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的顾云珂提着温锦舟的佩剑，默不作声，尽她所能低着头压低存在感。
    同时默默在心里捧场鼓掌，老温不愧是沈北枭的朋友，那气势一出来，震得人一愣一愣。
    守门官差愣神片刻，气势瞬间落了下乘：“温寺正，上头的旨意小的们也没法子。您若要入内问话，必须要拿批文来。否则出了点什么意外，小的不好交代不是？”
    温锦舟轻笑一下，拿出袖中准备好的批文，递上前去：“可瞧仔细了？”
    官差凑近看了几眼，立马换了副嘴脸：“原来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温寺正不早说，小的冒犯了，您请！”
    顾云珂松了口气，温锦舟和萧策这两人还挺靠谱，不过太后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何时去找的太后？
    来不及思索，刑部开门放他们入内。
    顾云珂盯着自己的脚尖，跟在温锦舟后面，怕暴露身份依旧不敢四处打量。直到七拐八拐，走进地下第二层牢狱的尽头，才瞧见关押在里头的亲人。
    两间上等的狱间，一侧关押男丁，一侧关押妇女孩子。整个顾家不算上出征的顾叶荣父子，除了顾云珂和她那在外头跑生意的三叔之外，其余的都被抄进了牢狱。
    一抬头，顾云珂第一眼看到角落里依偎在一起的老夫人和俞兰儿，红了眼眶。察觉到有人过来，她们也望了过来，看到一身大理寺官差行头的小九，俞兰儿的眼神一亮，随即被老夫人拍了拍手背，敛去了目光。
    那一声“娘亲”卡在喉咙，像是一根鱼刺，不上不下让她浑身做痛。
    温锦舟用手指敲了敲她的手背，示意她还有旁人在，切勿露出情绪，转身看向带路的官差，拿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客气道：“上头让我问几句话，通融片刻？”
    有钱能使鬼推磨。
    待周遭的几个官差走后，温锦舟朝顾云珂微微点头：“一刻钟，我在外面守着。”
    顾云珂道了谢，红着眼眶跑过去，伸手穿过牢狱的铁框罅隙，和俞兰儿伸出手双手交握，“娘，我出去了两天而已，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小九不哭，你来刑部大牢，太危险了知不知道？”俞兰儿带了哭腔，想摸摸闺女的脸，又垂了手。
    顾老爷子听到动静，从隔壁伸出手，“小九！咱们小九来了？”
    顾云珂松了手，往后退了几步，扑通撩袍跪下，“祖父祖母，你们受苦了！怪我父亲识人不清，那夜还让刑部的人入府搜查，才给人他们可乘之机。叔叔、叔母还有表哥们，连累了。”
    失去家人的痛苦，她实在不想经历第二次，眼睁睁看着他们受冤入狱，却没办法转圜，只能隔着牢狱相望。
    “傻孩子，快起来。都是一家人，老大是我们的儿子，更何况老大他没有犯错，莫须有的罪名，咱家可不认！”老夫人用拐杖敲了敲地，在里头看着孩子受委屈，干着急。
    二哥顾云瑞这次留在家中准备科举，昨夜也被官差从国子监给捕进了牢狱，心里担心外出的妹妹，如今瞧见妹妹安好，顾云瑞松了口气，趴在门边安慰道：“小九，你看我们这不是都好好的嘛，虽然在牢狱，但吃的穿的，他们都没用亏待我们。”
    “是啊乖侄，咱们顾家树大招风罢了，与大哥没关系，与你更没关系，一家人何谈连累？”二叔顾叶谦和善的笑着。
    “小九真是见外了，是福是祸都躲不过，咱们不如乐呵的接受。”二叔母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叹了口气远远的看着关在对面的丈夫和儿子。
    第二层的牢狱环境尚可，不像第一层等待行刑犯人所关押的地方，阴湿潮臭还有蚊虫鼠蚁。
    如今顾太后尚在，上头再想施压，也要看老祖宗的意思。就算是圣上有意动顾家人，得顾及老母亲的面子，可太后能保顾家多久？
    若顾云珂没有记错，顶多再过三年，太后驾返瑶池，老景王宾天。待到太子沈东临登基，暗中对顾家的掣肘便彻底开展了，再到后期直接给了顾家全族当头一棒。
    “小九，到祖父这儿来。”
    顾老爷子慈祥的笑着朝孙女儿招了招手。顾云珂红着眼眶走近，曾经叱咤疆场的开国老将军，如今两鬓斑白，早已没了以往的意气，只是满目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孙女，从怀里拿出一颗饴糖，透过铁栏塞给她。
    “小九别怕，吃糖。既然你还在外头，若是能躲就一直躲下去，躲不下去……也得躲下去，如果某一日朝廷真给我们定了罪，你就逃，使劲逃！”
    顾云珂看着手心里快要化掉的饴糖，拆开糖纸塞进嘴里，明明很甜很甜，可她低头哭的泣不成声，“祖父，可我该怎么办？怎么做都不行，重来一次还提前了，我该怎么救你们，救父亲兄长还有他。”
    事情脱离了原本的掌控，可源头始终不变，想要给顾家释罪，只能揪出模仿父亲字迹的人，再让漠北夷国的君主亲口承认，顾家并未和夷国通敌。
    靠她一人，几乎不可能完成。
    难上加难，如何是好？
    “好孩子，不哭。”
    老爷子看她难过，心疼的不行，打小被一家子捧在心尖尖上的小姑娘，如今得背负着全族的希望，之后的每一步该如何走？
    顾云珂打起精神，同祖父说起了那封通敌信和受贿金银之事，包括之前一直隐瞒的乾坤楼一事。
    “祖父可知，北枭在楼内的地下赌坊，见到了谁？”
    “不难猜，老李子。”
    老爷子淡定的把当朝丞相，亲切的唤作老李子，这让顾云珂的思绪跑偏了片刻，不禁想到那个演泰坦尼克号，中年发福爱玩水枪的小李子……
    咳，跑题了。
    顾云珂回过神，惊讶道：“您如何知晓的？”
    顾国章哼了一声：“此人狼子野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当年你祖父我和先帝打天下，先帝对李相德尚且设防和忌惮。鬼知道这老小子后来给沈渊下了什么迷魂汤，让沈渊如此轻信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