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苏老爷寿宴上她的那一番做作表演之后,如今京城中关于她“不孝、逼病了嫡母、不管幼弟”的风声逐渐停歇,取而代之是夸她“细心纯孝、拎得清”的。
苏昭节自然也知晓之前的那些风声是二房和四房传出去的,见祁太太满意,也就懒得对付他们。
小雪也到年纪了,如今该改口唤“祁时雪”了。宫中的二公主跟小雪年纪相当,如今正忙着筹办给公主选择伴读一事。苏昭节就从外边请了一位宫里退下来的老嬷嬷,教导她的礼仪,好准备选伴读。
繁忙之余,苏昭节还抽空召了替她管理她名下几间糕饼铺子的管事进府来问话。
替她管铺子的名叫汤业成,原来管这些的是老王伯,王姨娘留给她的人,很是忠心耿耿。管了大半辈子,两月前告老还乡去了。苏昭节还送了他一笔丰厚的银子,作为辛苦费。
如今的汤业成,也是王家姨母推举的人。
他掀起门帘进门来,苏昭节才发觉是个很年轻的人,大概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生得端方俊秀,看着斯斯文文的,但跟她说起账目来,却很是清楚。
苏昭节听他说完了几家铺子近日的账目,方才点了点头,端起杯盏抿下一口茶水,转而问起另外一个话头:“苏家……近来如何?”
转眼之间,也过去半个月了。
汤业成也很清楚她问得是什么,压低了嗓音,低声回禀:“两位姨娘很得苏老爷的宠爱,听说这一段时日以来,一直跟二人厮混在一起,白日宣淫。姨娘已经在苏老爷的饭食中下了东西了……很快就会见效了。”
苏昭节闭了闭双眸:“那就好。”
她自然没有那么好心,上赶着给苏老爷送美人,这两人都是她收买来的,一进苏府,身上就带着她给的药粉。
往饮食中下一点,神不知鬼不觉,却会让人身体逐渐孱弱,到了最后,连榻都下不来,彻底沦为废人。
这也算是苏老爷的报应了。
她再无别话,汤业成准备退出门外时,却听见一道银铃般的笑声。
他转过眼眸,恰好望见楹儿跟几个小丫鬟挎着竹篮,篮子里头是新鲜的枇杷果。几人说笑着走进来。
“楹儿姐姐今日这一身水红色裙子,”一人就笑着打趣道,“我看倒像是新嫁娘呢!”
楹儿也有十八九岁了,闻言不由得羞恼,伸手揪对方的耳朵:“你少混说,是不是近来清闲了?我就罚你明日去给枇杷树锄地松土,看你还敢不敢嚼舌根子!”
听见这话语,原本准备出门去的汤业成却是忍不住顿住了脚步,朝着楹儿望过来。
楹儿一抬头,这才发觉屋里除了苏昭节,还有一位外男,连忙收敛神色,低唤了一声:“汤管事。”
汤业成“哎”了一声,二人都是给苏昭节做事,平日里也打过几回交道,只是不算熟络。
他今日也是突然发觉,就忍不住问道:“楹儿可是登州人士?”
楹儿不由得一愣,倒是点了点头:“我祖籍的确是登州。”
“那可巧了!”汤业成不由得朝她一笑,这个笑透出几分真心的亲切感来,“我也是登州的,难怪听你说话,倒有几分熟悉。”
“真的?”难得遇上老乡,楹儿也激动几分,难得解释道:“我家中贫寒,又遇上水灾,家里都没人了,只好跟着同乡上京来找活计过活,后来被苏家买了,就一直侍奉王妃娘娘了。”
“差不多,”没想到遭遇都差不多,汤业成感叹道,“当时我家也没人了,我也是跟着村人出来讨口吃。”
苏昭节伸手拿了竹篮子的一颗枇杷,咬下一口,闻声不由得笑道:“你两个倒有几分缘法。”
多年之后,还能见着同乡。而且年纪差不多,因为乡音,彼此也生出几分亲切来。
被苏昭节打趣了一句,楹儿面上不由得烧红,就要走开。
“等等。”
汤业成唤住她,从怀里逃出一包油纸包来,递给了她:“这是我自己亲手做的芝麻饼,登州特产,如今没什么人会做了。”
他挠了挠头:“可能也不太正宗,你吃个家乡风味吧。觉得好不好吃,回头告诉我,我再改良一下。”
楹儿接了芝麻饼,就面色红红地低低“嗯”了一声。
目送对方的身影离开,苏昭节扫过她一副小女儿家的羞态,忍不住道:“你没事便去糕点铺子里转一转,跟他闲聊几句,说不准,日后还真有那缘份呢。”
楹儿明白她的意思,期期艾艾地答应一声。
站在门外角落里,看着二人送饼这一幕的筠儿,听着屋内的轻快说笑声,却是不知为何,没有走上前去跟着一块高兴。
她高兴吗?这么多年的姐妹,她自然也是为楹儿感到高兴的,可是……好像除了高兴之外,心口处还有某种隐晦的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