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曝书会
作者:阿董   汴京定容律最新章节     
    昨天召南来我家找我聊天,郭忠维来我家买茶叶,他约我们今天上午巳时在相国寺门口集合,参加在相国寺举办的曝书会,言律当时也在场,关于加固汴河河堤的事情,他要忙一个月,今天他来不了。
    我和召南并肩走着,湛蓝的天空,云卷云舒,太阳隐藏在云层中,街边的树上,蝉鸣声不断,街上的小贩,吆喝声不断。
    召南撑着一把彩色布伞,梳着漂亮的发髻,头戴青瓷发簪,画着金闪闪的妆,身穿绿色抹胸,淡青色镶花边短褙子,黄白相间的裙子,腰上系着好看的“合欢带”和同心结。
    我撑着一把油纸伞,梳着简单的发髻,头戴一只黄色玫瑰花发钗,画了淡妆,身穿丁香色抹胸,淡绿色提花纹短褙子,藕粉色裙子,腰上系着“鸳鸯带”。
    一位束发,头戴木钗,耳边粉色荷花,画了淡妆,身穿红色抹胸,蓝色短衫,驼色裙子的老妇人,站在树下,树下摆着两个箩筐,箩筐里装着荷花,老妇人吆喝:“卖荷花,新鲜美丽的荷花,十五文钱一朵。”
    我们把伞靠在箩筐边上,和卖花人互相作揖,召南说:“清容,这花我请了,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好,谢谢你。”我说道。
    “别客气。”召南说,她付账后,老妇人把荷花递给我们,召南问:“清容,你可以把花簪到我头上吗?”“好。”我说道,我把花簪到召南头上,召南也把花簪到我头上。我们和老妇人互相作揖道别,拿上伞离开了。
    我问:“召南,你今天画的是什么妆?你的脸上金闪闪的。”
    召南笑着说:“我娘听食客说,这叫‘三金妆’。你看,这个妆和‘三白妆’很相似,需要在额头,鼻子,下巴着重涂粉。”
    我夸赞说:“这个妆容真好看。”
    召南笑着说:“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费黄金。”
    我继续说:“召南,言律到现在都没牵过我的手,这是怎么回事呢?他是不是不想牵我的手呢?”
    召南笑着说:“我娘说,男女定亲后,就可以牵手。”
    路边有家卖冰水的店铺,店铺的名字叫做“好味水铺”。摊位前有一把褐色的布伞,伞下摆放桌椅,头戴红色万字巾,身穿白色半袖短衫,褐色裤子,草鞋的店家在收拾桌子上的餐具。
    我停下脚步说:“召南,我请你喝杯冰水。”
    召南皱眉说:“清容,我现在不能喝冰水。”
    我小声问:“召南,你是不是月事快来了?”
    召南摇头说:“不是,我月事已经一个月没来了,我过些日子再告诉你原因。”
    我说:“好,那你可以喝渴水吗?”
    召南说:“可以。”
    我和召南收起伞,把伞放在桌上,和店家互相作揖,我对店家说:“店家,我要买两碗杨梅渴水。”
    “客官,一共是六十文。”店家说。我付账后,店家把两碗渴水和勺子端上桌。
    我们用勺子慢慢喝水,召南说:“清容,你以后要是成婚了,可得在洞房当晚,检查下房间。”
    我不解地问:“检查房间做什么?”
    召南面色绯红地说:“我成婚那晚,我和贺郎在洞房内说一些肉麻的话,我们准备睡觉的时候,在房间内听到呼噜声,我和贺郎当时以为有小偷,最后我们在床底下发现了贺远,贺远说他是被田大娘安排,偷听我们的洞房事的。”
    脸颊绯红的我说:“没想到成婚当天,还有这样的习俗。”
    我们吃完渴水,和店家互相作揖道别,撑起伞离开。
    今天十五,相国寺对外开放物品交易,相国寺门口,游人如织。一些游人在大门口触摸门钉,讨一个好彩头。
    束发,戴玉冠,身穿一身白色织锦交领长衫的郭忠维在相国寺附近的树下,冲我们挥手,我们走进后,收了伞,把伞挂到腰上,他和我们互相作揖。即便站在门口,我们也听到了门内小贩的吆喝声,游客的喧哗声。
    召南问:“临风,你昨天不是说花影也要来吗?她人呢?”
    郭忠维说:“她还没到。”
    我们在树下等待,束发,头戴红色逍遥巾,身穿白色上襦,青色裙子,手上提着竹篮,竹篮里装着卷起来的纸和两个竹筒,腰上配短剑的花影打着呵欠向我们走来。
    我问:“花影,你今天起得很早吗?”
    花影说:“我昨天睡得晚,前天我们不是去了‘凌三郎私人书坊’吗?阿爹昨天查出凌三郎是西夏的谍者,他通过印刷错字和错版书籍,向西夏提供大宋的情报,昨天我帮着阿爹还有其他官员,写下举报谍者有奖的告示,今天早上,我们在开封府的墙上贴了一些,还没有贴完,我准备把剩下的告示,拿到相国寺贴。”
    召南说:“花影,我和清容帮你贴。”
    郭忠维说:“花影,我也帮你贴一些告示。”
    花影说:“谢谢大家。”
    我们回道:“不客气。”
    花影分给我们一些告示和两个竹筒,花影打开竹筒,用竹勺在相国寺的红色外墙上抹上浆糊,我们开始贴告示。
    郭忠维一边贴告示一边说:“花影,凌三郎主要向西夏提供了大宋的军事情报吧?前天那首《静夜思》,引起了我的怀疑。”
    花影说:“对,凌三郎的书坊和制造兵器的军器所距离不远,昨天我和其他官员问了凌三郎住所和店铺的邻居,他们说每天早上,都会看到一位穿着相扑服的人来书坊买书,那人胳膊上有一个黑鹰刺青,凌三郎和他说着家乡话。”
    召南贴完一张告示,问:“李白的《静夜思》?诗里反复提及明月,这样的词语能提供什么情报呢?”
    我说:“那首诗是拼凑的,‘床前明月光,挑灯看剑忙,万里赴戎机,寒光照铁衣’。”
    召南说:“没想到西夏人这么狡猾,通过书籍传送情报。”
    我贴上一张告示,问:“花影,那个相扑者你们抓到了吗?”
    花影说:“还没有,听凌三郎的邻居说,那人经常出现在相国寺,我准备今天过来碰碰运气,其他官员今天也在相国寺,寻找那个相扑者。”
    我们贴完告示,有些游人前来围观。召南看着告示说:“请大宋百姓留意,手臂或者胳膊上有黑鹰刺青的人,是西夏谍者。提供谍者身份信息的百姓,官府奖三两白银,提供谍者店铺或者住址的百姓,官府奖十两黄金,协助抓捕谍者的百姓,官府奖二十两黄金。谍者,我一定要找到你。”
    花影问:“召南,你知道西夏男子的穿着打扮吗?”
    召南摇头,花影说:“西夏的男子和契丹男子一样,会把头顶的头发剃光,其他地方留一些短发或者编发,他们平时喜欢穿交领窄袖长袍,皮靴。”
    召南问:“花影,西夏女子的发饰穿着是怎样的呢?”
    花影说:“我们没有抓到过西夏的女犯人,我爹听人说,西夏的女子平时也会戴冠,她们喜欢穿翻领窄袖长袍,百褶裙。”
    相国寺内人声鼎沸,我们走到宝殿,宝殿附近有很多售卖物品的摊位,摊主们穿着各色衣裳卖力吆喝。宝殿附近有个“烧朱院”,我和娘以前在“烧朱院”吃过饭,炙猪肉味道一绝。“烧朱院”的不远处,用竹竿搭起十个灰色棚子,棚子下摆放着书桌,桌椅,书桌上摆满了书籍,有的棚子下还挂着一些画。桌子上摆放着渣斗,茶瓶,茶水,荷花酥,带树叶的杏子和李子。
    书桌前有些游人前来看书。远处,有很多游客在围观一个舞者,舞者束发,戴玉冠,穿着灰色黑边的曲裾在跳舞,他的身子好像比风轻,鸾回凤翥。
    郭忠维和一位束发,戴银冠,身穿圆领窄袖深紫色长衫,身材高大,五官对称的男子作揖,男子回了“抱拳礼”。郭忠维说:“这位是高进,高大郎,今年二十岁,他是武学院的学生。”男子向我们行“抱拳礼”,我们作揖回礼。
    郭忠维介绍说:“腰上系着同心结的小娘子,姓卫,她已经成婚了。那位小娘子姓沈,走在我身后的小娘子,姓林。她们与我们年龄相仿。”
    高进说道:“官员和文人为了遵循礼法,平辈之间,常常以字相称。作为武士,我们喜欢大家称我们的名,大郎是我的名,三位小娘子可以称我‘高大郎’。”
    “俞。”我,召南,花影齐声回道。
    召南说道:“高大郎,普通女子也是以名相称,因为只有皇亲贵族或者官员的女儿才有表字。”
    高大郎问道:“林娘子,听说你是林通判的女儿,你的表字怎么称呼呢?”
    花影说道:“待我以后出嫁,爹会给我取字。”
    高大郎问:“临风,是不是学画的男子,招女子喜欢?你跟她们是在画院门口认识的吗?我都想转学来你们画院了。”
    郭忠维笑着说:“非也,林娘子是我在开封府认识的,卫娘子和沈娘子,是我在书坊遇到的。”
    召南问:“高大郎,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我帮你留意留意。”
    高大郎说:“我喜欢会蹴鞠的小娘子。”
    郭忠维问:“高大郎,仲文呢?”
    高大郎指着前方说:“仲文在那儿跳舞呢。”
    郭忠维说:“听说仲文的爹娘反对他跳舞,现在他爹娘是同意他去瓦舍了?”
    高大郎说:“他爹娘还是没同意,他每月就趁着相国寺开放的日子,在相国寺跳舞呢。”
    不一会儿,远处响起观众的鼓掌声,齐仲文向我们走来,他画着“三白妆”,我们互相作揖。
    “小娘子舞姿不错啊。”有位头戴斗笠,身穿黑色短衫,褐色裤子,木屐的老翁和齐仲文互相作揖,笑着说。
    “老翁,我是男子。”齐仲文尴尬地说。
    “你虽是男子,跳舞的姿态比女子还美呢。”老翁夸赞说。
    “老翁过奖了。”齐仲文说,老翁和他作揖道别。
    齐仲文向我们走来,我们互相行礼。
    有位戴着僧帽,穿着僧袍,目光慈祥的僧人,打铁牌报时:“午时到。”我们在相国寺的“烧朱院”吃午饭。我们点了六道菜,我比较喜欢的一道炙猪肉,吃起来又香又脆,召南平时也喜欢吃这道菜,她今天却没有夹菜,今天的菜品有召南喜欢吃的杏仁豆腐,木耳莴苣炒猪肉,她都没夹菜,我猜测可能是天气太热,她没有胃口吃饭。
    我们隔壁桌,有位头戴装饰着灰色羽毛的草帽,赤裸上身,大腹便便,身穿黑色裤子,草鞋的男子在吃饭。一位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穿青色官服的老翁指着男子说:“你穿着奇装异服出门,成何体统。”
    男子笑着说:“老翁,我一介草民,要遵循什么规矩,我不像你们士大夫,穿个衣裳都不自在,这么热的天还要穿官服,你穿得还没我凉快呢。”
    我们吃完午饭,老翁突然倒地,男子焦急地说:“谁是大夫,请帮帮忙,这里有人晕倒了。”
    我们急忙走出“烧朱院”的大门,帮忙找大夫,男子拦住我们,他和我们互相行礼说:“你们能留两个人在这里吗?帮我作证,老翁是无缘无故晕倒的。”
    “我留下,我今天不能走太多路。”召南说。
    “那我留下来保护你。”花影说。
    她们和我们互相作揖道别。郭忠维说:“高大郎,你和仲文一组,我和清容一组,我们分头寻找大夫或者药摊,我们争取在一炷香的时辰内找到他们,你们找到大夫后,就直接去‘烧朱院’。”
    齐仲文说:“好。”他们向我们作揖道别。我和郭忠维走过很多家铺子,一直没看到大夫或药摊。郭忠维在远处和一位路过的僧人互相作揖。我在寻找药摊,有位头戴绿色山谷巾,身穿黑色圆领衫,褐色裤子,草鞋的老婆婆向我作揖,我回了“万福礼”。
    老婆婆说:“小娘子,我几天没吃饭了,你能帮我买碗面吃吗?”
    “好。”我立刻答应。我见附近有卖面的摊位,我准备给老婆婆买碗面,老婆婆突然抓着我的手腕说:“小娘子,我们换一家摊位吃面吧。”她走路一瘸一拐的,郭忠维跑过来,隔着衣袖抓着我的手腕,说:“清容,跟我回去,我找到大夫了。”
    “忠维,你先过去吧,我带这位老婆婆重新找家卖面的摊位。”我说。
    “买什么面,你都要被人卖了。”郭忠维呵斥。老婆婆松了手,越走越快,郭忠维松了手,他在售卖草席的摊位前和摊主互相作揖,摊主头戴草帽,穿着黑色长衫,草鞋,腰上挂着一把蒲扇。
    郭忠维递给摊主一百文说:“店家,我买两根麻绳。”
    摊主把麻绳递给他,郭忠维接过麻绳,跑到老婆婆面前,他用麻绳把老婆婆双手捆上,带着老婆婆走过来,他和店家作揖道别,对我说:“开封府有张通缉令就是为她而画的。”
    我问:“忠维,这位老婆婆犯了什么罪?”
    郭忠维说:“她是没有身牌的牙婆,专门贩卖良家妇女。”
    郭忠维又说道:“清容,你要是把我当朋友的话,以后你可以叫我‘临风’。”
    “好。”我回道。
    我们走进“烧朱院”,僧人正在给晕倒的老翁把脉,大腹便便的男子问:“禅师,这位老翁怎么样了?”
    僧人说:“没什么大碍,他是中暑了,你把他移到阴凉处休息,解开他的衣裳,喂他喝一些茶水,他等下就会醒来的。”说完,僧人行“合掌礼”,走出“烧朱院”。大腹便便男子把老翁移动到远处的树下。
    花影说:“忠维,仲文和高大郎说他们没有找到大夫,他们在‘烧朱院’旁边的棚子下看书。”
    召南惊讶地说:“临风,你们这么快就抓到谍者了?”
    郭忠维说:“她不是谍者,是没有身牌的牙婆。”
    花影补充说:“召南,你平时出门可得注意了,要是有人找借口说她没有吃饭,她引导你去什么地方吃东西,你可千万要留意,这种人十有八九是人贩子。”
    召南说:“好。”
    郭忠维说:“清容刚才差点就被这老婆婆拐走了。”
    我说:“我看老婆婆面善,我也没有多想。”
    郭忠维说:“人不可貌相,凡事多留个心眼,若她真的需要帮助,你带她去卖面摊位的时候,她就应该和你作揖道别了。”
    花影说:“看来我今晚又得写一些告示,教大家辨别人贩子。”
    大腹便便的男子哈哈哈大笑,走过来对我们说:“那老翁的头发笑死我了,你们快去看看。”我们走到树下围观,树下散乱地摆放着一个空碗,纶巾,官服,交领上衣。老翁头顶的头发剃光,额头中间到耳朵两旁留着两股编发,他赤裸上身,右手手臂上有一个黑鹰刺青。
    老翁醒了,他环顾四周说:“谁把我衣裳脱了?”
    男子说:“老翁,你方才中暑了,有位僧人给你把脉,让我把你衣裳解了,喂些茶水。”
    召南捂着嘴巴小声说:“天啊,老翁竟然是西夏谍者。”
    花影走出“烧朱院”,不一会儿,她和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穿青色官服,束着腰带,耳朵上夹着铅椠的夏御史走进来,他们身后,跟着四位头戴黑色交脚幞头,身穿青色官服,束着腰带,身后背着木棍的官员。我们相互作揖,官员用麻绳把老翁的手捆起来,他们和我们互相作揖道别,把老翁和牙婆带走。
    花影介绍说:“这位是监察御史,夏御史。”
    夏御史从衣袖里拿出册子,取下耳边的铅椠问男子:“壮士,报上你的姓名,住址或者店铺。”
    男子说:“草民叫钟履,家主便桥,在附近的街上卖大雁,店名叫‘钟家大雁铺’,官人,你记这些信息作甚?”
    夏御史说:“十天后,你在店铺吗?我找人把赏金给你送到铺子上。”
    钟履疑惑地说:“我在店铺,什么赏金?”
    夏御史说:“你协助我们抓到西夏谍者的赏金,等会儿你出了相国寺,可以看看墙上的告示。”
    钟履乐呵呵地说:“没想到我来相国寺拜佛吃斋饭,还能协助你们抓到谍者,我去看看告示。”说完,他和我们互相作揖道别。夏御史收好册子,把铅椠放回耳边。
    我们走到出“烧朱院”,坐在棚子下的椅子上,椅子有点烫,召南说:“我要是个男子就好了,协助官员抓到西夏谍者,赏金就归我了。”花影,齐仲文,高大郎在中间的棚子下看书。
    郭忠维,夏御史在我们这个棚子下看书,我笑着说:“召南,你要是个男子,你还怎么嫁给贺郎呢?”
    召南笑着说:“我不介意和贺郎断袖。”
    郭忠维说道:“夏御史,这位已婚的小娘子叫卫娘子,那位未婚小娘子叫沈娘子。”
    夏御史说:“沈娘子,林娘子说你家住在旧曹门街,一个月之内,我和官差会把赏金送到你家。”
    我惊讶地问:“夏御史,你说的是什么赏金呢?”
    夏御史说:“举报盗版书坊和提供西夏谍者店铺位置的赏金。”
    我说:“临风,售卖盗版书坊的地址是你提供给我们的,这笔赏金属于你。”
    郭忠维说:“清容,一直是你们在找那家书坊,我是无意间发现了书坊地址。赏金你自己拿着吧。”
    夏御史说道:“沈娘子,下官会如实上报朝廷,忠维应该能领到十两黄金。”
    我回道:“多谢夏御史。”
    夏御史回道:“不客气。”
    高大郎走过来说:“前面有幅我欣赏不来的画,你们过来看看。”我们起身,走到一副画前,画上画了五个红色的狗爪印。有位束发,戴玉冠,额头低窄,样貌普通,身穿褐色锦袍,束着镶珍珠的革带,腰上挂着玉佩的男子和一位束发,头戴蓝色逍遥巾,身穿黑色长衫,嘴巴合不拢,长着兔牙的男子,向我们走过来,我们互相作揖。
    花影皱眉说:“这画的什么啊?说它是花吧,它又没有花蕊,说它不是花吧,这五朵好像又是花瓣。”
    召南瞪大眼睛说:“这不是狗爪印吗?”
    夏御史说:“这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高大郎说:“这也值得拿出来展出?”
    我说:“也许挂上这幅画的人,把家里的画卷拿错了。”
    郭忠维说:“这幅画我也欣赏不来,不知道作画者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齐仲文说:“这画毫无美感。”
    身穿锦袍的男子摇头说:“看来你们不懂画。”
    长着兔牙的男子双手叉腰说:“阿郎,别跟这些不懂欣赏的人一般见识。”
    有位束发,戴小冠,两鬓斑白,身穿白色长衫,衣袖特别长的老翁走过来,我们互相作揖,老翁拍手说:“好画,好画啊,梅花只在冬天开放,它不愿意与其他花朵争相斗艳,红色代表斗志,这五朵红梅印,留白恰到好处,表达了作画者淡泊名利,对生活斗志昂扬的态度。”老翁束着腰带,腰上挂着木牌。
    召南吃惊地说:“老翁,你是不是过度解读了?这就是五个狗爪印。”
    郭忠维说:“岂止是过分解读,简直是胡说八道。”
    高大郎看了老翁一眼说:“老翁,画院的画学生都看不懂这幅画,你一个庄宅牙人就看懂了?”
    长着兔牙的男子说:“会画画的人,就一定懂得欣赏画作了?”
    郭忠维说:“我们画院的画学生,既会画画,也会赏画,这幅画,没有意境。”
    身穿锦袍的男子激动地说:“老翁,你说的是真的吗?这是我昨天按着我家的狗的爪子画的。我就是想表达狗的脚印很特别,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高见。”
    老翁笑着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穿着锦袍的男子问:“老翁,你觉得我这幅画,值多少钱?”
    老翁说:“我觉得这画值五两白银。”
    穿着锦袍的男子点点头,继续问:“老翁,你愿意买下这幅画吗?”
    老翁说:“求之不得。”
    召南说:“就这还值五两白银,谁买谁傻。”
    夏御史说:“这画白送,我都不会要。”
    齐仲文说:“买卖就是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花影问:“老翁,你是不是画托?”
    穿着锦袍的男子说:“我和老翁素不相识,你们不仅不懂欣赏我的画,还嫉妒我的画有人买,如果嫉妒是种病,你们已经病到不可救药了。”
    高大郎握紧拳头,比了一个切磋的姿势说:“如果自负是种病,你来一趟我们武学院,我们打一顿,就给你治好了。”
    老翁急忙说:“我不是画托,我是庄宅牙人柴五郎。”
    郭忠维看着画上的印章问兔牙男子:“郎君,你家阿郎的爹,是做什么的?”
    男子说:“家主是从四品官员,国子祭酒,燕祭酒。”
    老翁掏钱买下那幅画,和我们互相作揖道别。申时的时候,我们和那两位男子互相作揖道别,出了相国寺大门,花影,夏御史,齐仲文,高大郎和我们互相作揖道别。
    我和召南撑着伞走在路上,郭忠维走在我旁边,我好奇地问:“临风,那幅画真的值五两白银吗?”
    郭忠维说:“之前我觉得画作不值钱,看到印章,我才觉得画作值钱。”
    我问:“画作都是按印章估价的吗?”
    郭忠维说:“一般的画作,按画的内容,画画人的名气估价,这幅画,就内容来说,一文不值,值钱的是人脉,那庄宅牙人应该是有求于他们,想在他们面前混个脸熟,不然那幅画根本卖不出去。”
    召南说:“那穿着锦袍的男子倒是挺自负,说他的画不好看吧,他还觉得我们嫉妒他。”
    郭忠维说:“那锦袍男子应该是生活中随从说话处处顺着他,所以听不得不好的话。”
    我对召南说:“召南,昨天我碰到了罗婆婆,她说《发髻图》已经出版了,‘荣六郎书坊’今天开始售卖。”
    召南说:“看来我得买一本,学一学编发的手艺。”
    走在路上,我们看到有位留着短发,身穿褐色短衫,黑色裤子,麻鞋的小郎君闭着眼睛,用双手当枕头,他的短衫是敞开的,他翘着二郎腿,躺在一张草席上。
    我急忙问:“召南,临风,那位小郎君是不是中暑了?”
    召南说:“清容,你看他腿还在晃悠,我觉得他可能是在睡觉。”
    郭忠维说:“我过去看看。”
    郭忠维准备走过去,小郎君好像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他睁开眼睛,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大声说:“什么睡觉,腹有诗书听过吗?我在晒肚子。”
    郭忠维哈哈大笑,我和召南撑着伞,抿嘴笑,这个小郎君,看起来也就是十岁的样子,说话却这么自大。
    郭忠维问:“小郎君,你在书院读过几年书?”
    小郎君说:“两年。”
    有位束发,头戴淡红色山谷巾,身穿白色上襦,黑色裙子的女子蹲下身子,她揪着小郎君的耳朵,怒气冲冲地说:“大郎,你又逃课,你给我起来!张夫子说你上午的考试交了白卷。”
    小郎君立刻起身说:“娘,我错了,我以后不逃课了,你别揪我耳朵,疼。”女子麻利地卷起草席。
    女子起身说:“要不是二郎告诉我,你跟他换了衣裳,我还找不到你,不好好读书,每天跟你爹学吹牛,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们。”女子拿着草席和小郎君一起离开。
    “荣六郎书坊”店铺内,有很多小娘子在买书,我和召南收了伞,我们和头戴黑色唐巾,身穿亚麻色圆领长衫,模样随和的荣六郎互相作揖,荣六郎身后摆放着很多书柜,书柜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书籍,店铺的墙上,挂着很多杏色书袋,书袋上绣黑字“荣六郎书坊”。
    我问:“荣六郎,《发髻图》今天有货吗?”
    荣六郎说:“有货。”
    我对荣六郎说:“麻烦留一本给晴柔,我来付账。”
    荣六郎说:“好。”
    付账后,荣六郎把书袋递给递给我们,我们把书袋挂在手臂上,和他互相作揖道别。
    出了书坊,我和召南撑着伞回家了,郭忠维走在我们身后,他买了一本《山水图》。太阳光逐渐不刺眼了,到了我家门口,我收了伞,和他们互相作揖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