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的修车店,已经开了不短的时间,秦大树应该早就听说过,却一直没来过,直到李老太一家来闹过,今天才第一次登门,他来的本意可能是担心
鼓足勇气上门,不知道他做了多少心里建设。
他心里想什么,秦淮明明很清楚,应该是害怕李老太太他们来闹,怕秦淮年轻不是他们的对手,怕他吃亏。
所以秦淮应该保持冷静的态度,跟这个男人好好说话,但是脱口而出的话,就像刀子一样锋利。
这些话明明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却又不是他是说的,更像身体自己的条件反射。
秦大树的一张脸涨的通红,愧疚的感情飞速闪过,他不是称职的父亲、也不是称职的儿子,只要想到他狠下心把秦晓云姐妹扔在乡下无数次在饿死的边缘挣扎,秦淮想要柔软的心就慢慢冷了下来。
如果还是原来的秦淮,这一家可怜人肯定熬不过去年冬天。
至于秦大树怎么对自己,他并没有多么在意,他是穿越者,又不是可怜的原主秦淮,没像那个孩子活得悲惨至极。
虽然秦大树那次差点就杀了他,他的心里没有多少埋怨,因为那时候害死的也不是自己,今天的怒火纯粹是为两个妹妹和秦老汉鸣不平。
秦小米红着眼走过来抱住秦淮的胳膊,身体还在不停发抖,却还是清晰地说:“爹,我求求你别打我哥,你走吧。”
秦淮心疼极了,这个小丫头那些年真是吃尽了苦头,不停安抚她的情绪。
秦大树听了小闺女的话,眼泪簌簌往下掉个不停。
他沙哑着嗓子说:“小米,我不配做你们的爹,我这就走。”
秦老汉正好走过来说:“你知道就好,快滚吧,我们用不着你假好心。”
远处秦晓云也正好走来,她看见秦大树,却没走过来,而是站在店门口远远看着他们。
秦大树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祖孙几人,发愣了好一会才艰涩地说:“好,我走。”
他说着转身,他人生得很高大,李兰一心照顾娘家人,估计从来不会照顾他,人瘦得要命,从身后看就像个竹竿一样,走一步,浑身的骨头就像缺油的机器发出咔哧咔哧的声响。
秦淮又后悔了,但他和秦老汉一样,心硬了下来。
秦小米忽然在身后大哭说:“爹呀...”
秦大树的脚步顿了一顿停住了,却没转头:“小米,好好跟你哥过。”
秦淮的嘴张了几张,老汉忽然紧紧拉住他的手。
一家人就这样看着他慢慢走出了视线。
秦小米终于哇地大哭起来,扑到秦淮怀里抽泣说:“哥...”
老汉说:“哭什么,没有他,你哥带着咱们日子过的更好。”他早已经看透了世情人心,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十分清醒的。
秦淮平静地说:“回去吧。”
晚上全家似乎都有意不提秦大树的事,那个家带给他们的伤害,一辈子都难以泯灭。
秦淮的修车铺在皖北县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基本上重要部门的人都和他熟悉了,人多了机会就多,慢慢的他在皖北县打出了名气,又帮着秦家庄的村民,拿了两个手工活,家家基本很都能分个六七十块。
有了这么多钱,提早买点度饥荒的粮食,想来今年冬天,秦家庄的粮食应该勉强够吃了,秦老栓得意地说:“秦淮,你不知道,咱们大队的那些老东西,多羡慕咱们。”
接下来的形式越来越严重了,虽然是平行世界,历程和秦淮记忆中的几乎一样,臭老九的社会地位已经是三教九流的下九流,很多老师被抓紧去了,停课估计要不了多少时间。
秦淮很发愁,两个小丫头年纪不大,小学都没毕业,不上课能做什么?他又没打算让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回秦家庄劳动。
不是没想过他自己亲自教,可他很清楚,这场运动持续的时间太长,他上辈子虽然勉强读了个大学,多年前就出来工作,学问早就还给老师了,数理化也是他的弱项,他可没有把握教人。
这天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头站在了修车铺前,秦淮说:“老师傅,想买点什么?”
老头说:“我不买东西。”
他的样子可有点惨,说起来也奇怪,他人明明很惨,神态却十分淡然。
“嗷,那你随便看吧。”说着他就要走,老头叫住他说:“先别走,你就是秦淮吗?”
秦淮站住脚说:“老先生,你是来找我的?”
老头没再说话,却围着他转了一圈说:“不错。”
秦淮说:“你认识我?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弄点吃的吧。”
店里只有挂面,他捅开了煤球炉,给老头倒了杯水说:“老先生,听你的口音,不像皖北这边人,你怎么知道我?”
老头说:\"你的名字我听说可有日子了。\"
秦淮说:“我就是个修车的,您老有什么事,有话直说吧。”说着他下了三两挂面到锅里,老头说:“一斤都下了吧,我能吃完。”
秦忠林说:“你这老头可真不客气。”
老头说:“他这面我吃的不亏。”说着看向秦淮称赞说:“真不愧是我学生看重的人,秦淮,我向你打听个人,你认识不。”
秦淮说:“老先生,好的我也管不起,一碗面我还是可以的,不用多说什么。”
这老头说他是要饭的不像,不是要饭的话,却又不客气的过来吃饭,秦淮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不过就冲着他知道自己的名字,还一副很熟的样子, 管他一顿饱饭也不算什么。
他在县里能混得开,靠的就是处处与人为善。
老头却从怀里摸出一封信说:“看来你还不信我,说了我不是白吃饭的,来你这是帮人送信的。”
给我的信?
他接过来一看,信封上居然是张可颐的笔迹,拿着信,他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
老头说:“是不是,不白吃你的饭。”
他满嘴普通话,和皖北土话完全不一样。
看完信才知道,原来这个老头是张可颐的高中老师,正经的老教师,省里打发到皖北改造来了,张可颐的信上说着老头姓乌,让秦淮帮忙照顾一下。
秦淮奇怪地问说:“乌老师,你改造怎么和别人不一样,还能胡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