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那内监回道,“偏殿里有一学子昏死过去了。”
“怎么回事,请太医了吗?”楚帝闻言便站起身来问道,这事倒也是可大可小,真要死在偏殿里,那也不太吉利了。
“请了,太医正在路上。”内监拱手回道。
“那且先去看看吧。”
楚帝一行人行至偏殿。
偏殿内诸位学子应也是刚刚被众皇子和两位尚书安抚过了,虽说还时不时的往昏死的学子那边看去,但也尽可能是收着心继续答卷。
“陛下!”
“父皇!”
眼见着楚帝进了殿,众人皆纷纷行礼。
楚帝并未多言,只降谕平身后便上前探查了一下情况,沉声说道,“先将他扶到侧殿先去休息吧。”
说罢便将这学子桌案上的卷子拿起来看了看,低声读道,“弘农人士向成林。”
不过看这卷子上大片的水渍,楚帝就猜测这学子应该是过于惶恐所致的。
此时不禁冷哼了一声,沉声说道,“这等心志,即便是入了翰林院又有何用。罢了,太医医治完就送出宫吧,便是给了这种人机会也无用。”
说罢,楚帝便将手中的卷子随意一扔,便出了偏殿,至此那卷子才缓缓飘落在地上。
“恭送陛下!”学子们见状不禁有些冷汗直冒,又在庆幸自己虽是有些惶恐,但还不至于在殿试上昏死过去。
作为好友的裴乾不禁暗自叹气,向成林本身科考那日便已甚是不安,今日到宫里参加殿试,更是紧张,偏偏又出了这等岔子,真叫人不得不扼腕叹息。
文英殿内,漏壶的水‘滴答滴答’地缓缓落到受水壶中,壶箭不经意间慢慢的走升起。
已是近了午时,此时已有不少学子交卷,此刻便是礼部和吏部两位尚书及国子监祭酒先评了卷,再交由韦邈及崔秉志审阅,由韦邈及崔秉志评定之后再决定是否要交由陛下亲自审阅。至申时便已经卷子都评定完成。
定了韦晟、崔俊弘、裴乾、林明德、夏一晔等五人评定了翰林学子,领七品俸禄,在来年吏部铨选时亦有些特权,便不一一赘述。
阅卷时并没有安排林尽染做什么差事,既然下江南一事已定,便是擢选个日子让林尽染出发。
巧合的是,林尽染出宫时便遇到了那昏过去的向成林,应是禁军侍卫刚刚将他送出宫。
也不知是入了秋,气候有了些许的凉意,还是向成林原本五短身材衬的,远远看去蜷成一团。
许是刚刚的晕厥身子还没好的完全,走路都有些摇晃,林尽染加快了步伐跟了上去,只悄悄走到他身边。
可半盏茶的功夫都过去了,这向成林依旧是未曾发现林尽染在身旁似的,只自顾自的往前走,却又是毫无目的的一般。
“兄台,这是要去往何处?”林尽染忍不住开口问道,许是被身边这个学子流露的悲伤之情所感染,一时有些恍惚,连着自己说话都有些伤感。
向成林闻声便顿住了身子,呆呆地抬起头,往前望去,尽是一眼都望不到头的朱雀大街,哑着声音回道,“往后,怕是真没什么希望了。”
眼眶中霎时擎满了泪水,转向林尽染深深的一拜,哽咽道,“是学生辜负了林郎中的期望,浪费了林郎中为我等求来的机会。学生还是回弘农务农吧,许是真不适合读书这条路。”
林尽染闻言却站着不动,平静地说道,“你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也没有浪费这次机会。”
向成林此刻泪流满面,只稍稍抬起了点身子,双肩不停地抖动着,可也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因为我压根对你们没有抱过期望。”林尽染似是有些狠心地说道。
向成林此刻却是抬起了头,看着林尽染的眸子,但不过两息的功夫,便抹去泪水,有些苦涩道,“是学生自大了。”
“你也不是我的学生。”林尽染接着补刀道。
这倒是把向成林逼的沉默了,垂首闭着眸子叹了一口气,小声的说道,“是极,是极。又有何人会收我这等学生。”
林尽染拍了拍向成林的臂膀,缓缓说道,“你要不看看这条朱雀大街?”
向成林闻言,有些错愕地看着林尽染,可却见林尽染挑了挑眉,示意向成林看看这条街的样子。
向成林倒是照做了,可又重新看向林尽染时,他却说,“长安城有百万之众,科考之人却只有五千,你能站在昭阳门大街和文英殿参加科考,已是何其有幸。又何来不适合走读书这条路一说?期望和机会只有你自己给的,从来不是别人给的。”
“可,可学生今日在殿上···陛下,怕不是···”向成林知道今日之处境,往后仕途之路怕是走窄了。
“有银子吗?”林尽染问道。
“什么?”
向成林闻言有点懵了,难道这林郎中还要向我要银子,于是便摇了摇头,有些羞愧道,“学生一直都是在长安城的酒楼里讨营生,借宿在酒楼的马棚里,并没有什么余的银钱。”
“明日辰时,你来林府寻我,我带你去个地方。”林尽染也不等向成林回话,便转身离去了。
翌日,依旧是孙莲英孙公公前来亲传的圣旨,饶是林尽染昨日夜里便与李时安谈过下江南一事。
但早间接到这封圣旨,李时安心中依旧是难以平复,送走了孙公公,李时安便在后院的亭中问道,“此番前去江南,可定了归期?”
林尽染有些讨好想将李时安拉入怀中,可偏偏李时安却是闪身躲开,“昨日你说的倒是轻巧,不过是三五个月,眼下圣旨中都没说是多少时候,你怕不是要在江南定下了?”
林尽染讪讪一笑道,“我的好时安还在长安,怎能真住在江南不回来了。昨夜不是跟你说了嘛,不过是受些惩戒,去江宁盯个江南贡院,一年半载的肯定回来了。”
“昨夜可没说,你领的是监察御史,时安虽久居闺中,但也知这是个什么差事。左右你都可能深陷险境,韦俨不就是个例子?我知你在长安城中处境危险,想借此以退为进,韬光养晦,可江南毕竟不是长安,明枪都不易躲,更莫说还要防暗箭。”李时安的语气是一字比一字急促,杏目满是忧心的望着林尽染。
“莫要担心,染之毕竟还是上柱国的女婿,这层身份在,他们不敢动我,放心吧!”
“可···”还未等李时安开口,林尽染便将其拥在怀里,小声宽慰道,“放心,染之保证毫发无损的回来。再说了,圣旨都下了,我等总不能抗旨不尊吧?”
“你啊!”李时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嘟哝着说道,“当初我便不该让你蹚这趟浑水,乡野村夫,教书先生,也总好过命悬一线。”
李时安的嘟囔,林尽染自然都是听在耳里,但这也是身不由己。
“姑爷,外面有一位向公子前来寻你。”采苓羞红着脸,缓缓说道。
饶是林尽染与李时安成婚也有几月了,但被采苓看见抱在一块儿,多少还是有些羞涩,忙分开各自整了整仪容。
“如此,我便先去了。”
李时安轻轻颔首,乖巧的将林尽染的衣领又顺了顺,温柔道,“你且去吧。”
见林尽染去了前院,李时安这才对采苓说道,“采苓,你去帮我请个人到酣醑阁。”
林尽染进到正厅,便见向成林有些局促地来回踱步,不敢坐下,见林尽染出来了,向成林慌忙拱手行礼问候道,“学生见过林郎中。”
“你倒是准时。”
“学生不敢懈怠,不知今日要去何处?”向成林有些不解地问道。
只见林尽染神秘地一笑,高声喊道,“刘管家,将我昨日备的东西拿上来。”
只见刘管家双手托着一个木盘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