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茂学这两日心神不宁,总有预感要出事。
如常威所说,他是个聪明人。
看清目前形势后,他知道当今镇抚与前清和民国都不一样。
京城只是他的梁园。
所以他现在只捞钱,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情极少参与,哪怕张旭东打断他一条腿,也选择忍气吞声,一直到李俊兄弟反目他才出手。
只要捞到足够的钱,他就会离开。
港岛不错,有很多朋友去了那里。
虽然不参与江湖上的事情,但风吹草动依然瞒不过他眼睛,来赌场玩的江湖客也会带来各种消息。
赌场、茶楼、酒馆自古都是信息交流的好去处。
听到有人查玉潭浮尸的身份后,他托人打探了消息,听到回话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负责查案的人居然是常威。
余茂学当然知道常威。
所以他才会紧张,会急不可耐的让魏来给他找人顶罪。
但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指望这个人可以把常威给糊弄过去。
盛名之下无虚士。
如果常威能被这种小伎俩骗住,那他也不可能有今日的名望。
找人顶罪,只是为了干扰常威侦查视线,拖延时间。
虽然要多花六千块钱,但是对他来说,无所谓。
他的三个赌场是真的日进斗金,除了江湖客之外,那些无所事事、心情郁结的资本家,才是赌场大主顾。
这点钱花了也就花了,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
因为事发突然,手里半数的钱还没换成黄金,而且还需要几张介绍信方便跑路。
手帕胡同一处院落里。
年轻女人身姿摇曳,走来把茶盏放下,开叉到大腿根的旗袍随着步伐露出一抹雪白,娇滴滴道:“余爷,茶沏好了。”
余茂学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平静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小霞,我记得你前日说过,认识个买卖黄金的二道贩子。”
叫小霞的女人娇笑着,夹着嗓音甜到发腻,“余爷,那是以前认识的一个小兄弟,小打小闹倒卖点金子,和余爷您的买卖可差着天地呢。”
余茂学端起茶盏抿了口,思忖道:“你去问问,这个人手里有多少金子,正好我这里有一笔钱想要兑换......事成之后,我分你一成。”
小霞呼吸一滞,感觉心跳慢了半拍,稳了下心神道:“余爷,您要换多少?”
余茂学不愿多说,随口道:“多多益善。”
小霞脸红到耳根,努力压制住兴奋,娇声道:“那我这会就去给余爷打听打听。”
余茂学轻轻点了下头,抬起胳膊朝外摆了下手。
小霞缓缓退出屋,在门口深吸了几口气。
她不算余茂学的姘头,跟着他才几日的时间。
确切的说,她来这里,也是被逼无奈。
因为赌输了钱,借了高利贷,还不上。
只能赌债肉偿。
好在余茂学这人疑心重,很少有女人能长时间留在他身边,只要熬过半个月,她就能重新回家。
至于家里的丈夫......随便找个借口糊弄吧。
丈夫一直很信任她。
情侣之间的信任很重要,特别是异地恋,彼此信任,对四个人都好。
现在余茂学说要换黄金,而且还给一成好处。
那可就赚了啊。
余茂学这么有钱,他要换的黄金肯定不是三两五两的小数字。
有了钱,丈夫会更信任她。
心里思量着,她和门子打了个招呼,出了院门还未从兴奋的情绪里清醒过来,结果一头撞在路人身上。
跌坐在地,披着的大衣掉落在旁,她揉了揉脚踝,柳眉竖起刚要骂人,就被捂住嘴拖到了巷子拐角处。
姜红霞把她顶在墙边,面色冷倦,声音也冷倦,“余茂学在不在家?”
小霞骂人的话压在嗓子里,满目惊骇,懵着脑子,吞吞吐吐道:“你,你们是,是什么人?”
姜红霞眼睛虚眯着,不经意间瞟过她半截开叉的旗袍,面色愈发不善。
小霞见四周男人纷纷掏出长枪短枪,吓得连声道:“在,在屋里,在客厅里喝茶呢。”
姜红霞拿出枪顶着她,“我们是公安,现在你去把院子门敲开,别耍花样,不然小心点。”
公安......
小霞听罢哪里还敢反抗。
她本来就是被逼卖身还赌债,又不是余茂学同伙,自然没道理冒死去通风报信。
哆哆嗦嗦走到院门外,看见两侧墙边都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公安便衣,她咬了咬牙举手敲门。
门子听是她忘记了东西,没有丝毫怀疑的把院门打开,然后就被人用枪顶在脑袋上。
等刑侦大队完全控制住局面,常威才带着人慢悠悠走进去。
范团儿微微咬着唇,眼眸幽幽跟在他身后。
吃早餐的时候听了几句,知道这个罪犯有多处房产。
常威是如何确定罪犯就在这里?
他真的能掐会算吗?
好像之前有听姜红霞说过,常威跟着张爷爷学过道门的一些本事。
什么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一百零八项神通。
她只是当做笑话听。
若是真的能掐指寻人......
她静静的看向常威,眸子依然幽深,却不知不觉柔和许多。
正房客厅,余茂学被反手铐住,不吵不闹。
门前走来的少年,漆黑的眼眸蕴含着细碎的光。
“你是常威?”他平静的开口问着。
常威点点头,反问道:“顶罪的人找到了吗?”
余茂学愣了下,缓缓低下头不说话。
常威也没兴趣和他闲聊,举起胳膊竖起来三根手指头,目光锐利如刀:“找你有三件事,交钱,交账,交人,懂我的意思吧。”
余茂学把头抬起来,“我都交了,能放过我吗?”
他的眼中裹着不甘,也有期盼。
常威只是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姜红霞兴奋的走过来接手,“我们走个流程,你是自己交待,还是我们揍完你再交待?”
余茂学都傻了。
这么直接吗?
他思量片刻,发现自己毫无谈判筹码。
于是,颓丧的低下头,小声道:“我交待,我坦白,我希望组织能宽大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