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家的小王妃还怪有礼貌的。
    萧策叹了口气，本想把顾云珂脑袋上的甘草摘下来，抬起手又放下，严肃道：“你是他看中的人，对我们这几个弟兄来说，就绝不是麻烦，更说不上拖累。说吧，你是不是想去刑部牢狱见一见你的家人？”
    顾云珂点了点头：“家中之人深陷牢狱，我一个人在外，哪怕风险尚存，还是想亲眼看看，他们在里面过得好不好。我顾家世代忠臣良将，若是用一个莫须有的假罪名，当作一顶厚帽子扣在我们的头上，我绝不依。”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倘若忠臣全死光了，朝中只剩下奸臣佞臣，景国依旧走不远。
    萧策忽然正色道：“我帮你，那你把衣服脱了。”
    “萧哥，这……这不太好吧。”
    顾云珂一愣，光天化日让她把衣服脱了作甚，不是说认她做嫂子的吗，怎么帮她之前还得把衣服给脱了？
    “这有什么不好的！”萧策不明所以的瞪圆了眼，大概从她的表情里看懂了什么，又无奈的笑了，“小嫂子，我的亲嫂子诶！朋友妻不可欺，你想哪儿去了。”
    如果沈北枭此刻在旁，肯定会踹萧策一脚，再骂他几句脑子有病。
    萧策神经大条的拍了拍手，外头几个侍女捧着托碟鱼贯而入，上头是干净的衣裳和粗布腰带，还有一些男子所佩戴的官职配饰。
    “老温就在侧门外头等你，你换上大理寺的衣裳，随着老温去刑部问询，那边我们都打理好了，但只有一刻钟，你尽量长话短说，快去快回。”
    萧策嘱咐完，便带着侍女们离开柴房。
    顾云珂三下五除二换上大理寺官差的衣裳，土灰色和姜黄色的搭配倒显得整个人挺板正的。她从侧门出去，外头的温锦舟等候多时，一抬头看到某个鬼鬼祟祟的小官差，面如冠玉，偏又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小嫂子穿这身，很精神。”温锦舟半开玩笑，为了让她放松一些。
    “温兄，让你久等了。”顾云珂紧绷着不苟言笑，跟在温锦舟身后上了马车，怀里依旧捧着自己那袋馒头包袱，万一待会真要逃亡，这袋馒头能救她小命。
    温锦舟敛去笑容，“这次大刀阔斧将顾家打入牢狱，实则非圣上所意。朝中重臣犯事，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并案，我亲自去看过了那些证据，信件字迹和贪污受贿的金银，确实有迹可循。那背后之人，怕是从大觉寺刺杀伊始，就是有备而来。”
    顾云珂冷笑一声：“怕是李相德让朱竹瑕来我们府上搜人那一晚，他们就布好了后招。信件应该也是那天夜里藏在府邸的书房里，我爹和祖父皆是武将，平日里去书房收拾书卷的时候不多，他们便钻了这个空子。”
    先是把顾家和沈北枭牵连在一起，重臣联合漠北逆贼，刺杀圣上最疼爱的儿子，让圣上先起疑心。只不过那群人没想到，沈北枭会娶了顾家女儿，倒把此前那一招暂时瓦解。
    没有岳丈，会大费周章杀自家女婿。
    暂时扳不倒沈北枭，就先对顾家下手。
    断其一臂，倒比一箭穿心来的折磨。
    于是乎，后面才有了这回的杀招。
    借着顾叶荣和沈北枭在外征战，一回头就把顾家全部给端了。
    顾家人下狱的消息，不久后便会传到战场大营，届时如果顾叶荣对朝廷此举不满，起了反逆之心，正中他们的下怀。
    还有另一种可能，则是顾叶荣忠心为国，相信圣上会给顾家一个清白，依旧赤忱的为国杀敌，但大营里早就藏了逆党，一旦战局生变落了下乘，举国上下的怀疑目光，依旧会凝聚在顾叶荣和其子顾云瑄身上。
    “嫂子，若是死局，只留你一人，你该如何破？”温锦舟眉头紧皱，叹了口气，“我家妹子与你交好，昨夜事发后，就一直催促我多帮衬你一些。可如今这番局面，我和萧策的帮助，怕也只是杯水车薪。”
    朝政如棋局，家人入狱，棋手只剩下家中幺女。而这盘残局，从一开始，就只能顾云珂一个人来破。这就是无檎所说的，佛曰人生下下签。
    温锦舟将抄录的案情附件给了顾云珂，里面是关于顾叶荣字迹的对比。顾将军不爱笔墨诗画，打小就被老爷子吐槽写的字像狗爬没眼看，若是想要模仿他的字，是一种折磨人的挑战。
    顾云珂展开抄录的附件，里头的内容相当于案情概况，把信件里的字迹和顾叶荣平日里书写的字迹做了对比，竟然无任何差别。
    “那个报官的下人，叫什么名字？”顾云珂凝神问道，想尽量打听一些消息。
    “据说叫二跛子，看他的说辞，已经在将军府做洒扫活有五年了。”温锦舟把知道的消息，一字一句告知。
    顾云珂眼底划过意外和愤恨。
    二跛子平日里看上去老实忠厚，没曾想是这样的恶人，当初还是爹爹在流民营外将他救下，现如今二跛子恩将仇报，扭头就把顾家陷于不义！
    【施主，你且记贫僧一言。这浩瀚世道，人心如海浮沉兮，种种真理的背后也不过是贪得无厌的几两碎银，和满心猜忌的贪念嗔痴。】
    大觉寺那夜，同无檎斗棋时，光头和尚那番娓娓道来的箴言，此刻在耳边回响。
    萧府距离刑部不远，沿着官道无需多时，抵达了刑部大门外。
    “嫂子，待会我带你入内，你扮作我的下属即可。”温锦舟在下车前先说了叮嘱。
    “明白。”顾云珂整了整官差的冠帽，跟着温锦舟下了马车。
    刑部大门的守卫瞧见大理寺的人过来，趾高气扬的上前：“哟，这不是大理寺的温寺正嘛，今日没有上头的批文调度，您来此作甚？”
    温锦舟冷漠的扫了眼他，扬唇一笑：“你们二处的朱侍郎，就是这么管你们这群走狗的？大理寺虽与刑部不同属，但本寺正依旧是尔等的领头上司，这么说话，想挨几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