我们,她早看到了我们,便任由郭金顺撕扯她的衣服。就在郭金顺兽性大发的时候,我和姐夫同时扑了上去。当时也不知是怎么出手的,也没有听到郭金顺喊过,他就那样倒了下去。待我们回过神来,郭金顺浑身上下全是鲜血,也数不清那畜生身上究竟有多少个刀孔。
“郭金顺毙命后,我姐起身穿好衣服,拿过我手中的短刀蹲下,开始割郭金顺的肉,每割一刀,姐就冷笑一声。我们祖上就是猎户,我姐对肢解猎物很在行,没多大功夫,我姐就从郭金顺身上割下了大大小小三十多片肉。
“我和姐夫愣愣的站在那里看我姐割郭金顺身上的肉。当时全身都麻木了,大脑一片空白。也不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姐才站了起来。郭金顺被我姐解体了,地上堆着支离破碎的肉片和肢体。
“我们掩埋了郭金顺的残骸肉片,直到天完全黑了才敢回家。我媳妇见到我们姐弟三人浑身是血的模样,当时就吓得瘫软在地上。
“回家的路上,我姐和姐夫对我说,面华,如果哪天事情败露了,你就一口咬定说你没有参加。我们夫妇会把事情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我们无儿无女,死无牵挂。你可要好好的延续我们王家一脉的香火。当时我不愿意,但我姐和姐夫都极力说服我,一定要我置身事外。没办法,我只好答应了他们。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半年后事情还是败露了。郭金顺有三个哥哥,他们报案后便把第一嫌疑人锁定了我们。
“公安局的人三天两头的往我家跑,对我们一家人分别进行了刑讯,后来我媳妇经不住刑讯,供出了她亲眼所看到的一幕。真相一旦败露,我们姐弟三人也在劫难逃了。
“在他们的刑讯逼供下,我姐和姐夫供认不讳,把责任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但我媳妇的供词让公安局的人起了疑心,他们还是对我动用了刑罚。老表啊,你们是不知道,他们的手段有多毒辣,我实在是熬不过去了。”
说到这里,面华一脸的害怕。
梁震云知道部分办案人员为了撬开犯罪嫌疑人的嘴,那是无所不用其极。
郭平和郭英一案本跟他没一毛钱的关系,可是来询问的那些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扇了他两个耳光。
梁震云给面华递了一支香烟,道:“继续说。”
面华点上香烟,深深的抽了一口,又讲了起来:“公安局把我们抓去后,法院判决我是从犯,服刑九年;我姐和姐夫是主犯,被判了个死缓。我媳妇在我们姐弟三人被抓走的当天就带着儿女回了安吉娘家。由于我们姐弟三人在服刑期间表现较好,我被减刑两年,我姐和姐夫由死缓改为无期徒刑。
“我服完刑回到安吉岳母家问我媳妇的消息,他们说早在五年前我媳妇就带着儿女就跟山东人走了。唉,我现在是举目无亲,孤家寡人一个了。”
梁震云和左玉芳也为面华那悲惨坎坷的命运感伤,却无从劝慰。
三人又默默的剥了一阵核桃青皮,洗脚睡觉。
亮亮早睡了。
梁震云和左玉芳去睡的时候他已经出了轻微的鼾声。左玉芳紧挨着亮亮睡下,可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血淋淋的一幕,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起床,左玉芳眼圈乌黑,看来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梁震云勉力打了一天核桃,早上起来双脚疼得更加厉害。
如果梁震云不能打核桃,左玉芳和面华就只能做别的活。
梁震云对左玉芳说道:“今天我的脚很痛,看来不能打核桃了,你们做别的活吧。”
面华在一旁道:“老表,你双脚残疾都能打核桃,我为什么就不能打了?没关系,我就学打一回核桃吧。”
梁震云劝道:“不敢爬树就最好不要勉强,在树上干活可是很危险的。算了,还是做别的活吧。等我的脚好些了,我们再去打。”
但面华坚执要去,梁震云只好依了他。
吃过早点,左玉芳和面华就出发了。梁震云在家里剥核桃青皮,照顾亮亮。剥了一阵核桃青皮,梁震云还是有些不放心,决定到核桃林去看看。
梁震云带着亮亮来到核桃林的时候,面华已经打了两棵小核桃。
梁震云仰头看着树上的面华说道:“怎么样?真不行就别打了。”
面华站在树上笑着道:“老表,只是刚上来的时候有些怕,打了一棵就不怕了。剩下的这些核桃我全包了,也不用你让我们抬着梯子跑来跑去的。那样更累。”
梁震云道:“好是好,你可千万要小心。高空作业可是很危险的。”
面华在树上笑道:“我的小命我还是在乎的,还想再活几年呢。”
梁震云也笑:“那就好。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当天面华打了好几棵核桃,估计再打两天就可以全部结束。
晚上,面华很是高兴,神吹海侃的跟梁震云聊了一些他在服刑时的趣事。
又打了一天,已经只剩两棵核桃没有打。梁震云道:“想不到你这小体格干起活来还挺厉害的。”
左玉芳也高兴的说道:“面华哥是个能人,明后年打核桃的季节,我们还找你来帮忙。”
面华和左玉芳开玩笑:“不用去别处找,从今天起我就住在你们家再也不走了。反正我也没有家,我就把这里当作我的家了。”
左玉芳笑着道:“只要你吃得苦,我们还真舍不得不让你走。”
第二天一早,面华和左玉芳去打剩下的两棵核桃,梁震云在家里做饭喂猪带亮亮。
梁震云做好午饭正准备喂猪,左玉芳惊慌失措的跑回家里对梁震云说道:“不好了,不好了,面华哥从树上摔下来了。他的头砸在一个小石头上,好像出了点血,现在晕过去了。你赶紧去看看!”
梁震云放下手里的活就跟着左玉芳往核桃林赶去,亮亮在后面追着喊:“爹,妈,你们等等我,我也要去!”
左玉芳返回来背起亮亮又往核桃林跑去。
到了核桃林,只见面华仰面躺在地上,太阳穴上好像有一点血迹。
梁震云抱起面华喊道:“面华老表,面华老表!”
没有任何反应。
梁震云伸手探了探面华的鼻息,已经没了呼吸。
摸了摸心脏部位,心跳也没有了。
梁震云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这家伙这就歇菜了?
左玉芳焦急的问道:“怎么样?”
“没希望了?”梁震云摇了摇头。
左玉芳急道:“该不会死了吧?”
梁震云点了点头。
左玉芳瘫坐在地上,喃喃说道:“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
梁震云安慰左玉芳道:“没事,我会处理的,你不用着急。我们先把他背回家去,然后再请个医生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救了?如果真的死了,我们就破点财买口棺材把他安葬了,再请一个法师给他做一场法事,超度他的亡魂。唉,他也没有亲人,我们要给他当孝子了。”
梁震云弯下腰背起面华,一瘸一拐的往家里走去。
面华的体重只有九十来斤,但对于双腿残疾的梁震云来说已是十分的沉重。
梁震云背面华回家,左玉芳则带着亮亮去喊寨子里的一个老医生。
梁震云刚把面华放在床上,左玉芳带着老医生也回到了家里。
老医生把了把面华的脉息,又在胸窝上按了一阵,摇头说道:“死了,已经死了,没救了!”
梁震云活到三十多岁,经历了不少的生离死别,但别人帮自己干活却死在自己家里这种事情却还从未经历过。
他的头皮阵阵发麻,感觉这事很棘手。
他让左玉芳招待老医生,他拨通了张小龙的电话。
拨通电话后,梁震云简明扼要的跟张小龙说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张小龙告诉他,这事的经过必须报告派出所,由他们验尸备案后方能安葬。
梁震云拜托张小龙帮他报告派出所,然后带着他们一同来家里给面华验尸。
下午两点,张小龙带着派出所的干警赶到了。休息了一阵,干警对面华进行了例行尸检,然后又带着左玉芳夫妇到面华摔下来的地方进行了检验,一面录左玉芳的口供,一面把面华摔下来的地方录了像。带队的赵所长对梁震云说道:“按照法定程序,死者必须在死亡现场,现在死者与死亡现场分离,录像材料有点造假的嫌疑。”
梁震云道:“当时我们也不敢确定面华已死,我把面华背回去的同时,就让我媳妇去请医生了。赵所长,要不我把面华重新背到这里来再重新录像?”
赵所长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也就这么一说。照你们所说他没有亲人也不存在什么官司诉讼。我们来这里只是例行公事,排除一下他杀的可能。我们走后你们就可以把他安葬了。”
张小龙悄悄对梁震云说道:“震云,别人死在家里,必须把他火化了才能装进棺材;法事也要在外面给他超度,不能在家里操办,否则家里会不顺利的。”
梁震云道:“谢谢你,小龙。”
赵所长在一旁笑道:“你俩叽咕什么呢?”
张小龙:“嘱咐一下梁震云该怎么给面华办丧事。”
几人说着话,已经回到了家里。
和梁震云关系很不错的邻居听说梁震云家出了事,也跑来帮忙,几个好心人还替左玉芳捡回了面华刚刚打下来的核桃果。
左玉芳和梁震云张罗饭菜招待派出所的干警们和帮忙的邻居。
吃了晚饭,派出所的干警和张小龙打道回府。
临走,张小龙递给梁震云两千七百块钱,道:“本来林改资金还没有拨下来,但是你现在急需用钱,我先把我的工资垫付给你吧。”
梁震云接过钱后拍了拍张小龙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晚上,梁震云请人火化面华的尸体,又请人买了口棺材。
出殡头天,梁震云请法师超度面华的亡魂。
头晕脑胀的忙了几天,总算把面华安葬了。
梁震云让儿子明明和亮亮披麻戴孝给面华当孝子。
明明和亮亮在面华的坟前磕了几个头。
萧瑟的秋风在吹,头顶乌云遮天。
梁震云弯下腰掬起一抔黄土默默的洒在面华的坟头,默默说道:“面华,安息吧,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到了清明,我们给你扫墓,你就安息吧。逢年过节你就回我家,千万别做孤魂野鬼。”
梁震云刚要带妻儿回家,天上突然降下一阵雨。
细雨刷刷,由南往北移向阿依山。
那里是王面华生活了十四年的故乡。
一道闪电,一声惊雷,阿依山顶暴雨如倾。
须臾,暴雨停下,乌云缓缓散开。
西山残阳如血,东边现出一道艳丽的彩虹。
经过雨水涤荡的群山如黛如墨。
景色是美的,笼罩在梁震云心头的那重阴霾却久久不肯散去。
孤苦伶仃的面华结束了悲惨坎坷的一生,他生前跟玉芳说过的玩笑话一语成谶,他真的留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