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身处高位,注定要舍弃一些东西,儿女情长、心慈手软都是帝王的禁忌。
可是,看着如今躺在病榻上虚弱不堪的楚倾歌,看着她柔软的腹部,他知道,那里孕育着他们的孩子,他的骨肉。
他的心,被两种强烈的情绪撕扯着:一方面是帝王的尊严和愤怒,另一方面是对楚倾歌难以割舍的爱意,以及即将为人父的复杂心情。
这些交织在一起,令他感到无比的纠结和矛盾。
他从未想过,自己对楚倾歌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超越了自己的想象,超越了理智,甚至超越了生死。
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却在面对她的时候,溃不成军。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窗外的天色逐渐泛白,萧景煜一夜未眠,眼中的血丝如同蛛网般蔓延。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她的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
她的眉眼间,似乎少了几分平日的灵动,多了几分柔弱和无助,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呵护。
萧景煜的心,在这一刻,柔软得不可思议。
然而,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再也无法挽回……
「皇上,该上早朝了。」李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破了室内沉寂的氛围。
萧景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目光复杂地凝视着楚倾歌苍白的睡颜。
她的呼吸微弱,眉眼紧蹙。
犹豫片刻他终于还是转过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锦华宫。
楚倾歌躺在床上,昏睡着,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又回到了楚家,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她看到母亲赵婉清正拿着团扇,坐在院落里,温柔地笑着,而父亲楚睿渊则在一旁慈爱地看着她和妹妹嬉闹玩耍。
妹妹楚倾颜像个快乐的小精灵,围着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贴身丫鬟白芷则在一旁掩嘴偷笑。
画面一转,楚倾歌发现自己置身于热闹的街市,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她眼花缭乱。
她拿起一件华美的衣裙,对着铜镜比划,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然而,美好的景象转瞬即逝,楚倾歌突然感觉自己像坠入了无底深渊,四周一片黑暗,她拼命挣扎,却抓不住任何东西,身体不断下沉,恐惧感将她紧紧包围。
「救命!救命啊!」楚倾歌绝望地呼喊着,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就在这时,一双冰冷的眼睛在她上方出现,萧景煜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和憎恨,仿佛在看一个卑微的蝼蚁。
楚倾歌的意识在混沌和清明之间来回拉扯,梦境如同一块破碎的琉璃,折射出她过往人生的片段。
无数个画面在楚倾歌脑海中交织,各种声音在她耳边回响,让她头痛欲裂,仿佛要爆炸一般。
「啊!」楚倾歌猛地从梦魇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锦华宫的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寝殿内静悄悄的,只有刺眼的阳光在墙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她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她的衣衫,心跳得厉害,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
「娘娘,您醒了?」 白芷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看到楚倾歌醒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您终于醒了,可担心死奴婢了!」
「傅逸川……傅逸川他……」 楚倾歌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她只记得傅逸川被万箭穿心的画面,以及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娘娘……」 白芷看着楚倾歌苍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神,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她不敢说,也不敢提,她怕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会让楚倾歌更加伤心欲绝。
「告诉我,傅逸川他还活着,对不对?」 楚倾歌紧紧地抓住白芷的手,眼神中带着一丝希冀,她多希望白芷能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傅逸川还好好地活着。
「娘娘……」 白芷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您……您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楚倾歌无力地松开手,任由白芷将自己扶起来,一口一口地喝着苦涩的汤药。可是,她的心,却比那汤药还要苦涩百倍、千倍……
「娘娘,您别这样……」 白芷看着楚倾歌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不已,「您要保重身体啊…」
锦华宫内,楚倾歌在白芷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身子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
只是那双原本灵动的眸子,如今却如同蒙上了一层灰败的纱,毫无生气。她不言不语,任由白芷摆弄着,仿佛一具失了魂的行尸走肉。
白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无可奈何。
她知道,傅将军的死对楚倾歌来说,如同晴天霹雳,将她对未来的所有期许都无情摧毁。
楚倾歌眼神空洞地望着床顶的雕花,任由白芷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
傅逸川死前的景象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放,清晰到让她窒息。曾经鲜活的生命,
如今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而这一切,都是拜萧景煜所赐。
「娘娘,您多少吃一点吧,您已经一日未进食了。」白芷心疼地看着楚倾歌,憔悴的面容让她几乎认不出自家小姐。
楚倾歌却对眼前精致的菜肴视若无睹,只是呆滞地望着窗外。
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傅逸川倒在血泊中的画面,那鲜红的血液,仿佛在她心里刻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娘娘?娘娘?!」白芷轻轻地推了推楚倾歌的胳膊,试图唤回她的思绪。
楚倾歌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白芷焦急的神情,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白芷,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想一个人静静……」
「娘娘,您这怎么能叫没事呢?」白芷急得都快哭了,「您看看您,都瘦成什么样了?您要是再这样下去,奴婢可怎么跟老爷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