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王!万万不能听他巧言善辩,此人心机深重,只有绑他献城,尔等才有一线生机!”
“依本王看,是你在巧言令色!”
李茂贞明显不会再相信张子凡。
察觉到李昌平的手从指尖退走,她突感脸颊有点发烫。
刚刚也不知怎么想的,心血来潮就做出了那般举动。
此刻只能用义愤填膺来掩盖羞涩。
“今日凤翔之局,本王死战不退!若想进城,先从本王尸体上踏过!”
“对,若想进城,先从吾等尸体上踏过!”
话音刚落,背后便是一众附和声。
所有歧军都紧了紧腰间袢甲丝带,随手将弓箭丢掉,转而拿起了刀枪剑戟。
“吾等皆为守护岐国,守护歧民而存在,怎可让殿下一人独对那十万雄兵?”
“今日死战不退!”
“殿下尚在,唐旗还未倒,这凤翔之地怎容契丹胡虏践踏?”
随着嘈杂而充满战意的声音响在耳边。
李昌平嘴角也缓慢勾起一个弧度。
一幅囊括了方圆几十里的地图,也随即出现在心底。
仿若开了天眼一般。
对面十万大军,每一张面,甚至每一根汗毛都清晰可见。
刚才看似跟张子凡说废话。
实际上,自娆疆得到的兵神蛊虫,已经遍布到了每一处角落。
有这个外挂加持,今日胜算又多几分。
随手一招,将身后一名歧军手中的长枪被吸入掌中。
接着又反手一指。
迎接上那一点寒芒,耶律阿保机和张子凡忍不住再往后退了几步。
“既如此,孤便带着你们再冲一次,就以那两颗人头,祭我唐旗!”
“殿下目光所及,当无我大唐之敌!”
“生食其肉,笑饮其血!”
虽只有三千之众。
但是当那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传出时,便是连天空中的云霞都被冲散。
炽烈的战意,在此刻竟是与漠北十万大军分庭抗礼!
噔~
气势烘托到这个地步。
梵音天却是忍不住,拨弄了一下手中的琵琶琴弦。
犹如是发出了某种信号。
李昌平右脚在那城垛上重重一踏,整个人便蹦起三丈多高。
而后是以自由落体坠地。
可就在即将落地之时,一匹战马摇头摆尾的,从被圆木撞开的城门处冲出来。
像一条白色蛟龙,稳稳接住了李昌平。
而下一刻。
一人一马直直朝着耶律阿保机冲去。
“刀斧手拦住他!撤!快撤!”
阿保机瞬间陷入慌乱。
看着正朝自己杀来的恐怖身影。
脑海中再一次回想起了当初,被当做死狗提来提去的画面。
更不敢有丝毫的抵抗,一门心思只想着逃命。
可就在此时。
他后退的手臂被一只手拉住。
张子凡用尽全力,生生将他拽了回来:
“辽王,不能撤!现在三千对十万,优势在我。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只要杀了李昌平,天下将任我们索取!”
“杀李昌平?”
阿保机茫然回头。
但在见到那如梦魇般的身影之后,刚刚提起的半点战意瞬间消失无踪:
“怎么杀?谁人能杀?”
“十万大军在手,即便他是袁天罡,能杀一百,能杀一千,能杀一万。他又岂能杀十万人?”
张子凡扳住了阿保机肩膀,有些急切道:
“此时你一动,军心必乱。我们的优势荡然无存。”
“诸侯联军破大唐,漠北铁骑入凤翔!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一旦他腾出手来,我们只有等死。”
“用人命填死他!”
最后一句话,仿佛照亮了阿保机灰暗的胸膛。
此时才想到,优势在自己手上。
十万大军在侧,李昌平纵然有天纵之资,他凭什么能赢?
自己这些铁骑随便一个冲锋,掀起的烟尘便足以埋没他们。
“对,用人命填死他!”
心中瞬间有了底气,耶律阿保机将大手一挥,又转向张子凡。
“兄弟,我知你自幼苦读经集,攻杀战守样样精通,后又接手天师府,绝不是什么纸上谈兵之辈。今十万大军全权交付与你,由你来指挥如何?”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子凡很兴奋。
之前的他,一直感觉自己活在了李昌平的阴影里。
论出身,他是皇子,自己只是一个民间势力的少主。
论实力,自己与他更是相差到十万八千里。
论相貌,两人虽然是同样俊逸的脸,但他却比自己多了几分阳刚。
就连最引以为傲的机智手段。自己所有布局都被其碾压到体无完肤。
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被其无视。
从始至终,自己都将他当做了最强大的对手,可他连看自己一眼的时间都不留。
他的对手仿佛只有袁天罡……
从娆疆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算计。
直到袁天罡死去,他再无顾忌!
自己就好似一条路边的野狗,随意一脚便可踹死。
而如今。
自己终于有了跟其对弈的资格。
十万对三千,这种优势是自己处心积虑,用名声和生命换来的。
绝对不能败!
此一战,必须要向天下人证明。
自己才是那个救世主,李昌平不过是从出生便站到高位的投机者而已。
天下苍生的命,终究还是需要他张子凡出手来救……
正思索到高潮处。
漠北前阵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骚乱。
张子凡闪目望去,只见那最前排的十余名盾牌兵,已经和李昌平短兵相接。
大枪高高举起,带着一道寒芒自盾牌上扫过。
其上缠绕的血色内力,便瞬间将这十几张盾牌一分为二。
连带着身后的辽军,也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同样是十几截上半身飞出。
与此同时……
李昌平背后,整整三千歧军也从凤翔城门里冲出。
当先一匹快马,正是李茂贞。
激烈的马蹄践踏起了浓烟,眼看着,两军就要爆发大战。
张子凡嘴角往上提了提。
却是一脸阴森的开口。
“哼!李昌平,你死期已至,你的自大会让你送命。今日在这乱军之中,看你能活几时?”
“准备绊马索,挠钩,陷马绳,刀斧手藏于暗处,静待军令!”
随着一声令下。
几十名辽军都有了动作,挂着钢钩的铁链,细长到足以斩断马腿的绳索都准备出来。
很显然,张子凡对今日的局面早有准备。
却在此时。
李昌平也面对上了辽国铁骑。
比起步战和攻城战来说,漠北最喜欢的,还是野战。
这股自信源于他们打从一出生,便与马匹相伴的生活方式。
打起仗来,人马融为一体。
正前方的二十余名骑士,从面甲中透露出了无比残忍的目光。
即便隔着老远……
李昌平亦是感觉到了,那犹如虎狼般,彪悍无比的煞气。
而下一瞬。
便是“仓啷”一声,所有人都齐齐举起了马刀。
接着阳光反射,锋利的刀芒直刺入李昌平眼球。
可他却不为所动,甚至连前冲的步伐都未停止。
只是将大枪一抬,未待马刀近身的那一刻,便是狠狠一枪捅出。
噗~
耳中立时传来了兵器入体的声音。
一抹鲜红,亦是顺着那辽军胸前的伤口喷射而出,透过淡紫色衣袍,为里面的金丝软甲增添了些许艳色。
紧接着……
是将前把狠狠一推,后把猛猛一压,那辽军便被挑在空中。
“啊!”
他在惨叫声中挣扎着,其中还夹杂了些许,金属摩擦骨骼的刺耳声响。
可当他扔掉马刀,想去捂胸前伤口的同时。
李昌平又忽的用力一甩。
这员辽军立时被甩飞出去,撞击在身后两名前冲的辽军身上。
三人一同被砸飞,滚落出老远。
而不待李昌平喘口气的功夫,又是三名辽军冲了上来。
却见那长枪左右一甩,空中出现了无数个枪尖。
带着霸道无比的气势,又有些飘忽不定的诡异,瞬间在这三员辽军身上点了无数下。
三把马刀立时僵在了空中。
一直等李昌平从他们夹缝中掠过,都未出手。
又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才从这三具身体上,有无数的鲜血如泉水般喷出,像是漏了气的娃娃,把胯下战马都染成了红色。
那面具后边的残忍尚未退去,便转化成了无比的惊恐。
刚想调转马头回去,李茂贞便疾驰赶至。
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将手中大枪一挥,三颗头颅应声而起。
接着,就被紧随其后的三千歧军踏为肉沫。
如此惨烈的一幕。
更加刺激的两方将士的心,此时不管是歧军还是辽军,都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两只眼睛射出来的,是最原始的兽性。
李昌平的衣袍早被鲜血染红,即便没有内力烘托,头上也变成了血发。
“杀!”
也不知道从哪出来了一声大吼。
他眼前整整出现了两千骑军,像一把锋利的寒刃似的,成锥形朝着自己捅来。
却在此时。
那漠北军阵的最中央,正源源不断的有战马来回疾驰。
一边跑着,一边高声喊喝。
将前方发生的所有,完完整整告诉张子凡.。
“报……张天师,敌军已冲破我第一道防线。”
“报……天师,李昌平正朝此地杀来。”
……
随着探马游骑将战场形势一五一十告诉张子凡。
他眉眼中也露出了笑意。
十万对三千的优势,在此一刻展现到淋漓尽致。
凭着数量优势,李昌平的任何动向都被掌控在手中。
“轻骑左右两翼迂回,以弓箭侵扰将之包围。重骑前压,不许叫他前进一步!”
一声令下。
探马四散跑开,整个辽国大军也开始了有条不紊的运动。
可这一切变化,都在李昌平掌控之中。
几乎就在要与漠北正面铁骑相撞的同时,突然一带战马,往右侧一个漂亮的冲刺。
竟是避过了漠北前方正军,提前杀向了辽军左翼还未出击的一股轻骑兵。
而身后的李茂贞一时尚没缓过神来。
见到李昌平突然拨转马头,仍有些疑惑。
如此一来,岂不是离耶律阿保机越来越远?
但此刻已给不了她太多的思考时间。
凭借着对李昌平的本能相信,也是同样将战马一调转,跟着杀了下去。
“举弓!”
突兀的大吼一声,李昌平抬腿把大枪挂在了德胜钩上。
同时顺手往后一抓,一把象牙所制的宝雕弓立时出现在掌中。
接着是双眼一闭,弓往上侧举,行云流水般拉出一个满月。
而在他心中,前方正有三千轻骑,气势汹汹的冲来。
啪~
伴随着弓弦的响动之音,这支利箭便带着一道刺耳的锐鸣,穿破满天黄沙消失不见。
剩余的歧军同样没有半点犹豫。
纷纷解下了弓箭,在高速奔驰中,向前方上空搭弓出手。
此番舍弃城高厚重的城墙优势,他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更没有理由去怀疑李昌平的判断。
哪怕前面是那笼罩在黄沙里的是一片空地,也要让之遍布荆棘。
“再射!”
一箭出手,李昌平并没有罢休的打算。再取一箭挽弓,向着之前方向松手。
身后当即又传来无数弓弦响动之音~
转眼间,天空便被乌压压整整六千余支箭遮住。
像雨点一样朝着歧军面前,百丈以内范围覆盖而去。
而在那射程的终点位置……
正有三千余轻骑,在一员膀大腰粗的辽将带领下向前进发。
跟人披重甲,马披马铠的正军比起来。
他们身上只有粗制的兽皮甲胄遮掩半身,马匹更没有丝毫防御措施。
作为轻骑,他们不参与正面战斗,只做奇兵入场。
迂回、包抄、穿插、骑射才是他们的主要任务。
所以马上所有重量,几乎都来自弓箭。
此时是根本想不到,李昌平能提前一步看穿他们的意图。
当听到前方熟悉的破空声后,仍有些疑惑。
但还没等他们抬头。
便有一道红光从天际现身,而后当空落下。
仿佛融入了空气里,初看还在十丈以外,下一瞬便进至眼前。
然后是没有半点阻碍的从辽将眉心穿过,从后颈部位探出。
又余势不减,狠狠插进马屁股里,钉死在地上。
这辽将一声没吭,直到死去时,满眼当中都尽是迷茫。
可那战马受伤部位不是要害。
在“吸呖呖”发出一声惨叫之后,前腿猛的抬起,将背上的尸体甩出十几丈远。
接着便被身后铁骑踏为肉泥。
而此刻的天空中,亦是出现了黑压压如雨点般的箭影。
虽没有李昌平的力大绝伦,但亦是对这群不着铁甲的轻骑造成了巨大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