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首功
作者:锦觅   春欲染最新章节     
    这一突发状况令灼染有些猝不及防,郎中之言又令她难以消化,久久不能平静。
    她怀了李聿的孩子。
    是长意周岁宴那晚,李聿去冷宫强幸她所致。
    灼染心中五味杂陈,翻涌出各种思量。
    那晚之事并未记档,即便怀孕也是不被承认的,更何况她已经随了郑鞅离开皇宫,李聿更不会承认。她也绝无可能在回到大齐后宫,更不可能认命承受郑鞅的摧残和折磨,她要做的就是带着腹中孩儿,尽快脱身。
    这个孩子,是她一个人的,与李聿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思及此,灼染理清了一些头绪,变的冷静下来,她从发间拿下李聿曾经送给她的芙蓉绕凤金钗,递给了郎中。
    郎中有些不明所以,迟疑的看着她,并未接那金钗。
    “郎中大叔,这根金钗子我也用不上,便送给你吧,但是能否帮我一个忙?”灼染恳切的看着郎中,压低了声音。
    她朝那隔扇门看去,发现百里阎寒与郭循等人一直寸步不移的守在那里,而郑鞅负手伫立在菱花窗外,犀利的目光正朝房内扫视。
    灼染立即用袖子挡住了那金钗,泪眼汪汪楚楚可怜的示意郎中收下。
    郎中见此,便收下了金钗,很识趣的压低声音问:“姑娘让老夫如何帮你?”
    灼染不语,而是从郎中的药箱中拿出了管囊笔与宣纸,将她需要帮助的事情写在了上面。
    郎中看了一遍,不由皱眉。
    灼染神色带着央求,脸上挂满了泪珠。
    郎中最终点头答应帮她。
    “大人,这位姑娘得了传尸之症,为防止传染,万不能与大人们同吃同行。”郎中拱手向百里阎寒与郭循禀报了诊脉的结果。
    郭循与百里阎寒神色同时变的凝重,面面相觑,各自蹙起眉。
    郑鞅闲庭信步而来,冷冷的道:“既如此,二位大人就此别过吧,郑某奉上解药,你们只管回去复命,至于内子,郑某自然不离不弃。”
    “我等奉命送公子出雁门关,不能半途而废,既然赵氏得了传染之症,不如将她滞留,公子可与我们先行。”
    百里阎寒的意思很明显,放弃灼染。
    郑鞅思虑了片刻,看了一眼灼染,却问郎中传尸感染之症能否治好。
    郎中摇头叹息:“凶多吉少。”
    “那就在此滞留吧,我与二位先行。”郑鞅赞同了百里阎寒和郭循的提议。
    灼染听得外面几人的商议,暗自庆幸。
    于是郑鞅交出解药离齐,百里阎寒二人带着人马返回京师,独留灼染滞留驿馆。
    因得了传染症,灼染被隔离驿馆后院,无人敢近身。百里阎寒临走留了两个侍卫守在院外,以便能为灼染送递日需用品和吃食。
    灼染在院中踱步,想要找机会离开。那两个侍卫看管不严,有时候灼染向院外望去时,他们正坐树荫下喝着小酒,高谈论阔,忘乎所以。灼染倒希望他们最好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然后她就有机会逃离了。
    可他们酒量很好,可谓是千杯不醉,即便喝酒时也会盯着灼染的后院,时刻观察灼染的动向。
    灼染知道,她若想离开,不能走正门,需翻墙。
    于是灼染在一个午后便真的翻墙了。女扮男装的她顺着墙旁的一棵大树缓缓向上爬动,爬到树与墙之间同一个高度时,便伸脚移到了屋顶上,她弯着腰,护着肚子,小心翼翼的走在屋顶上,放眼寻找着房顶后面有无挨近的大树,正好她看见了一棵古老的粗枝壮叶的参天梧桐伫立在那,于是她踩着屋顶的瓦片走向华盖似的梧桐,双手紧紧的抱着树干,向下滑落。
    就在此时,她听见驿站后院传来了动静。
    而且还有说话的声音。
    “她人呢?”
    是郑鞅。
    灼染屏住了呼吸。
    “公子莫急,许是在房间。”
    之后急促的翻箱倒柜之声响起,又听见摔瓷器的刺耳响声。
    “混账,你们是怎么看人的?本公子赠你们金银,不是要你们玩忽职守!”
    郑鞅怒斥那两个看守的侍卫。
    灼染这才明白,这两个侍卫原本是百里阎寒和郭循的下属,但是却被郑鞅收买了。郑鞅假装同意她滞留在此,实则是为了支开百里阎寒和郭循的人马,等到他们彻底离开,郑鞅便又暗中返回,准备开始对她实施恣意妄为的报复。
    也幸亏她先一步逃离,不然必会被郑鞅折磨的生不如死。
    灼染看见郑鞅离开驿站,渐渐远去,险些支撑不住的她这才顺着梧桐树落地。她来不及整理衣袍,迈步朝隐蔽之地行走。
    “灼华,你以为你能跑得了么?”突然出现的郑鞅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的眸一沉,下意识后退。
    郑鞅不是已经离开驿馆了吗?为何在此?
    灼染转身要逃,其中一个侍卫又将她拦住。
    而另一个侍卫却不知去向。
    灼染再转头看向郑鞅时,发现他居然是一身侍卫着装,这才恍然大悟,郑鞅与另一侍卫互换衣着,之前离开的那个郑鞅为侍卫假扮而成。
    灼染自知逃不掉,便站在原地看着郑鞅,道:“我身患传尸之症,你就不怕传染么?”
    郑鞅捉住她的手腕,将她重力的拽过去,勾起迷人而又残忍的笑:“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他捏着她的脉搏,笑容逐渐扩大,透着骇然的狰狞:“很不幸,你阿兄曾在东洲王宫做伴读时,传授我一些医术,在行驶途中我给你把了脉,知你腹中已怀有孽种。”
    他的手缓缓的游移到了灼染的腹上,之后修长的五指狠狠扣住她柔嫩而平坦的肚子,咬牙道:“孽种怎配降于世呢,孽种就应该被扼杀!”
    “啊!”灼染痛叫,额头渗出大颗汗珠。
    只觉郑鞅的每一根手指就如同利箭一样戳戮着她。
    “郑鞅,有什么你冲我来,别伤害我腹中孩儿!”她很清楚,是浑然天成的母爱驱使着她一心要护住这个孩子,与李聿无关。
    “你是东洲人,你的肚子不应该为齐人孕育血脉,你更不应该背叛东洲,背叛我!”郑鞅歇斯底里:“即便我灭了你赵家又如何,我郑氏为君,你赵氏为臣,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没有资格恨我!你能活到今日,应该感激我的不杀之恩!”
    说完,将她狠狠推倒。
    灼染的后脑勺磕在了一块硬石上,鲜血将石头染成了红色,她试图挣扎着起身,郑鞅一脚踹在她的腹上,痛的她蜷缩成一团,下身涌出的血腥热流眨眼间透湿了她的衣摆。
    她狠狠咬牙,趴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石头。她伸手,要去拿起石头,却被郑鞅强行捉住那只柔弱无骨的纤手。
    郑鞅不顾她浑身上下浸染的血色,欺身而至,牢牢固定。
    “灼华,是不是很痛?”他看着她因疼痛而扭蹙一团的秀脸,心也跟着一揪。
    同时,他又感到一种复仇的快意。
    “郑鞅,你去死!”
    郑鞅将她额上的血舔舐了去,声音幽柔如天籁:“你就是太犟了,若你乖乖求我,说一句你错了,我会尽量惩罚的温柔些,轻些。”
    灼染咬牙:“你休想。”
    伸手暗中摸索着那个石头。
    “很好,灼华,既如此,那阿鞅哥哥就带你去地狱走一遭吧!”郑鞅骨骼分明的手探入腰下,掀开带血的衣袍,埋首在她脸上脖子上啃噬着,身体一凉,腹部更是绞痛不止,痛的五脏六腑都是抽搐的。
    郑鞅那只罪恶的手覆在流血处,即将要把那未成形的胎儿毁灭的更彻底。
    灼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这一刻,她恨郑鞅,恨李聿,恨一切伤害她欺辱她的人!
    怨恨给予她力量,使她成功将石头拿握在手。
    就在此时,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百里阎寒和郭循策马返来驿馆。
    郑鞅当即将灼染提离,捂住灼染的嘴巴,躲在了梧桐树后。
    百里阎寒下马,将手中提拎的一个侍卫丢在地上,而那侍卫穿着郑鞅的衣袍,狼狈的求饶着。
    “赵氏逃跑了,郑鞅也在到处寻找,小的不敢欺瞒!”
    郭循一箭射穿那侍卫的胸膛,侍卫一命呜呼。
    原来他二人同郑鞅如出一辙,并未曾离开。只暗中埋伏于雁门关,待郑鞅出关离开大齐,便返回驿馆带灼染回京复命,哪怕是灼染身患传尸症,他也必须奉圣上旨意带她回去。
    返回途中,却发现这个在驿馆看守的侍卫穿着郑鞅的衣着蒙蔽了他们双眼,顿时明白此人已被郑鞅收买,于是快马加鞭来此,以确保灼染安全。
    而现在灼染不知去向,郑鞅也不见踪影,他们当即派人在驿馆周围四处寻找。
    暗处,郑鞅紧紧的钳制着灼染,不让她发出丁点的声音。
    灼染袍袖内,藏了一块石头,她不动声色的蓄力,突然拿起石头,一个发狠朝身后的郑鞅投掷。
    郑鞅痛苦的闷哼一声,松开灼染,捂住被石头砸伤的脸。
    “该死的贱人!”
    郑鞅追逐着灼染跌跌撞撞逃跑的身影。眼看就要追上,灼染又拿起一块石头朝他砸了过去。仇恨使力量不断壮大,以至于这块石头快准狠的落在了郑鞅的脑额上。
    郑鞅一阵晕眩,栽倒在地上。
    浑身是血的灼染跪在昏倒的郑鞅旁边,手中拿着从郑鞅身上抽出的利剑,长而锋利的剑端一下下刺向郑鞅的胸膛,每刺一下,她那双乌眸便多一分憎恨。
    百里阎寒和郭循找来时,便看见了这一幕,他们走了过来,探了一番郑鞅的鼻息。
    没气了。
    “他死了。”百里阎寒看着灼染,开口。
    灼染笑了,提着剑,仰天凄笑:“呵呵,死的好!他该死!”
    说完踉跄后退一步,捂着肚子,摇摇欲坠。
    灼染似乎睡了好久,当她醒来时,仍然发现自己身处驿馆。
    她动了动身,只觉身下热流依旧不断涌出。一侍女走进房间告诉她,她小产了,叫她莫要乱动,好好休养。
    郑鞅踹掉了她的孩子,然后她用石头砸晕了郑鞅,又提剑狠狠刺死了他。
    孩子没了。
    郑鞅是杀她孩子的凶手,可这一切又是拜谁所赐?
    是李聿!
    灼染握着锦被,看着那绿色帐幔,绵密的恨爬上心间,直到填满腹腔。
    她在心中祈祷着,祈祷上苍最好别让她再遇见李聿。
    然而事与愿违,因她杀了郑鞅,雁门关外,接应郑鞅的十万兵马群龙无首,很快被晁莽埋伏的齐军一举歼灭,此次雁门关大捷,灼染当居首功,宫中暗卫南宫诫日夜兼程带来李聿圣旨,命她与晁莽等人回京封赏。
    灼染拖着虚弱的身子,领旨谢恩。
    心中却想着要怎样才能不回京,不进宫。
    她如今小产,身虚体弱,不宜奔波。
    于是她以此为由违抗了圣意。
    本来她想说自己身患感染性极强的传尸症,但是圣旨面前,不可随意造次。回京之后,李聿定是要请医术高超的太医给她把脉,到时候发现并未得传尸症,那就是欺君之上再罪加一等。
    “南宫大人,请你转告圣上,我需要滞留在此养病,实在不宜进京。”灼染不卑不亢,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都不要看见李聿。
    “无妨,京中风水养人,且多的是医术精湛者,不愁治不好你的病,不论如何,需先奉旨回京。”南宫诫态度一样坚决,不给灼染抗旨的机会。
    最终,灼染不得不回京。
    在出发回京的前一天晚上,灼染所在的房间着火了。
    火势很大,蔓延到了整个驿馆。
    大火扑灭,灼染却不见了,连带不见的,还有照顾灼染的侍女。
    翻遍了整个驿馆都没有灼染的踪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在寻找无果后,晁莽拟写密奏,向李聿汇报了此事。
    思夷宫内,李聿看着晁莽的密奏,那张脸如冰封一样森冷,阴郁的视线游离到了殿外,定格在一片虚空云层上,似在寻找着那遥远天际的一抹亮色。
    夷染手中端着茶点站在和合二仙的屏风旁,看着有些落寞的李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