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瑶怀疑良妃并非自然死亡,只是她想不通八福晋能与良妃起什么争执。
这对婆媳看上去,比乌雅氏和那拉氏这对要和谐得大多,内里不知如何,在外人面前八福晋还是很给良妃面子的。
如果,良妃真的是因为八福晋的缘故才会提前死亡,那以八贝勒对良妃的孝顺,他与八福晋之间一定会出问题。
今日康熙寿辰,许了八贝勒在宫中办理良妃的身后事,八福晋按理来说应该也在宫中,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年秋月可是陪八贝勒在宫中祭奠婆母。
良妃去世的时间,畅春园这边是喜庆的万寿佳宴,朝野上下欢天喜地为皇上庆贺。
而紫禁城里为了不冲撞皇上,良妃的身后事只能悄无声息的办,在场的也只有八贝勒和庶福晋两个主子,其他都是伺候良妃的宫人。
原本应该去拜祭良妃的诸皇子与宗室王公,也因万寿节而无法前往。
后妃与皇上相比,孰轻孰重无需外人多言,大家心里都会衡量。
故而良妃的丧事办得简单又低调,胤禩跪在良妃灵前,滚烫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浓烈的哀伤从眼睛里散发出来,麻木地将一张张纸钱放入火盆中。
额娘这一生,从一介包衣艰难走到妃位,好日子没享受多少年,成日为他的事情操心,拖着病体不厌其烦为他选看宫女,送进贝勒府,想要让他膝下能多子多福。
为此额娘与福晋发生过很多次争吵。
但是额娘毕竟是他唯一的额娘,生他养他费尽心思,福晋与他夫妻一场,就该同他一起孝顺额娘才是,福晋在他面前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可……
想起额娘的贴身宫女阿兰私下对他说的话,胤禩眉头不禁狠狠皱了一下。
阿兰说额娘薨逝前只有福晋一个人伴随左右,还曾听到里间传出福晋与额娘的争吵声,额娘那么温柔的性子,如何会与福晋争吵起来?
争吵声发出不久,额娘就薨逝了,他合理怀疑是福晋气死了额娘,只是他没有证据,只能对福晋眼不见为净, 不许她进宫搅了额娘的身后安宁。
无论是谁,只要他查额娘非正常死亡, 绝不会放过。
福晋也一样。
想到福晋气死额娘这个可能,胤禩心中杀意迭起,用力攥紧手中的纸钱,手上青筋直冒。
郭络罗氏!
他对她不好吗?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来刺激额娘,
每次郭络罗氏进宫前他都有叮嘱她顺着额娘的意思来,不要忤逆触怒额娘。
额娘身体久病不愈,太医说额娘的身体底子这些年差了很多,受不住重药调理,只能用药效缓慢温和的汤药慢慢调养着,不能受凉,不能情绪起伏过大。
这所有的一切郭络罗氏都知道,但她还是口不择言刺激了额娘。
她明知道额娘这十数年最忧心的就是他膝下子嗣单薄,盼望他后院那些妾室能够为他开枝散叶,却还是偷偷给那些人下了药,贝勒府中除了弘旺,再无一名孩童降生,令他招致皇阿玛责问。
这些他通通都可以忍。
年秋月的孩子他也曾万分期待,并非他多么热爱孩子,而是觉得有了孩子,额娘的病就能好起来。
如今,额娘再也不看不到了。
因为注意到八福晋的异样,舒瑶在宴会散场后,吩咐底下人去详查八福晋与良妃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她觉得这或许是一个重要的信息。
目送其他人走远,舒瑶站在门口等彭氏,弘旭出了门开始犯困,躺在金三福怀中睡得正香。
不一会儿,彭氏牵着红萱的手走出来。
“额娘,回去的路上让车夫慢点儿。”舒瑶拉过过红萱嘱咐道。
“额娘知道了。”彭氏点头,向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你可知你大哥何时会回来?”
多年不见大儿子一家五口,彭氏心里总惦念得紧,山高水远,想要见一面千难万难。
舒瑶温声道:“额娘,大哥刚因立下大功被擢升为云贵总督兼云南巡抚,回京之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去了,等你有空了,可以去贵州看他。”
彭氏叹了口气,“额娘现在抽不出空来,你二嫂怀着身孕,家中大小事都是我在处理,等你二嫂出了月子,又要去你二哥那边,家中还有你两个弟弟需要在照顾,额娘我呀,就更走不开了。”
“额娘,大哥他们虽然短期内回不来,但是我相信他们在贵州一切安好,您无需忧心。”舒瑶挽着彭氏的手轻声安慰。
想了想,又道:“至于丰生和牧瑾,等过段时间会试成绩出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现在就让他们在家安心读书。”
彭氏拍拍她的手,“他们科举的事额娘不懂,劳你这个做姐姐的多费心了。”
“额娘~”舒瑶做生气状,“我就是出嫁了,也还是您的女儿,是家中的一份子,是丰生牧瑾的姐姐,为他们打算也会我这个做姐姐的责任,大哥二哥不在家,我多操心些也是应该的,您有何必跟我这么见外呢。”
“您们事事都想着我,为我无着想,女儿现在有这个能力,自然会为家族贡献一份力,家族兴盛,女儿在王府里的地位就越不可动摇。”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交心的话,舒瑶让侍女送额娘出门,带着一双儿女去春晖堂等胤禛。
春晖堂是胤禛在畅春园的住处,正殿面阔五间,后殿相同,是福晋住的地方。
舒瑶住在春晖堂后面的寿萱春永,也是面阔五间的布局,左右耳殿三间同王府里的布局一样,做库房和浴室之用。
东西各有配殿五间,红萱住在东配殿,弘暻三兄弟住在西配殿。
皇上命人在畅春园也设一个上书房,每年皇上到畅春园避暑的时候,皇子皇孙们也不用苦哈哈待在宫中上学了。
只住一晚,舒瑶就没带什么东西过来,日常换洗衣物洗漱用品这边都有。
嬷嬷们将孩子带下去,舒瑶换下身上穿的侧福晋吉服,重新穿了一身轻便的旗服。
三月的温度不凉不热,舒瑶倚坐在廊下的美人榻上赏花,没过一会儿由坐变躺,睡了过去。
早晨起太早了,午觉也没睡,当真是困得不行。
泽兰进屋取了一张薄毯出来给主子盖上,让院里打扫的宫人手脚轻点,莫要搅扰主子休息。
等到胤禛带着弘暻弘历回来,舒瑶还在睡梦中遨游。
听到前殿传来王府回来的消息,泽兰在美人榻前蹲下,俯身轻轻唤道:“主子,王爷回来了。”
“唔……回来就回来,有福晋在呢,还要我出去接他不成。”舒瑶眼也不睁,嘟囔两句挥挥手,让人别吵她。
睡得正香呢,天王老来了也等她睡醒再说。
泽兰没法,只好守在垂花门那里,等见到王爷的身影,跪下替主子开脱,“王爷吉祥,主子参加宴会回来太累了,在廊下睡着了,不是故意不来迎接。”
“无妨,你起来吧。”胤禛抬步走进去。
穿过庭院,就见朦胧烛光下,舒瑶躺在美人榻上睡得正酣。
胤禛停下来,转身吩咐,“弘暻,弘历,你们这一天下来也累了,先回屋去休息。”
弘历小声请求:“可是我想见额娘……唔唔”
话没说完就被弘暻捂住了嘴,“阿玛,我们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给额娘请安。”
说完带着弟弟回屋去了。
弘暻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那些堂兄弟们常在下课时说起他们的阿玛在府中如何对待他们的额娘。
听得多了,弘暻便也知道,自己的阿玛和额娘之间一直这么好,是额娘努力的结果。
阿玛与额娘有些日子未见,一定不希望他们在旁边打搅。
苏培盛也止住了脚步,停在远处候着。
胤禛轻手轻脚来到榻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将舒瑶身上的薄毯往上提了提,满目温柔,抬手在半空描绘她的脸。
不分昼夜忙碌多时,见了瑶儿,只觉得满身疲惫都散去了。
为了将来,得皇阿玛重用是必经之路,只是因此就少了很多陪瑶儿的时间,好在瑶儿温柔懂事,从来不会让他为难。
“爷,你回来了。”舒瑶睡醒,见胤禛坐在榻前,惊喜地坐起身抱住他。
胤禛温柔地嗯了一声,抬手将她抱得更紧,深吸一口气,呼吸她身上的味道,喃喃道:“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舒瑶下意识回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舒瑶松开手,捧着胤禛的脸左右看了看,心疼道:“这些日子不见,爷都瘦了,定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你这样让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待在圆明园,这样吧,明日我带孩子们随你回府,督促你进食休息,给你好好补一补。”
“不用了。”胤禛将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掌心,“你和孩子们玩得开心就好,我政务繁忙,不得空在府中陪你们。”
“那好吧,但是你一定要按时吃饭按时休息,我会让苏公公监督你的,要是你再瘦下去,我就……”舒瑶沉思片刻,没想到能够威胁胤禛的办法。
只能干巴巴威胁他:“你要是再瘦 下去,我就不喜欢你了,我就带着孩子们在圆明园住着,再也不回府里了。”
听到她那毫无力度的威胁,胤禛忍不住低笑出声,瑶儿真是太可爱了。
“你笑什么?”舒瑶举起拳头凶巴巴道。
“咳,没什么,就是想到十三弟与我说的一个笑话而已。”
胤禛哪敢承认是在笑她,假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明日我又要回京了,京中还有政务没处理完,你喜欢圆明园就多待几天,和孩子们好好玩儿。”
说罢朝苏培盛伸手,苏培盛默默取出一叠银票递给主子爷,暗暗在心里吐槽,主子爷听信李卫大人给侧福晋花钱的招数已运用得炉火纯青了。
胤禛转手将那叠银票递给舒瑶,温声道:“你不是喜欢买铺子田地吗,朝廷近日会将一些罪臣的家产变卖充公,听说这次有一批位置不错的铺子田地,你喜欢的话就买,钱不够尽管到园子管事那里支取。”
“谢谢爷。”舒瑶微笑着接过银票交给泽兰收好,顺便瞄了眼,粗略估算几千两银票是有的,她虽不缺钱,但胤禛每次给她的银两,她都会从容收下。
俗话说男人的钱你舍得用,总有别人来帮你用。
其实舒瑶并不缺物质钱财这些身外之物。
胤禛前院的库房随时对她开放,里面目前感兴趣的东西都已经挪去了她的库房。
每每得到皇上赏赐,或是门人下属进献宝物也都先让她挑选,剩下的才入库。
可能是发现了她爱财的本质,后来胤禛就喜欢用给钱这种朴实无华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情意。
这些钱她可以随意使用,花光了胤禛也不会过问去处,只会问她够不够花。
胤禛那些赚钱的营生有她提了一些建议,这些钱她花得心安理得。
见过经手过拥有了太多好东西,已经对普通的东西失去购买欲望了了。
通常收到胤禛额外给的零花银子,舒瑶会用来做些有意义的事。
比如买田地种植经济作物,建工厂制成商品销售出去。
雇佣那些困在家中的女子,给她们一个走出家门的机会,让她们有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凭借自己的双手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朝代立足。
每个工厂不远处都建有学习室,里面有夫子坐堂,教识字和算术两样,优秀员工可凭借工厂发放的身份对牌,在下值的时候去听课学习,也可带孩子。
穷人家的孩子想要读书识字太难了,有这样免费学习的机会,无论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自己,员工们都拼尽全力做到最好,争取评为优秀员工,得到宝贵的学习机会。
多年来行善积德,舒瑶已经发现,这种解救女子的方式也能获得不少功德值。
系统对此的解释,是说大多数女子本来之力就不比男子差,能够对社会起到很好的作用,却被困在家中,成为繁衍后代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