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帖之上，是晚间观赏梨园戏，而午后是陪伴太后娘娘闲谈趣事。
    鸿门宴。
    冬月初三前一日，苏芙写给陆妧夕的信件就送到了她手里。
    难怪。
    难怪来自宫里的太后娘娘会给她送来这封请帖。
    陆妧夕几乎想笑。
    这场鸿门宴里的主角到底是何人？王氏还是陆锦瑜？
    陆妧夕没想到消息传成这样，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占了上风。
    千言万语、万般思绪最终化作唇边的一抹笑意。
    想再多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们这么畏惧当今天子，就连太后娘娘都要设下鸿门宴来看陆锦瑜，所有人都在密切注意着。
    陆妧夕莫名恍然。
    若是先帝如此，会有这么多权贵世家给予注视吗？
    不，不会。
    兆成帝是世家的傀儡，是以无论他看上何人，世家但凡多加阻止，兆成帝便会轻易放手。
    这样的皇帝，上品权贵只需做到明面上的恭敬，剩下的有的是兆成帝来。
    可是，晋徽帝不同。
    正因为晋徽帝不同，所以他们才这么胆战心惊，才这么战战兢兢，才这么一次次试探晋徽帝的态度。
    那么接下来……
    汀玉站在身旁，她就这么看着太太回神后，抱着怀中的容姑娘轻轻蹭了蹭，绛唇上挑，意味不明。
    “汀玉，待会把这个送到四哥手中。”
    陆妧夕把早两日准备好的书信送到汀玉手中。
    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宋边月掀开门帘进来，接过容姐儿，坐在陆妧夕身边。
    “午后进宫，变数太大。辛苦我儿了。”
    她无能，给不了女儿什么好东西，只盼女儿不受陆府压迫、以及其他人的欺辱便够了。
    听到宋边月的话，陆妧夕倒是没露出什么担忧的神态，反而安抚宋边月道：
    “娘，凡事发生必有利于我。”这句安慰的话，倒是让宋边月脸上担忧少了几分。
    陆妧夕淡着脸，眸中没什么情绪，就是安慰着说出这句话时语气柔了不少。
    鸿门宴，是坏事，亦是好事。
    ＊
    冬月初三，午后未时初
    金乌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为人世间披上一层淡淡的金衣。
    慈宁宫
    红墙瓦绿，亭台楼阁。
    陆陆续续就有夫人与姑娘被公公领着进入了宫殿内。
    陆妧夕被领着进来后才发现大舅母苏芙与钟府的夫人已经到了，看着左右两侧泾渭分明的座椅，以及在中央的分外不同的紫檀木椅。
    为首的几个座椅上甚至铺着柔软的丝绸垫。
    见到陆妧夕前来，苏芙与之对视，缓缓点了个头。
    按理来说，陆妧夕本不该坐那么前面，因此当公公领着她坐到苏芙左侧时，她眼眸微闪。
    而苏芙也愣一下，“今日你气色不错。”
    陆妧夕笑笑：“大舅母说笑了。我哪有大舅母的气色好，儿女成才又孝顺。”
    儿女成才又如何，看的还不是天子的脸色。
    苏芙没接话，倒是目光落在陆妧夕脸上久久没离去。
    “我的福气已经到了。而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苏芙暗示的用语很明显了。
    陆妧夕轻笑着摇摇头：“福气这东西，无非是家和子孝，康健平安，一家人和睦相处。”
    言下之意便是天子不是她的福气。
    哪里算的了是福气？
    今日是福，一个月后、一年后还会是福气吗？
    陆妧夕淡漠的翘了翘樱唇。
    苏芙暗示道：“把握好了，可不就是福气？”
    可惜陆妧夕不认同这句话。
    “人心易变，并非把握就能握得住的。”
    两人的交谈没说几句，又有几位夫人携带着自己的姑娘进来，坐在固定好的位置上。
    无需多言，对视上颔首的问候便足矣。
    这些人自然而然忽略过陆妧夕，低眉垂眼，等着太后等人。
    “钟贵嫔到！二皇子殿下到！”
    钟贵嫔？
    陆妧夕闻声望去，在行完礼后，这才小心打量着前来的两人。
    王氏等人还没到，钟贵嫔就来了？
    这是等不及了吗？陆妧夕微不可察得拧眉深思。
    随着注意到钟贵嫔若有似无的目光偏向外头后，几乎在场的人都看出了端倪。
    心照不宣。
    二皇子则是坐在钟贵嫔身旁，默默的观察着周围陌生的人。
    终于，王氏等人来了。
    “陆大夫人、陆二夫人、陆八姑娘和陆十一姑娘到！”
    前面一众废话，直到最后一句“陆十一姑娘”传过来时，这才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陆十一，陆锦瑜。
    未出阁的少女仪容韶秀，亮眸柳眉，鹅蛋脸上隐隐还露出一个小酒窝，看着倒是清秀佳人。
    步履僵硬，笑容刻意，行事畏缩。
    同样都是庶出的，怎么差这么多？
    苏芙不咸不淡收回目光。
    也就那些道听途说的蠢货会以为是这个姑娘。
    小姑子更是蠢货，愚不可及！
    这些传闻十有八九是小姑子传出来的，真是昏了头。
    苏芙偏头，发觉陆妧夕垂着眉眼，没有看陆锦瑜那边，不知在想什么。
    见到陆妧夕的王氏倒是狠狠刮了她一眼，这才与颜氏领着两个姑娘到钟贵嫔面前行礼问候。
    钟贵嫔的目光始终落在身后的陆锦瑜身上，渐渐挪到含羞带怯的陆锦欢身上，最后才是看着端庄的颜氏与王氏身上。
    “起来吧。”
    这样的女子吗？
    陛下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吗？
    陛下与她相处时会是怎样的神态呢？
    也是那么冷、冷到仿佛人死在他面前，眉眼都能纹丝不动吗？
    宽大繁琐的服饰之下，垂在腿上的两手早已揉皱了帕子，甚至有扯坏的趋势，如此才能强压下她波动起伏的心绪。
    愤愤不平。
    嫉妒羡慕。
    心痛与不解。
    种种都被藏了起来。
    “太后娘娘到！”尖细的嗓音响起，众人纷纷起身。
    “见过太后娘娘。”
    当今天子生母，薛太后。
    范阳花氏的人。
    华衣锦袍，雍容华贵，拖地的锦袍金丝勾边，镶嵌着各色珍奇宝石，祖母绿的玉镯宽大厚实，在手腕上晃动着，难以预估其价值。
    “都起来吧。”
    入座后，薛太后的目光掠过一众人。
    最终停留在王氏与颜氏身上。
    “大夫人与二夫人好福气，名下的女儿各个花容月貌。”
    “今日，哀家倒是想认识认识府上排名第十一的姑娘，以及七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