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民又给了日富美一些车费，目送着她离开。
    接下来就是回去阿比多斯和对策委员会的各位汇合了。
    这个黑市的构造比自己设想的还要复杂一些。平面上的数据根本比不上实际感受。整座黑市就是一个平时市场，战时堡垒的纵深存在。连下水道都被武装到了牙齿。
    为什么这么说呢？卫民试着从下水道跑路，结果却发现下水道规划整齐，层层设防，根本不是老鼠能待的地方！
    不过好在，地面上的防卫系统似乎与地底下的不联动。不然的话今天晚上卫民闯防火墙那关恐怕会直接激活整个黑市的武装！
    ……
    傍晚，一辆货车驶出黑市。
    这是一辆专门做玩偶的黑厂运输车。
    在离开黑市不久后，车辆抛锚，被迫停在路边。
    就在此时，车辆的后门悄悄的开了，一个巨大的佩洛洛的皮套跳了出来，像一只企鹅一样逃走了。
    到达约定地点。
    卫民迫不及待的脱开了头上的佩洛洛头套。
    荒漠的傍晚开始明显变凉了，而白子还是穿着那套普通的校服，围着一条围巾。
    “老师，你辛苦了，我们一起去芹香打工的店吃晚饭吧。”白子久违的笑了一下。
    “白子，这一次可不允许再把老师我给丢下了。”卫民坐上后座，打趣的说。
    “嗯，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
    白子的车蹬得很快，也很稳，穿过寒冷的晚风，渐渐驶进了荒漠与城市的交界处。
    天边基沃托斯标志性的大光环还在发光，只是因为距离过远显得比较黯淡。曾经在联邦学生会住过一晚，卫民当时觉得这个世界是否都被这迷人的光芒笼罩，但是现在看来总会有人远离中心而遭受黑暗侵扰。
    “老师……”白子轻轻的提了一句。
    “怎么了？白子？是开车被吹得冷了吗？要不换老师来开？”
    “不，不是的，老师……我……我们……阿比多斯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做呢？”白子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平淡，可是却令人听起来疑惑。
    “哪有为什么，我是你们的老师啊，还不够吗？”卫民的语气像一个和孩子商量的老妈。
    “不是的……只是……以前有过联邦学生会的工作人员来过……不过都是走个形式就走了……”卫民看不到白子的表情，想必是非常复杂，担忧和不确定快要浸满了全身。
    卫民想也是，阿比多斯衰落成这个样子肯定不止求助了一次。
    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真正想解决阿比多斯的问题可不是几个学生专员可以做到的。
    荒漠化导致学生流失，巨额债务加剧这个恶性循环。
    未来并不确定啊，老师作为唯一的救命稻草能不能留到最后拉起所有的人呢？
    这是白子的疑问，也是整个阿比多斯的，只是在漫天星光下由平时最少情绪波动的白子讲了出来而已。
    “那你觉得呢？白子，老师我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吗？”卫民反问回去，他想知道自己在这些孩子心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知道，”白子摇摇头，“但是当我第一次见到老师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眼神是那么的坚毅，就像当初的星野前辈一样……”
    “当初？”
    “啊，没什么，我只想说老师你会有自己的判断吧，到底要不要留下来和我们共进退呢？”
    卫民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白子一个急刹车，正好停在了一家并不起眼的拉面店面前。
    暂时收起了刚才那个沉重的话题，两人一起走进店面。
    店面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老板正在烹饪，温暖又充满香气的蒸汽时不时漂浮在卫民的眼前。
    老板也是听到了开门声，充满元气的喊了一声:“欢迎光临！”
    芹香作为服务员正在给一桌子的顾客点单，走近一看，是野乃美她们。
    野乃美见到老师终于来了，冲了过来拉着卫民就要坐下。
    不过说实话，被一群可爱的女孩子簇拥的感觉真不错。
    “老师可以往我这一边坐过来一点哦。”白字也是抱着老师的手臂让卫民坐过去一点。
    芹香则是在发牢骚:“真是的，连老师也来了，你们就不能让我我安静的打工吗？”
    “不要这么说嘛，芹香酱，生意好的话你也有的赚不是吗？”
    “可是好害羞啊……”猫猫的耳朵垂了下来。真是喜形于色呢。
    卫民拿起菜单看了看，基本都是一些常见的拉面。
    “那来一个招牌的吧。”卫民将菜单递给白子。
    白子却说:“我跟老师的一样。”
    “大将，再来两份招牌拉面！”听野乃美她们说芹香才兼职了不到两周，不过服务员的工作倒是做的得很有条理。
    “好的，请稍等。”烹饪台那边传来老板充满中气的声音。
    很快拉面就被端了上来，冒着热气的满满一大碗，洒满了葱花，在清汤的表面浮起一层金黄的油脂，不愧是招牌！
    “大家都辛苦了。”卫民看着眼前有说有笑的少女们，不由得停下了筷子。
    “这不算什么，老师你才是真厉害，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绫音的眼镜出现了一层白雾，她脱下来擦拭。
    她指的当然是潜入黑市利用拥堵骗出运钞车的备用路线，不过处于公共场合也不方便大声密谋罢了。
    “这没什么，老师我以前在反侦察部门工作过，这是一些很常见的障眼法。”卫民看着清汤中隐隐约约倒映出来的自己的模样，像极了一面破碎的镜子。
    “对了老师，人们都说你是从基沃托斯的外面来的，可以给我们讲一下有什么有趣的事吗？”野乃美也暂时放下了筷子，微笑着询问。
    “那要看看你们想知道什么了？”卫民微笑着，对着烹饪台大喊:“老板，给我来一瓶盐汽水。”
    芹香捧来了盐汽水。
    卫民接过汽水，对芹香说:“反正现在也没有人，芹香同学你也坐下听老师讲一些故事吧。”
    要汽水是假的，叫芹香过来一起讲才是目的，既然要讲就必须所有同学在场才行。
    芹香有一点为难，工作时间怎么能随意休息呢？转头望向老板。
    烹饪台的老板也很和气:“没事的芹香，现在很闲，你跟老师同学们坐一会吧。”
    于是五个妙龄少女团团坐，而围坐的中心正是卫民。
    “你们有什么疑问一个个提吧，老师尽量解答。”彼此了解是增进团队团结的一味良药，卫民对于对策委员会的各位了解不是特别多，正好借这一次和所有人拉近关系。
    “我我，我想知道老师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反侦察部门听起来很酷啊！”野乃美第一个举起了手。
    “我曾经当过教师，后来转行进了一个生产智能武器的大公司，后来就一直在里面的安全部门和技术部门工作。”卫民已经尽量讲的体面了，总不能跟学生们说自己以前是刀口舔血的致命特工吧。
    几个人听的津津有味，这个时候白子举手了:“那老师你为什么会来到夏莱呢？”
    “这个问题……”卫民一时语塞，自己被荒坂和军用科技几千人围殴被捕，人格矩阵还被灵魂杀手提取出来，退一万步来讲，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原联邦学生会的会长会选中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实话实说肯定会对这些孩子造成冲击。
    “这个就复杂了……”卫民挠了挠头，“这么说吧，我和另外的公司商战失败了，工作丢了，最后被联邦学生会长邀请来了基沃托斯……这么说你们能理解吗？”
    反倒是芹香听得最认真，连手机笔记都用上了，一边点头一边喃喃细语:“商战商战，听起来好高端啊……”
    “确实高端，”卫民在心里吐槽，“最高端的商战，往往采用最朴素的做法——物理毁灭对手，这样就没有竞争者了。”
    说到这里，卫民又想起了\"龙回\"小队，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当初的情况判断就是错误的，荒坂和军用科技早就联手了，自己身为\"龙回\"的队长正面对决军用科技的“赛博神明”计划的结晶“黑墙掘墓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覆巢之下无完卵，队员们怕是凶多吉少了。
    正因为如此，对队友的思念和愧疚在一瞬间穿透了卫民的大脑，卫民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老师？！”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在这个这么温暖的环境，这个有勇有谋的老师竟然落泪了，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了吗？
    “老师你还好吗？要是觉得累的话我可以给你膝枕的，请不要继续伤心好吗？”其他人都在手忙脚乱的帮卫民擦眼泪，唯有野乃美主动提出这个提案。
    “我没事的，刚才说到哪里了？”卫民摇了摇头，想甩掉这些悲伤的记忆，毕竟今天是自己和对策委员会的孩子们第一次的庆功宴啊，可不能这么扫兴。
    “老师我先上个洗手间。”卫民站起身，走向了洗手间。
    连续洗了好几把脸，悲伤的心情才有所缓解。
    取而代之的是无名的烦躁，真想一拳打爆眼前的镜子，但是理智及时制止了他。
    不对劲。
    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
    自己的情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稳定了。
    明明自己的同理心是独一档的低，在康陶时根本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哪怕是最后倒在了枪林弹雨中都是很淡定的。
    难道是因为义体被锁了功耗吗？自己作为人类的血肉感被重新唤醒了吗？
    现在完全没有证据，想了也是白想。
    算了，白子她们应该等了很久，赶紧回到餐桌给孩子们讲故事吧。卫民对着镜子调整表情，重新作出了一个微笑。
    就在卫民走出洗手间的同一刻，开门铃声响起。
    “阿露社长，像我这样的人真的有资格吃拉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