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买酒(二)
作者:阿董   汴京定容律最新章节     
    束发,戴银冠,身材纤瘦,身穿银灰色圆领长衫,腰上挂着一串铜钱的男子是一楼掌柜的,掌柜的身后有个木制酒桌,酒桌上放着很多小酒坛、小酒瓶、酒囊、“酒葫芦”。掌柜面前有一个木制的齐腰的带抽屉的矮柜子。
    孟哥哥向掌柜的作揖,说:“掌柜的,我要买两坛‘玉酝’。”
    掌柜的拱手作揖,从酒桌上找到两个酒坛,酒坛上面贴着红纸,纸上写着“玉酝”,掌柜的把酒坛放到矮柜子上,孟哥哥把我们这桌吃的菜报给掌柜的,掌柜的从矮柜子里找出一个竹篓,他把两坛酒装进竹篓后,孟哥哥说:“掌柜的,麻烦你再拿一个竹篓,竹篓的钱算到我账上。”
    掌柜的又拿出一个竹篓,他把其中一个酒坛装进竹篓后,从矮柜子里拿出一个算盘,他拨了拨算盘,报出价格,言律付账后,和店家互相作揖道别,他拿着竹篓,我们便出了玉楼。
    “孟哥哥,我应该付你多少午饭钱呢?”孟哥哥摆摆手,“不用付饭钱,别见外。”孟哥哥说:“你们且在玉楼门口等我一下,我去租辆马车。”我和敏敏点头示意,敏敏牵着我的手,模仿着弹唱的歌姬的曲子,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歌。
    孟哥哥租了辆青色车厢的马车回来后,问我说:“清容,沈大丈平时爱喝酒吗?若是爱喝的话,就带些酒带给他喝吧。”
    “多谢好意,不过阿爹平日里很少喝酒。”我说道。
    “孟哥哥,之前你在‘齐家酒舍’存了酒,记得去取。”我提醒说。
    “已经取了,酒在马车里。”孟哥哥说。
    敏敏声音有点不安:“清容姐姐,我突然感觉嘴里咸咸的,是不是我嘴巴流血了。”
    “敏敏是不是吃鱼被鱼刺卡到了?”孟哥哥问,敏敏摇着头。我让敏敏张大嘴,敏敏有一颗上牙已经摇摇欲坠,嘴里不停流着血。
    “敏敏不用紧张,你这是牙齿要掉了。”我答。
    “那我的牙齿是得病了吗?”敏敏忐忑地问。
    “是牙齿自然脱落,不久后你就会长出新的牙齿的。”我安慰敏敏。
    “清容姐姐,哥哥,你们在我这个年纪,也是会掉牙齿吗?”敏敏问。
    “是的。”我说。
    “每个小孩子都会经历换牙的,敏敏,你换牙的时候要少吃糖,保持牙齿清洁,不然你以后要长蛀牙。”孟哥哥叮嘱敏敏。
    “什么是蛀牙?”敏敏皱着眉头,不是很理解。
    “蛀牙是一种牙齿疾病,牙齿会慢慢变缺,有时候还会引起牙痛。”孟哥哥说。
    “清容姐姐,哥哥,你们有蛀牙吗?”敏敏问。
    “没有的,我很少吃糖。”我说。
    “没有。”孟哥哥说。
    “清容,等下要去附近逛逛吗?”孟哥哥问。
    “好。”我心里十分欣喜。
    “清容姐姐,我在宣德门住宿的时候,看到附近的河道旁有人放纸鸢,你知道卖纸鸢的地方在哪里吗?”敏敏问。
    “在相国寺附近的街道里,有很多卖纸鸢的。”我说。
    “哥哥,我们去相国寺附近逛逛吧。”敏敏提议。孟哥哥抱起敏敏上了马车,下马车后,他弯曲手臂,示意我把他的手臂当扶手,方便登上马车,我照做后,他把竹篓放进车厢,不进马车,与车夫同坐在外面。车夫头戴淡褐色幅巾,身穿褐色短衫,黑色裤子,布鞋。
    车厢里,还有两个竹篮,每个竹篮都装着六瓶酒,一路上,我和敏敏都帮忙看护竹篮,避免酒瓶碰撞。
    下了马车,车夫牵着黑马,用刷子给马梳理毛发,我向车夫作揖道别,车夫笑着说:“小娘子多礼了,你朋友租了一天的马车呢。”
    我说:“原来是这样,我之前还疑惑您怎么不返程。”
    到了卖纸鸢的摊位,摊主用绿色的芦苇喂完灰驴,站在驴车旁边,摊位前设有竹竿,竹竿上挂着六只彩色的纸鸢,驴车的车板上铺着草席,草席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纸鸢,驴车的露天车篷下,也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纸鸢,我们和头戴蓝色万字巾,穿着褐色长衫,腰间围着红色搭膊的店家互相作揖,看着五颜六色的纸鸢,敏敏在蝴蝶,金鱼,燕子,蜻蜓形状的之间来回纠结,然后买了三只纸鸢,言律付账。
    “清容姐姐,这只纸鸢送给你。”敏敏拿着一只燕子形状的纸鸢递给我。“这只请帮忙给秋云。”敏敏拿着一只蝴蝶形状的纸鸢说。最后敏敏自己选了一个金鱼形状的纸鸢。
    “谢谢敏敏。”我拿着纸鸢说。
    “敏敏,你不打算送哥哥一个纸鸢吗?”孟哥哥逗敏敏。
    “哥哥,你多大了,还要放纸鸢,真是羞人。”敏敏吐着舌头说。
    “那我也只比清容姐姐大三岁啊。”孟哥哥辩解说。
    “哥哥是男子,放纸鸢是女子的乐趣。”敏敏解释说。
    “孟哥哥方才为何不与我们同乘马车?”我问。
    “你是女子,我是男子,若是被人看到说闲话,那就是误了你的名节。”孟哥哥解释说。
    “那次玉津园游玩,为何哥哥又与我们同乘马车呢?”敏敏不解。
    “那日还有贺郎,卫小娘子随行,有人作证。”孟哥哥挠着头解释。
    “清容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裙子有血渍。”敏敏惊呼。我不方便回答敏敏,今日出门,我梳着简单的发髻,画了淡妆,穿着姜黄色抹胸,烟粉色短衫,淡蓝色裙子。平日里来月事第一天,我的小腹都会隐隐作痛,这次竟然毫无感觉。
    孟哥哥今日束发,戴玉冠,穿了一身灰色的交领衣裳,外面套着黑色窄袖的短褙子。许是看到了我的血渍,孟哥哥立刻把黑色的褙子脱下来,用褙子覆盖着我的裙子,然后在褙子袖口处打结,他对我说:“清容,我的官服还在晾晒,这件褙子是我今天换新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我小声说:“不嫌弃。”
    孟哥哥焦急地说:“清容,你流了好多血,我送你去医馆吧,止血要紧。”
    “不用了,我没事,我回家呆着就行。”我低着头,尴尬地小声说。
    “若你是因为钱没带够产生担忧,大可放心,这笔药钱我可以替你付。”说完,孟哥哥吩咐车夫送我们去附近的医馆。
    “清容姐姐,你就听哥哥的建议,去医馆吧,你走路都在流血。”敏敏焦急说道。
    “你们别担心,我真的没事,我在家里休息几天就好了。”我解释着。说罢,孟哥哥抱起我坐上了那辆青色车厢的马车,我和他不小心对视了一下,然后大家又快速把视线移开,我的心跳得很快。我的脸上因为来月事的尴尬,加上第一次被男子抱上马车,一片绯红。
    “清容,失礼了,娘以前说过,如果一个病人失血过多,会失去生命。在救人和礼节面前,还是救人重要。”孟哥哥耳朵红了起来,对我解释。
    到了医馆,我们和一位用木钗挽着头发,画了淡妆,慈眉善目,穿着白色上襦,绿色裙子的女大夫互相作揖,大夫关切地问:“小娘子是哪里不舒服吗?”
    “大夫,请救救清容姐姐,她走路都在流血,不知道怎么了。”敏敏小手抹泪,替我回答。
    “小娘子,你成婚了吗?”大夫问,我摇摇头。随后,大夫为我把脉。
    “小娘子不必担心,她只是月事来了。”大夫安慰敏敏。
    “什么是月事?”敏敏问。
    “每个女子到了一定年龄,都会经历的事情,身体每月流血几天,几天后就会停止的。”大夫回答。
    “大夫,您怎么不给她写药方呢?”孟哥哥问。
    “月事并不是疾病,小娘子脉象正常,这几天只需多喝点补气血的红枣姜汤水便可,红枣需要去核,姜需要去皮,煮水喝。”大夫回答。
    “大夫,她在饮食方面,有什么要注意的吗?”言律问。
    “她这几天饮食要吃清淡一点,少喝凉水,少喝浓茶,不能喝酒,可以喝点鲫鱼汤,多吃点动物内脏,补充气血。”大夫说。
    “谢谢大夫。”言律说。
    “不客气。”大夫说。
    我们和大夫互相作揖道别,出了医馆,坐上马车,敏敏和我在车厢里聊天。
    敏敏问:“清容姐姐,你的月事是在什么年纪来的啊?”
    我小声说:“我是十三岁来月事的。”
    敏敏伸着指头数数,说:“那我还有六年才会来月事。清容姐姐,你的月事要几天才会停止呢?”
    我说:“一般是五天就停止了。”
    敏敏问:“清容姐姐,你来月事的时候,流血会痛吗?”
    我摇摇头说:“不会,我有时候是小腹比较痛。”
    敏敏皱着眉问:“清容姐姐,你的小腹现在痛吗?”
    我说:“不痛的。”
    我们下了马车,车夫牵着黑马,在家门外等候。我向车夫作揖道别,车夫作揖回礼,到了家门口,我拿着敏敏送给我和秋云的纸鸢,娘在门口站着,敏敏和孟哥哥向娘作揖,娘回了“叉手礼”。
    “清容,你没带着言律去买酒吗?”娘问。
    “我带孟哥哥买了酒,酒在车厢内。”我说。
    说完,言律从车厢内拿出一个竹篮和竹篓,竹篓里装着一坛酒,说:“姜大娘,我买了一些沈大丈推荐的酒,他应该喜欢喝。”
    娘结果竹篮和竹篓说:“谢谢言律,你真是有心了。”
    言律说:“这是晚辈的一点小心意,希望沈大丈喜欢。”
    娘问:“清容,你今日又买了件新衣裳吗?”
    “娘,我月事来了,裙子有血渍,孟哥哥用他的褙子给我遮挡血渍。”我小声说。
    “姜大娘,我不明白,这种事情,为何清容姐姐不愿直说,我今天还以为清容姐姐生病了。”敏敏问娘。
    “自我的记忆起,女子来月事就是一件晦气的事情,所以今天清容估计也没直说她来月事了,因为她不想因为晦气的月事影响周围的人。”娘替我解释。
    “以前我在家时,娘每月有几天都会穿着黑色的衣裳去茅厕,原来是这样。”孟哥哥恍然大悟。
    “孟哥哥,你的褙子,我洗好之后还给你。”我红着脸对孟哥哥说道。
    “不急,清容,你要谨记听大夫的建议,这几天多喝红枣姜汤水。”孟哥哥嘱咐我。
    “好。”我点头说道。我从荷包里掏出钱,还给他,说:“孟哥哥,这是今天的马车费和敏敏送我的纸鸢费。”孟哥哥没有收钱。
    “敏敏,你们今天买酒后,是去外面放纸鸢了吗?”娘看着我手里拿着的两个纸鸢问。
    “只是买纸鸢,没有放纸鸢。”敏敏说道。说完,敏敏捂着嘴巴,把一颗牙齿吐在了手上。
    “敏敏,你换牙了,快进屋漱漱口。”娘说道。
    “姜大娘,我的牙齿要扔在哪里呢?”敏敏漱完口问道。
    “若是上牙掉的牙齿,要埋在地里,若是下牙掉的牙齿,要扔到屋顶,敏敏,你是上牙还是下牙掉了牙齿呢?”娘问敏敏。
    “敏敏是上牙掉了牙。”我替敏敏回答。敏敏在院子里跑了一转,然后把掉落的上牙埋到了柳树旁边的土里。
    “敏敏,言律,今晚你们有没有什么安排呢,若是没有的话,今晚你们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娘说道。
    “多谢姜大娘,您的心意晚辈心领了,明天我们要早些出发,随父亲拜访友人,今天暂时不能在这里吃晚饭了。”孟哥哥说。
    “那你们有空常来玩。”娘嘱咐道。
    “唯。”孟哥哥说道。
    说完,孟哥哥和敏敏作揖,对我们道别,我们也作揖送别他们。车夫驾驶着马车,驶向他们住宿的地方……
    我在房间里待着看书,喝完娘给我煮的红枣姜汤水后,梳着简单的发髻,头戴发簪,画了淡妆,穿着白色抹胸,淡紫色销金短褙子,淡绿色银丝裙子,腰间佩着“鸳鸯带”的召南进了我的房间,我们互相行“万福礼”。
    “清容,你今天去哪里了?我才帮忙完家里的生意,方才找你,你却未在家。”召南问。
    “敏敏在家里住了两天,今天孟哥哥来接敏敏,然后他说他阿爹喜欢喝酒,娘便让我带他们去朱雀门街附近买酒。”我回道。
    召南指了指我房间里的两只纸鸢,笑着说:“买酒后你们又去放纸鸢了吗?一个是俊俏小官人,一个是端庄小娘子,同行放纸鸢,那就是浪漫的开始。”
    我笑着用书假装敲召南的头,说:“召南,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今天陪敏敏买纸鸢,她买了三只,一只给我,一只给秋云,一只自己留着。”
    “小可爱终究是把我忘了。”召南假装哭泣,因为没有收到纸鸢。
    “没事,召南,下次我们可以一起放纸鸢。敏敏买完纸鸢时,我来了月事,我当时真是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说道。
    “清容,没事,只要没人发现你月事来了就行。”召南小声说。
    “敏敏发现我裙子上有血渍,孟哥哥和敏敏建议我去医馆,所以我才说我尴尬。”我说道。
    “清容,我有次比你还尴尬,月事来了,没有任何感觉,我还一个人去买菜,要不是有其他小娘子悄悄提醒我,帮我遮挡,我都回不了家。”召南安慰我说。
    “对了,召南,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呢?”我问。
    “我买了两张票,本来想约你明天去勾栏看变戏法表演,结果你月事来了,那我明日就找贺郎去看节目了,清容,这次可别再说我‘重色轻友’了哦。”召南说道。
    “好,祝你们看得看心。”我说。召南和我互相行“万福礼”道别,她随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