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七夕节
作者:阿董   汴京定容律最新章节     
    蓝天白云,刺眼的阳光照耀万物,知了和黄鹂鸟在树上不停地鸣叫。今天是七夕节,官员放假一天,我们仍在院子里晒书。十天前,临风把临摹好的二十张陨星图拿给阿爹,阿爹送了一些陨星图给他的朋友。院子里的桃树,缀满了沉甸甸的果实,桃子是粉色的,和我的拳头一般大小,娘说等果子变红了,就可以摘来吃了。
    我梳着“同心髻”,头戴青瓷发簪,画了“眼影妆”,身穿藕粉色抹胸,淡黄色短褙子,淡青色裙子,腰上佩着“鸳鸯带”,衣裳上沾了“蔷薇水”。我坐在厅堂内的椅子上,查看昨天我收到的敏敏的来信,自我们从宜兴回来后,我一共收到了敏敏寄的四封信。前三封信里,说的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敏敏说她已经到家,按时吃饭,很想我之类的。今天这封信,敏敏在信里写字了,她在信里说,她现在只会写一些简单的字,等她认识的字更多了,她会继续给我写信。
    院子里摆放着一张铺满楝树叶的桌子,桌子上摆放茶水,酒水,去年买的一个用泥土做的“磨喝乐”,酒,毛笔,砚台,针线,雕刻成花朵造型的黄瓜,一个陶瓷香炉,香炉里有三炷香,所有未婚的大宋女子,今天都会在家摆设香案,祭祀织女,所有未婚的大宋男子,今天也会在家摆设香案,祭祀魁星。
    厅堂的桌子上,放着飘着一缕白烟的陶瓷香炉,放满鲜花的花篮,渣斗,紫砂壶,甜瓜,荷叶糕,茶水,满屋子都是沉香的味道,娘和王大娘坐在椅子上在聊天。
    娘用木簪挽着头发,画了淡妆,脖子和耳边戴白色葫芦玉坠,身穿红色抹胸,黑色镶花边短褙子,暗紫色裙子,腰间围着“腰上黄”。
    王大娘用木簪挽着头发,脖子上挂着红绳,红绳上挂着钥匙,画了淡妆,身穿褐色圆领及腰衫,深绿色裙子。
    娘说:“王大娘,我找人问过了,胥二郎上个月已经成婚了。”
    王大娘喝了口茶水,说:“不管西雁怎么想,我心里对那个冷夫子就是不太满意。姜大娘,你最近看到相国寺墙上贴的告示了吗?关于西夏谍者的。”
    娘说:“看到了,怎么了?”
    王大娘皱眉说:“西雁找人打听过,冷夫子从不参加聚会,你说他该不会是什么西夏谍者吧?”
    娘笑着说:“王大娘,你想多了,你知道那个查户的公孙郎吧?我让他找人查过冷夫子的户贴,冷夫子就是汴京人。”
    王大娘小声说:“万一冷夫子伪装了身份呢?”
    娘说:“王大娘,我看过关于西夏谍者的告示,告示上说手臂或者胳膊上有刺青的人,是西夏谍者,你要是怀疑冷夫子,等冷夫子来你家吃饭的时候,你让他穿着露胳膊的衣裳不就行了?”
    王大娘笑着说:“这个办法不错。”
    我说:“王大娘,我听说西夏男子的发型,一般是头顶中间秃,其他地方有头发。您要是不放心冷夫子的身份,您以后见到他的时候,可以让他把纶巾取下来。”
    王大娘点头说:“这个办法也好。”
    今天言律会来我家吃午饭,所以我没有关门。西雁姐姐,春桃,夏御史和一个抱着小木箱的男子进了厅堂,男子把小木箱放下,我们互相作揖。
    西雁姐姐头戴红色山谷巾,脖子上戴着红绳,红绳上挂着钥匙,身穿淡青色圆领及膝衫,深灰色裙子。
    春桃留着短发,身穿杏色交领上襦,淡绿色荷叶边半臂,淡紫色印花裙子,手上拿着一枝荷叶。
    我给他们泡了茶水,束发,头戴黑色逍遥巾,身穿青色官服的男子把小木箱放到厅堂的桌子上,束发,戴银冠,身穿青色官服,束着腰带,耳边夹着铅椠的夏御史说:“沈娘子,姜大娘,这是你们举报盗版书坊和提供西夏谍者店铺位置的赏金,一共是十两黄金和十两白银。”
    娘问:“夏御史,凌三郎是西夏谍者吗?”
    夏御史回道:“是的。”
    娘继续问:“夏御史,这个要签字领赏吗?”
    夏御史说:“沈大丈刚才已经签字了,他让我们把赏金送到家里。”
    夏御史介绍说:“这位是开封府的官差胡大郎,他来汴京没多久,不识路,趁着今天放假,我带他过来送赏金。”
    娘点点头,她打开小木箱,用牙咬黄金。
    春桃歪着脑袋,好奇地问:“姜大娘,黄金可以吃吗?”
    娘笑着说:“黄金不能吃,我在鉴别黄金真假。”
    我蹲下身子夸赞说:“春桃今天真可爱。”春桃冲我笑笑,随即用荷叶遮挡她的脸。
    王大娘问:“姜大娘,你说的那位凌三郎,他的穿着打扮,和咱们一样吗?”
    娘回道:“他穿的和卖书人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耳边戴着一对铜钱大小的耳环。”
    王大娘点点头,夏御史问道:“王大娘,您还记得十年前经常来你们店铺买糕点的小郎君吗?”
    王大娘摇摇头,西雁姐姐笑着说:“我娘定是不记得你了,要不是刚刚在清容家门口碰到你,你报上你的姓名,我都认不出你了。”西雁姐姐说话的时候,夏御史一直看着她。
    王大娘急忙问:“西雁,他是?”
    西雁姐姐笑着说:“娘,他就是那个小时候长得胖乎乎的夏三郎,夏广,以前他经常在下午的时候来我家买糕点,我爹经常留他在家吃饭。”
    王大娘打量着夏御史说:“没想到夏三郎现在这么瘦了,对了,夏三郎,你现在成婚了吗?”
    夏御史说:“回王大娘,四年前,下官成过婚,娘子三年前因为难产去世了。”
    王大娘问道:“夏御史,你现在有再取的娘子吗?”
    夏御史回道:“没有。”
    王大娘笑眯眯地说:“西雁,你别和冷夫子来往了,我看夏三郎就挺不错的。”夏御史嘴角上扬。
    西雁姐姐说:“娘,我把他当弟弟,况且他比我小三岁,年龄太小了。”夏御史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娘笑着说:“女大三,抱金砖,西雁,你跟夏御史看起来挺合适的。”夏御史咧嘴笑。
    胡大郎瞪大眼睛问:“夏御史,你平时不苟言笑,今天是怎么了?你刚才龇牙咧嘴的,是不是牙疼?”
    夏御史收起笑容说:“不是,我在逗春桃开心。”我抿嘴笑,看来这夏御史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明明是因为娘和王大娘说他和西雁姐姐般配才笑的。
    春桃细嚼慢咽地吃着甜瓜,她吃完甜瓜,王大娘问:“春桃,你喜欢冷夫子还是夏御史?”
    春桃说:“我喜欢夏哥哥。冷哥哥昨天亲过我的脸,我不喜欢。”我心里相当震惊,冷夫子竟是个喜欢猥亵女童的人!端午节时,敏敏与冷夫子见过面,冷夫子当时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也许他当时是在伪装自己,我在心里想。
    西雁姐姐脸色一变,王大娘双手叉腰,她咬牙切齿地说:“冷夫子竟然敢亲我外孙女的脸,天杀的色胚子!”
    娘斥责:“没有师德的人,不配当夫子。”
    胡大郎望着天空吼道:“冷夫子,你这个色狼,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我觉得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神色凝重的夏御史和西雁姐姐围着春桃,西雁姐姐问:“春桃,冷夫子就只有昨天亲过你的脸吗?他之前亲过你的脸吗?”
    春桃说:“冷夫子就只有昨天亲过我的脸,他让我今天下午去他家和他一起洗澡,我不想去。”
    夏御史说:“王大娘,西雁姐姐,此事非同小可,今天开封府官员休息,我们明天去报官吧。”
    王大娘起身说:“姜大娘,我们先告辞了。”说完,他们和我们互相作揖道别。
    木箱里的黄金都被娘咬出了牙印,娘把白银全部摔在地上,随后,我和娘一起捡起白银,娘笑着说:“清容,我验过了,这些都是真金白银,我和你爹之前商量过,这些赏金全部都留给你用。”
    “娘,我把黄金留给你们用。”我说。
    “清容,你就留着当零花钱吧。”娘笑着说。说完,娘把木箱放进我房间里。
    不一会儿,束发,戴玉冠,身穿白色圆领袍,束着腰带,腰上挂着平安符,左手提着食盒,右手提着一个竹篮的言律进门,他把食盒和竹篮放到桌上,竹篮里装满了红色,蓝色的玫瑰花,言律和我们互相作揖,我给言律泡上茶水。我进屋拿了二两白银,我打算在今天给敏敏买一本《发髻图》和一些七夕玩具,明天在递铺给她寄过去。
    走出房间,我问:“言律,食盒里装的是巧果吗?”
    言律说:“对,我自己做的。清容,你快尝尝,洗手的水我已经给你打好了。”
    我才发现桌上多了水盆,洗手后,我急忙打开食盒,里面装着小鱼形状的巧果,我吃了一个巧果,味道很不错。
    “很好吃。”我笑着夸赞说,言律冲我笑。
    娘焦急地问:“言律,那次端午节,冷夫子没对敏敏做什么吧?”
    言律说:“没有。”
    娘说:“这下我就放心了,方才王大娘一家人,夏御史和一位官差来过,春桃说冷夫子昨天亲过她的脸,今天他还想让春桃去他家里洗澡,真是个混账东西。”
    我说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冷夫子竟然喜欢猥亵女童。”
    言律说:“冷夫子未必喜欢猥亵女童,春桃剪了短发,看起来很像小郎君,冷夫子真正想猥亵的人,应该是男童。”
    娘骂道:“冷夫子我见过一次,看着斯文,没想到他是斯文败类!”
    我说:“希望冷夫子早日绳之以法。”
    娘问:“清容,你和言律在瓦舍看的节目,今天是什么时辰开始的?”
    我说:“巳时。”
    言律起身说:“姜大娘,我和清容先去瓦舍了。”
    娘吃了一块巧果,问:“你们中午回来吃饭吗?”
    言律说:“姜大娘,我们中午在外面吃。”我们和娘互相作揖道别。
    这几天街上搭着很多棚子,有的棚子下,有人在晒棉被和棉衣,有的棚子下,有人在晒书,有的棚子下,商贩在吆喝“磨喝乐”。街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吆喝声,马蹄声,喧哗声不绝。今天街上的儿童,都会手拿荷叶,效仿“磨喝乐”的样子。
    我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白色的罗帕,罗帕上绣着绿色的竹子,罗帕背面我用黑线绣着言律的姓名。
    “言律,送你的七夕礼物。”我把罗帕递给言律。
    “谢谢。”言律看着罗帕笑着说,他把罗帕折好装进衣袖,摸了摸我的头。
    “不客气。”我笑着说。
    我们路过一些住宅,有的富贵人家会在家里搭起彩色的乞巧楼,我和言律在州北瓦子看“韩大郎白打”。瓦舍门口,有一些小贩吆喝售卖熟水,水果,鲜花,玩具,在各大瓦舍看蹴鞠表演、沙画、弄虫蚁、斗鸡、斗蛐蛐、散耍表演、踢弄表演,是没有座位的。言律对我说:“清容,不好意思,我来买票的时候,卖票人说今天只剩蹴鞠的节目有票了。”
    我笑着说:“没事。”
    州北瓦子的节目名是用木牌制成,挂在勾栏入口处的,表演者的画像,是用彩色颜料画在木板上的,表演者画像旁边,挂着一个黑色的木板,木板上刻上一天中节目开始时辰。像蹴鞠表演这种节目,木牌,画像,黑色木板就挂在戏台附近的树上。戏台上方,悬挂着一个很大的铁环,铁环旁边的地上摆着一个箩筐,戏台中间,搭设一座木桥。韩从轩束发,头戴银冠,穿着深灰色蹴鞠服,乌皮靴,他把黑色的皮鞠从头颠到脚,颠球过程中,时不时来几个后空翻……
    大家拍手叫好,人群中,我看到了高官人,钱八郎,顾伯周,花影。高官人束发,头戴银冠,身穿灰色蹴鞠服,乌皮靴。钱八郎束发,戴小冠,身穿白色长衫,衣袖比较长。
    顾伯周束发,头戴黑色逍遥巾,穿着黑色长衫。花影束发,头戴红色逍遥巾,身穿白色交领上襦,黑色印花半臂,蓝色印花裙子,腰上佩着短剑。
    我们互相行礼。韩从轩说:“我需要五位看官协助我完成今天的七夕蹴鞠表演,大家举手示意即可。”
    言律,高官人,顾伯周,钱八郎,一位头戴僧帽,身穿僧袍,大腹便便的僧人登上戏台。他们围在一起,韩从轩在戏台上和他们交流。不一会儿,韩从轩从箩筐里拿出五个拴着毛笔的藤鞠。
    他们轮流把藤鞠踢进铁环,球落到箩筐,韩从轩说:“七月七日魁星生辰,祝愿所有学子能金榜题名。”我们拍手鼓掌。
    我问花影:“花影,之前冒充落星的那位小娘子被判罪了吗?”
    花影说:“判罪了。”
    我问:“她为什么要冒充别人?”
    花影说:“那女子真名叫韩虫儿,她以前是永昌郡夫人翁氏的一名私身,去年她说她怀上了先皇的孩子,那时官家已经坐上龙椅了,最后宫中官员调查发现,她是假孕,她借着假孕一事逃避干活,去年她被送到汴京的尼姑庵做事。我爹今年审讯她时,她招供说,今年四月,有人在尼姑庵内卖假髻,她偷了一顶假髻,换上自己的衣裳逃出来,她逃到相国寺,看到寻人的告示,她跟落星长得很像,她在卖布的摊位找人借了缝衣针,用针把手心刺破,手上结疤,她为了吃肉,每天不干活,就冒充落星。”
    我继续问:“韩虫儿是裹了小脚吗?召南成婚前,在一家店铺挽面,我们见过她,她走路很慢。”
    花影说:“她走路内八字,所以走得慢。”
    韩从轩从箩筐里拿出两个红色的皮鞠,他站在木桥中间颠黑色的球,其他人两两相对,站在木桥两旁颠球,传球,踢球。言律用手指颠球,他把球传给旁边的钱八郎,钱八郎用脚颠球,把红色的球踢进铁环。韩从轩把他颠的球传给高官人,他在桥上倒立,高官人一个侧空翻接过球,他用大腿踢球,把球传给僧人,僧人用脚颠球,把黑色的球踢进铁环。韩从轩从桥上走下来,言律他们有条不紊地传球,颠球,最后一个红色的球被韩从轩踢进铁环。
    韩从轩说:“七月七日牛郎织女鹊桥会,祝天下有情人恩爱成双对。”韩从轩弯腰致谢,其他人走下舞台,我们拍手叫好。
    看完节目,我,言律和他们互相作揖道别。我们走到“悠楼”吃午饭,“悠楼”拱形门上的鲜花全部换成了泥塑的乌鹊。拱形门两旁的屏风,挂上了牛郎和织女的画像,屏风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巧果。“悠楼”的七夕装饰也太到位了吧,我在心里想。
    六位头戴绿色幅巾,幅巾上粘着一个纸折的乌鹊,穿着褐色短衫,黑色裤子,布鞋的小厮和我们互相作揖。我们还未进门,便听见“悠楼”内宾客的喧哗声,闻到了饭香味。
    言律对一位嘴巴比较大的长脸小厮说:“大伯,我昨天预定了二楼的座位。”大伯带我们走进二楼雅间。这家雅间的房间比较小,桌上摆放着茶水,渣斗,桂圆,烧鸡,炙鸭,藕炖排骨,“樱桃煎”“杏仁豆腐”。我们在房间内盥洗后,听到隔壁的女子弹琴唱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平日里我们在外吃饭,言律和我相对而坐,今天他不知道怎么了,和我并排而坐,他不停地给我夹菜,我也不停地给他夹菜,我给他夹菜的时候,他一直盯着我。
    饭后,我在雅间内盥洗,言律双手抱臂,板着脸说:“清容,高官人今天告诉我说,前些日子,他在相国寺,看到有个男子拉着你的手腕,那个男子是谁?”
    我说:“是临风。”
    言律又说道:“你为什么要叫他临风?”
    我回道:“因为我把他当成很好的朋友。”
    言律面色不悦,说:“他拉着你的手腕干什么?”
    我说:“我参加相国寺曝书会那天,一位陌生老婆婆让我给她买碗面,我把她带到摊位,老婆婆抓着我的手腕让我换一家摊位,临风看到后,隔着衣袖抓着我的手腕,防止我被老婆婆带走,临风说,他画过通缉令,那位老婆婆是贩卖良家妇女的牙婆。”
    言律问:“清容,你当时害怕吗?”
    我回道:“在我不知道她的身份以前,我不害怕,只是觉得那位老婆婆有点奇怪。”
    言律问:“那天你不是还跟召南和花影,一起去参加相国寺的曝书会的吗?你们没有一起走?”
    我说:“我们是一起走的,吃完斋饭,隔壁桌有人晕倒了,我们帮忙找大夫,就分开了一下,你不信的话,可以问问花影或者召南。”
    言律起身紧紧地搂着我的腰,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清容,你以后别和其他男子并肩走路,不然我会不开心的。”
    “好。”手足无措的我说。说完,言律弯着腰,用他的额头轻轻地碰了下我的额头,用他的鼻子轻轻地触碰我的鼻子,他的脸很红,房间内光线良好,我能看到他脸上的绒毛,他准备亲吻我的嘴唇。心跳如鼓,脸颊发烫的我紧张地躲闪了一下,言律一只手搂着我的腰,一只手托着我的后脑勺说:“清容,不要躲。”说完,我闭上眼睛,他深深地吻着我的嘴唇。
    不一会儿,言律红着脸说:“清容,我之前问过公孙兄,他说男女亲吻并不会怀孕。”
    “我知道了。”我红着脸回道。
    言律接着说:“清容,我听说汴京卫洲门附近,有一座种植了荷花的私家园林,我们现在可以过去参观吗?”
    “可以。”我说。言律叫来大伯付账,我们和大伯作揖互相道别,走出悠楼,我们在其他街的铺子上准备租马车。车夫头戴淡褐色幅巾,身穿黑色无袖褙心,灰色裤子,草鞋,腰上挂着一把蒲扇。我们和车夫互相作揖,言律说了地点,付了马车费,我们登上马车,不知过了多久,车夫在“灵犀园”停了马车,我们互相作揖道别。
    园林的大门是拱形门,站在园林外,可以看到楼阁,茂密的树木,错落有致的假山,门外停放着一些马车,驴车。走进园林,园内游人,园林内设有一座很长的石桥,石桥上有的游人打伞观荷花,有的游人摇着扇子望荷花,有的游人光着膀子瞧荷花,有的游人手拿冰水赏荷花……
    石桥两边设有石栏,石桥之下是一大片荷塘,荷塘内倒影出火红的太阳,蓝天白云。鲤鱼,鸳鸯,在荷塘内游来游去,荷塘边种植兰花和柳树。柳树的枝条垂在水中,知了在树上鸣叫,有位头戴草帽,身穿褐色无袖短衫,黑色裤子,麻鞋的男子站在河岸边的草地上,他身旁放着一个马扎和鱼篓,男子手拿鱼竿,静静地等候鱼儿上钩。
    石桥通向楼阁,有些游人在楼阁内欣赏风景,楼阁下,有座假山,有些游人在玩捉迷藏,假山旁,种植花草树木。
    碧绿的荷叶铺在水面上,高洁的荷花亭亭玉立,站在石桥上,能闻到荷花的清香。一位留着短发,身穿白色镶青边圆领宽袖襕衫,看上去聪明伶俐的书院学子,站在我身旁,摇头晃脑地吟诗:“《青阳渡》,‘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蒂莲’。”
    我和言律听完小郎君的吟诵,在荷塘内看到一枝盛放的并蒂莲。小郎君走到其他地方欣赏风景。我们走到桥上的其他地方赏荷花,有两位官员从远处向我们走来,尽管我们互不相识,我们还是互相作揖,他们站在言律旁边。
    一位官员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穿紫色官服,束着玉带,腰间佩金鱼袋面容清瘦,慈眉善目,眉毛白,留着白胡须的官员。另外一位官员头戴黑色展脚幞头,两鬓斑白,神态庄重,身穿朱色官服,束着镶金腰带,腰间佩着银鱼袋,看起来很严肃。
    穿着朱色官服的官员说:“欧阳公,这‘灵犀园’的荷塘,我们之前看过好几次了,你可否即兴创作一首词赋?”
    身穿紫色官服的官员看着荷塘说:“吕公,我脑海中突然来了灵感,那我就创作一首《荷花赋》吧。步兰塘以清暑兮,飒苹风以中人,撷杜若之春荣兮,搴芙蓉於水滨。嘉丹葩之耀质,出绿水而含新,荫曲池之清泚,漾波纹之渊沦,披红衣而耀彩,寄清流而托根,挺无华之浅艶,靡竞丽乎先春,抱生意以自得兮,及薰时之嘉辰。”
    穿着朱色官服的官员说:“欧阳公真是好文采啊,欧阳公的创作,可要赶紧记录下来。我府上有笔墨纸砚,请欧公随我到府上喝茶赏画。”
    穿着紫色官服的官员乐呵呵地说:“不胜叨扰。”说完,他们和我们互相作揖,结伴离开,我和言律走到楼阁附近转悠。
    言律笑着问:“清容,你可知刚刚那位穿着紫服的官员是谁?”
    我摇摇头,言律说:“他是和范公一起编写《新唐书》的欧阳公,前些日子,他和范公来我书房找书,范公介绍我们认识。”
    我高兴地说:“原来他就是欧阳公,另一位官员,会不会也是编写《新唐书》的官员?”
    言律说:“有这个可能,我下次问问范公。”
    不远处,有位蛾眉曼睩,梳着“蛾髻”,用珍珠发带装饰头发,眉眼间带着忧愁,身穿红色抹胸,黑色印花短褙子,青色印花裙子,手上戴着牛角义甲的女子抱着琵琶,拨弄丝弦,坐在凉亭内唱道:“玉惨花愁出凤城,莲花楼下柳青青。尊前一场阳关曲,别个人人第五程。寻好梦,梦难成。”
    有位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穿青色官服,看起来憨厚的男子和女子互相作揖,男子说:“小娘子,你别唱了,今天我生辰,不想听伤感的离别之歌,麻烦你去别处唱歌。”说完,男子从衣袖里摸出一两白银,他们互相作揖道别,女子抱着琵琶离开。女子走着走着,掉落了一只红色的又尖又翘的鞋,男子把鞋捡起来,双手递给小娘子,小娘子穿上鞋,离开“灵犀园”。
    我们在凉亭里休息,我问言律:“言律,之前你处理公事的时候,为什么你不让我来找你呢?我可以做些糕点和渴水给你带过来。”
    言律说:“天气热,我不想你中暑,你不会游泳,我担心你会掉进汴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脏兮兮的样子。”
    我们在假山附近转悠之后,走出“灵犀园”,言律隔着衣袖抓着我的手腕,我们走到其他街上买东西。我们在“李家磨喝乐”的店铺前停下脚步。店家头戴蓝色万字巾,身穿白色上襦,淡褐色半臂,深灰色裤子,布鞋,腰间围着蓝色搭膊,我们和店家互相作揖。
    店铺的桌子上,摆放着不同材料,大小不一,儿童造型的“磨喝乐”,有的是泥土做的,有的是象牙做的,有的是玉做的,有的是木头做的。泥土做的“磨喝乐”,一般是小孩子趴着的造型,手拿荷叶,举过头顶,简单的涂了颜色,象牙或者玉做的“磨喝乐”,一般是小孩子盘坐的造型,单手或者双手执荷叶,木头做的“磨喝乐”,一般是小孩子站着,单手拿荷叶的造型,木头做的“磨喝乐”,衣裳是布做的,头发是假髻做的。
    一位梳着“三丫髻”,用紫色发带装饰头发,长相可爱,身穿红色交领上襦,绿色荷叶边半臂,白色裙子的小娘子抱着荷叶在地上打滚,哭喊说:“爹,我就要买木头做的‘磨喝乐’。”
    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穿青色官服的男子不耐烦地说:“你个赔钱货,你让你未来郎君给你付。”
    店家劝说:“官人,你们都在这儿呆了快半个时辰了,你就给她买一个吧,我可以给你们便宜点。”
    官员说:“养女儿就是亏本的生意,我给她买个泥土做的‘磨喝乐’就行了。”
    小娘子不依不饶地说:“我不要泥土做的‘磨喝乐’,我就要木头做的‘磨喝乐’。”
    我准备从衣袖里掏钱,言律隔着衣袖抓着我的手腕,拦住我,他向男子作揖,说:“官人,这位小娘子面相贵气,以后可以嫁贵夫,还望你这个当爹的可以善待她。”
    男子作揖回礼,男子惊讶地问:“官人,小娘子未来的郎君,官位会比我高吗?”
    言律说:“天机不可泄露。”官员急忙付钱给店家,买了一个木头做的“磨喝乐”,男子把小娘子扶起来,小娘子拿到“磨喝乐”,十分高兴,男子带着小娘子和我们互相作揖道别。
    言律看我一直盯着木头做的“磨喝乐”,他笑着说:“清容,原来你喜欢木头做的‘磨喝乐’。”
    我拿起一个女孩子造型的“磨喝乐”,笑着说:“我是给敏敏挑的。”
    言律拿起另外一个木头做的“磨喝乐”,说:“清容,我把这个送你,感觉这个娃娃很像你。”“谢谢。”我回道。“不客气。”言律说。
    我们抢着付钱,言律让我跟他玩猜拳游戏,最后我赢了,店家收了言律的钱,我们和店家互相作揖道别,言律把两只“磨喝乐”挂着腰上。
    我问:“言律,之前你为什么要阻拦我掏钱呢?”
    言律问:“清容,你方才想出钱给小娘子买一个她想要的‘磨喝乐’吧?”
    我说:“对。”
    言律说:“男子是小娘子的爹,他觉得小娘子是赔钱货,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你这次帮小娘子买了一个‘磨喝乐’,小娘子只能开心一阵子,生活中男子还是得不到她爹的尊重,这也是之前我阻拦你掏钱的原因。”
    我问:“言律,你是会看面相吗?你说那个小娘子面相贵气。”
    言律说:“并不是。我之所以说小娘子面相贵气,是希望他爹能善待她,因为在关爱中长大的小娘子,不管她未来会嫁给谁,她都会幸福一生的。”
    隔壁“娄大郎玩具铺”,店家穿着打扮和卖“磨喝乐”的店家一样,我们和店家互相作揖。店内有两个矮柜子,柜子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玩具。店铺里有很多小孩子 ,他们都穿着新衣裳,手拿荷叶,叽叽喳喳地说话,在挑选物品。
    地上摆放着“竹马”、陶响球、藤鞠,柜子上摆放着指南针、鲁班锁、鸠车、五彩风车、小镜子、面具、拨浪鼓、竹笛、铃铛、泥人、五彩转盘、蝈蝈笼、蜡烛娃娃、不倒翁……
    这里还有七夕玩具,五彩“七巧板”,用蜡烛做成的,涂上颜色的“水上浮”,“水上浮”一般是做成荷花,莲花,小鸭子,鸳鸯,鱼,龟的造型。浅口陶瓷盘,盘子里装着二寸长的发芽的豆芽,用红色或者蓝色的线拴着,这叫“种生”。木板上覆盖着一层土,种上一寸长的栗苗,安放木制的小茅屋,新鲜的花草,二寸长的小树苗,装饰上一些农田房屋的摆件,看起来就像一个小村庄的物品,叫“谷板”。
    一位留着短发,身穿黑色半袖短衫,白色裤子,草鞋,手拿荷叶的小郎君指着一块“谷板”对店家说:“店家哥哥,我祖父是武官,这块‘谷板’你能不能送我?”
    店家瞪大鼻孔,不耐烦地说:“走走走,别来我这儿碍眼,去年你就这样说,不付账骗走我一个不倒翁,你觉得我今年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小郎君灰溜溜地走出店铺。
    一位束发,头花花白,戴银冠,身穿褐色镶黑边圆领窄袖襕衫,面庞干瘪的老翁和店家互相作揖。老翁一直注视着一只带车轮的“竹马”,老翁问:“店家,这只‘竹马’多少钱?”
    店家笑着说:“一百文,老翁,您是给您孙子或者外孙买的吧?现在的孩子,可喜欢玩‘竹马’了。”
    老翁付钱后,说:“我给我儿子买的。”我突然发现老翁的下牙缺了一颗。
    店家把“竹马”递给老翁,问:“老翁,您儿子今年几岁了?”
    老翁接过“竹马”说:“我儿子今年三十五岁了。”这老翁着实溺爱孩子,我在心里想。买东西的孩子们大声哄笑。
    店家说:“老翁,对待孩子不能过分溺爱,您儿子这么大了,买玩具你让他自己过来买。”
    老翁指了指自己的头说:“我儿子十岁时得了温病,病好后,他成了傻子,生活不能自理。”
    店家拿出一个不倒翁说:“老翁,方才说话多有得罪,这个不倒翁我送给你儿子,希望他像这个不倒翁一样,不会被生活打到。”
    老翁眼睛湿润,眼角泛起泪花,他用衣袖擦干眼角的泪水,哽咽着说:“多谢。”说完,老翁和店家互相作揖道别,我心里一阵酸楚,想不到老翁的孩子竟有这样的遭遇,买东西的孩子们停止哄笑。
    一位梳着“双丫髻”,头簪带叶子的桃红色牵牛花,额上贴荷花图案的花钿,身穿蓝色交领上襦,灰绿色荷叶边半臂,淡黄色裙子,手上拿着一枝荷叶,脸上肉嘟嘟的小娘子向我行“万福礼”,我回了“万福礼”后,小娘子大声问:“姐姐,你可以赠我十文钱吗?我想买‘水上浮’,我的钱不够了。”
    “好。”我爽快答应,从衣袖里掏出荷包,递给小娘子十文钱,小娘子买下一朵粉色荷花造型的“水上浮”,笑着向我作揖道别,我回她“万福礼”道别。
    我问言律:“言律,敏敏喜欢哪些玩具呢?等下我付钱买。”
    言律说:“她喜欢鲁班锁和拨浪鼓。”
    我拿起指南针问:“言律,你给敏敏买过指南针吗?我觉得这个应该挺好玩的。”
    言律说:“没有。”
    我给敏敏买了鲁班锁、拨浪鼓、七巧板、指南针、不倒翁。我付钱后,店家用布把这些玩具包起来。
    我们和店家互相作揖道别,言律帮我背着包袱,我们乘坐马车回家,言律晚上在我家吃饭。吃完饭,头戴黑色无脚幞头,穿着黑色圆领短衫,灰色裤子,笼鞋的阿爹和言律在厅堂下象棋,落霞铺满天,我们和言律互相作揖道别。
    月上枝头,院子里的蝉鸣声减弱,我听到隔壁传来的蛙声。厅堂的桌子上点着蜡烛,我站在厅堂内穿针乞巧,穿完针线,我走到走廊,我打开昨天晚上放在走廊下的一个小木盒,木盒里装着蜘蛛,蜘蛛结网,今天“得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