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姑话里的弦外之音十分明显,这一堆人任谁都听得懂。周边的家仆也是面面相觑,偷偷的看几眼缓缓,默默的摇头叹气四散开来。
香月看了看缓缓,皱了皱眉,几番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眼带歉意的先行告退。缓缓看出香月的心意,反而对香月展露出安慰的笑容,看着香月离开。
香月离开后,缓缓将目光转向徐趣,只见徐趣沉默着,本就晦暗的眼中更添了几分心事。缓缓心想:大姑姑说话时他看没看到呢?不过,缓缓并不想问徐趣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想将自己和徐趣陷在这么无聊的事上。
于是缓缓拉拉徐趣,说道:“咱们走吧。”
徐趣看看缓缓,淡淡的笑了一下,两人便往信园走去。路上,沉默良久的徐趣长舒一口气对缓缓说道:“香云纱一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缓缓点头对徐趣笑道:“是呀,最近二叔不在,你真是太辛苦了。”
徐趣眼中含笑道:“做了一些,学了一些,悟了一些。不过,总的来说,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做很多。”
缓缓点点头,心事上头,不自觉便说道:“确实,是谢谨做了很多。”
徐趣没想到缓缓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带着说错话的心虚迟疑的说道:“还是母亲总揽全局,更辛苦一些。”
缓缓看着徐趣笑了,她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可不是在用什么歪心思在旁敲侧击,我是真的觉得谢谨很厉害,本来都谈崩了,她是怎么想到带曹掌柜夫妇去银楼买珠宝来力挽狂澜的?”
徐趣默默的看了缓缓一会儿,说道:“曹掌柜夫妇并不见得真如他们所说,是因为银楼见闻而改了主意。我倒觉得他们可能早就后悔了,本就有回头之意,银楼只是他们给自己找的台阶下。”
缓缓目光闪闪的看着徐趣,调皮的问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徐趣温柔的看着缓缓道:“真的,你相信我吗?”
缓缓认真的说道:“只要你承诺是真的,我就相信。”
徐趣问道:“那要是发现我撒谎骗你了,你会怎么样?”
缓缓想了一下,说道:“那得看是什么谎,大谎还是不可原谅的。”
徐趣闻言闭嘴沉默不语,然而他终于忍不住又问:“不原谅的话你会怎么样呢?”
缓缓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说不好就回娘家再也不回来了也说不定呢。”
闻此言,徐趣表情骤变,脸色差极了。
缓缓看他这样,笑道:“别紧张,是要很严重的欺骗我才会那样的。怕虫这种,不会有事的。”
徐趣看着缓缓,一字一句的说:“我不怕虫。”
缓缓停住脚步,奇怪道:“那昨天你还躲到我身后?”
徐趣答道:“是你拉我的,你又主动站在我前面,动作太快了,我来不及反应。”
缓缓郁闷道:“还成了我的错了?”
徐趣神色迟疑的看着缓缓,用试探性的语气的说道:“总之,我没说过,那就不算我骗你,对不对?”
缓缓仰头看着徐趣,一时无语,她先是仔细回忆了昨天的过程,又想了想徐趣的话,最后无奈的说道:“好吧。”
徐趣像是放下了千金重担,说:“你要记得这句话。”说完表情平静、步履轻松的离开了。
不过徐趣的轻松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谢夫人差人去请二叔商议运货一事,被二叔以香茵不适脱不开身为由回绝了,所以谢夫人只得又派人来找徐趣,徐趣于是又去了静园,他走后缓缓便也去了胭脂铺。
晚上回来时徐趣还在谢夫人那里,缓缓便去给谢夫人请安,顺便看看徐趣,一进院门就听到大姑姑正在静园的堂屋里大发脾气。
“碧画此番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就这么让她走了说不过去吧!这么忘恩负义,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徐家?”听得出来大姑姑有在克制情绪,但是声音仍旧很高。
只听得谢夫人说道:“碧画也不是外人,我也会给她不菲的酬劳,这点阿姐放心。”
缓缓此时进了门,大姑姑撇了缓缓一眼,继续冲谢夫人皱眉道:“不是外人就更应该让她在府里多住几日,好好款待一番了。我们徐家是这么做事的吗?”
谢夫人笑道:“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兄长身体也不好,她也该好好趁机会孝敬一下父亲。”
本来这理由已经说得让人无法反驳,哪知大姑姑顺势说道:“碧画这孩子不容易,在婆家的心酸苦楚没有母亲可诉说,很多体己话又不适合跟父亲说。好不容易有你这个至亲姑妈,可与你说次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是以后若能常住这里就好了,这些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谢夫人面露不悦,却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和气,说道:“阿姐说笑了,这是不可能的。”
大姑姑别有深意的笑了笑,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碧画这次来忙里忙外的帮我们徐家,从我这里就不能这么算了,过两日我就要请她来做客,好好招待一下。”
谢夫人无法反驳这么正当的理由,看着大姑姑,不再说话,算是默许了。
正当屋内的人处在一片沉寂中时,徐趣进门了。
谢夫人一见徐趣便问:“安排好了吗?”
徐趣快速的对大姑姑行礼过后,面对谢夫人回答道:“大概商量好了,我第一次去,这几日还要好好和各个掌柜商讨请教一下细节。”
大姑姑听了,上前拉着徐趣的衣袖不满的说道:“那个徐似!可真是平时占尽了好处,关键时候做临阵逃兵,我们趣儿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又是第一次,他怎么能独自主持去那么远的地方呢?”说着说着竟然要掉下泪来。
一番话说得谢夫人这个继母无法接话,还是徐趣说道:“早晚都要学的,事前安排得详尽些就好了。”
大姑姑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缓缓这时大概猜到了,这最终是要派徐趣去西江。
这个消息着实让缓缓心头一紧,徐趣还没出发,她便已生出许多不舍来。于是直到回到信园,她都忧心忡忡的,那个小心思里一会儿是牵肠挂肚,一会儿是想着怎么给徐趣准备路上的行头。
而徐趣也时不时满眼心事的看着缓缓,看缓缓患得患失的样子,他几次都欲言又止。
接下来的这两日,大姑姑总是变着法子找各种机会夸耀谢谨,对,没错,各种机会,包括那些她一向轻视的仆从们,她都不辞“低就”,对他们述说谢谨的种种好。
搞得那些仆从们是又怕又困惑,迎合她吧,违心!不迎合她吧,却也不合适。偶尔有一两个随着大姑姑的话木然的点点头便能引得大姑姑十分得意,却也招来其他同伴嗔怪的眼色。
这天,刚吃过早饭,徐趣正在书房给又成和大平还有几个小厮安排事情,而缓缓也收拾停当,正要出发去胭脂铺,大姑姑却破天荒的来了。
缓缓自然很是诧异,她礼貌的对大姑姑行礼后问道:“大姑母来找夫君的吗?我去叫他。”说完就要往书房走。
哪知大姑姑却叫住她说道:“不必了,我来找你的。”
这更令缓缓不解了,正好此时徐趣屋内的事情说完了,那些小厮鱼贯而出,路过堂屋纷纷给大姑姑和缓缓行礼。
缓缓笑着回应他们,大姑姑也像往常一样,昂着头微微点头示意。
正在这时,位置靠前的又成嘴里念念有词道:“快点,该走不走,在这挡什么道呢?”说完踹了他前边的大平一脚,
被踢个措手不及的大平“哎呦”一声向前扑去,嘴里气道:“哪个东西?干什……”
还没等大平说完,又成又迅速抓住大平的衣裳,让他不至于真的摔倒,还乐嘻嘻的对他说道:“放心放心,我们都在你身后呢,不会让你倒的。”一边说还一边对回过头的大平挤眉弄眼。
大平很是疑惑,但看一贯心眼子颇多的又成这样,虽还没搞清所以,也只好配合着,收回正要出口的脏话,只是愤怒的用手指着又成。
又成则仍旧笑嘻嘻的说道:“放心放心,我们都在你身后支持着你,你不会有事的。”说完又扭头笑嘻嘻的冲着缓缓点了点头。
缓缓默默看着他们露出会心一笑,大姑姑则狠狠的撇了一眼又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