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消褪，黎明的晖光慢慢从窗帘一角渗进室内。
    在微弱的光线撩着夏油杰的眼皮时，他醒了。
    与此同时，躺在旁边的五条悟也一同睁开眼。
    两个人默契地起床，更衣，洗漱，然后唤酒店侍者端上早餐，各自吃完后退房。
    这期间，围绕两人的氛围有些沉默。
    那是当然，经过昨晚那一遭不似表白的表白，和不似拒绝的拒绝，任五条悟如何心大，也没法像平常一样没心没肺地黏着夏油杰。
    吃早饭的时候，他就默默坐在夏油杰对面，耷着眉，无精打采地用刀叉戳着餐碗里的蔬菜，明明眉毛眼睛都是丧丧的模样，行动上又像在闹脾气。
    菜叶都给他戳烂了也不吃一口。
    夏油杰看不过去，把他那盘被糟蹋得一塌糊涂的蔬菜沙拉拖到自己面前，然后将手边没吃过的蛋牛治推到五条悟那边。
    按照五条悟的口味，蛋牛治的面包片抹了枫糖浆，盛放的餐碟上还用蛋黄酱绘着栩栩如生的卡通笑脸。
    看着甜度和可爱度拉满的蛋牛治，猫猫小声哼哼，肉眼可见地开心了一点。
    也肯好好吃早餐了。
    他低头吃东西时，眼眶底下暴露出来的青黑色特别明显，一看就是没睡好。
    夏油杰注意到，心口沉了沉，但也不好开口提晚上的事。
    只好催促五条悟赶快吃，吃完回高专。
    猫猫注意力很容易转移的，只要把他的心思引到别处去，他就不会再想那些烦心事了。
    尽早回去高专就好了。
    坐上虹龙宝座，被高空的风呼啦啦吹着，也许开阔的视野和风景能给人的大脑注入精神气，猫咪的心情明显好转一些，竖起一条腿，撑着下巴望着远方的景色。
    夏油杰见他眺望得专注，便放缓虹龙的飞行速度，一路慢悠悠地晃回去。
    高专建在京郊某座深山的山腰，从大门到山脚，绵延出一道长长的石阶。
    刚降落到山脚的阶梯前，他俩就撞上歌姬和冥冥。
    准确说也不是撞上，两位少女似乎在原地等了挺久，一见他们，立刻迎上来。
    “歌姬前辈，冥冥前辈，有什么事吗？”夏油杰礼貌问道。
    他不着痕迹地扫视两人。
    冥冥双手抱胸，面上平静，外露的情绪不多，相比之下，歌姬就情绪化得多。
    黑发少女额间泌汗，也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着急，“夏油，总监部派人到高专了，就在今天早上，来了五个，应该冲着你来的，硝子让我和冥冥在这儿等你跟五条悟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夏油杰眉头一皱，还没说话，五条悟就扬眉高声：“我和杰还没回来呢，那群老家伙就找上门了，真是迫不及待。”
    他一脚踢掉脚边的石头，抬手搭上夏油杰的肩：“走，杰，我们去会会他们。”
    “等等。”
    夏油杰拦住他，转头问歌姬，“你知道那群人的来意吗？”
    歌姬摇头：“那些人只说要找你，没说其他，不过硝子猜测，大概率跟你那个屠村案的判决有关。”
    “怎么，那些人想抓杰去审判？”五条悟挑眉。
    “不排除这个可能。”
    一旁的冥冥忽然走上前，“高层亲自下高专抓人还是第一次，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建议夏油君在没有足够底牌前，先不要和他们碰面好。”
    夏油杰看着她，冷不丁问：“这也是硝子的意思吗？”
    冥冥点头，微笑道：“她喊我来也是看我能不能帮上忙，当然，要我提供帮助的话得支付酬劳，看在可爱学妹的拜托上，可以给你打八折。”
    夏油杰笑了笑，婉拒道：“谢谢两位学姐的好意，不过躲避不是我的风格，正好我也有事想问问他们。”
    高专会客室。
    里面早已侯着一群人了。
    除了在办公桌边端坐的校长，其他都是总监部管理层派过来的人。
    五个生面孔坐在房间一侧的主沙发，都是西装革履，昂首挺胸的模样。
    五条悟和夏油杰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好这帮人相互寒暄完，齐刷刷地看过来。
    别的人不认识，其中有个头绑额巾的稍微眼熟，夏油杰回忆了下，发现他是前一天在总监大楼与自己搭话、貌似姓加茂的人。
    这家伙样貌普通，没有记忆点，但那与总监部其他人不同，对待他这个杀人犯格外礼貌友好的态度很让人印象深刻。
    “夏油君，又见面了。”
    他一坐下，加茂便冲他微笑。
    五条悟啧了声，翘起二郎腿，有些不爽：“你谁啊，套什么近乎。”
    “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在下加茂宪罗。”对方端着平稳的微笑不变。
    眼睛顺势在他和五条悟身上转了一圈，虽然很快转移开，却隐隐给人一种窥视的感觉。
    夏油杰对他的视线有些反感：“所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加茂宪罗知道他不喜欢废话，直接道：“夏油君，关于我们丢失的那件东西，你有头绪了吗？”
    “我不记得自己有拿过什么东西。”
    “这件东西很重要，关乎整个咒术界的安危，不是夏油君否认，我们就不追究的，我们需要先对你做一个谎言测试。
    之后，总监部也会继续调查，在此期间，希望夏油君能接受我们的监督。”
    “谎言测试？监督？你想干什么？”五条悟不客气地插嘴，语气非常不好。
    加茂宪罗也不知是没听出他话里隐含的威胁，还是听出来了假装没察觉，慢条斯理道：
    “假如夏油君通过谎言测试，那么后面就请夏油君到加茂家一趟，在调查结果出来前，或者我觉得夏油君脱离嫌疑前，不得离开加茂的管辖范围。”
    他一说完，五条悟立刻反驳：“不可能！”
    见猫猫情绪有点激动，夏油杰伸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转头问道：“假如去的话，要去几天？”
    “考虑到夏油君还未完成学业，不会占你太长时间的，调查我们已经展开了，接下来是你们高专的暑假，暑假期间，夏油君不妨跟我们走一趟，就当来加茂家做做客。”
    在夏油杰沉思的间隙，五条悟已经彻底不耐烦，狠狠地冲加茂宪罗挥舞拳头。
    “做客？做你的春秋大梦！杰才不会跟你去！”
    他接二连三的挑衅似乎激怒了一旁陪同的总监部人员。
    有人怒而拍桌：
    “五条悟！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夏油杰就是个杀人犯，我们没有立刻审判他已经很仁慈了，你身为五条家家主居然包庇他，你打算背叛五条家，与整个咒术界为敌吗？”
    夏油杰闻言一愣。
    五条悟暼了眼插话的人，满不在乎地笑起来：“杀人犯？你们这群草包连事实都没搞清楚，就随便污蔑一个人，与这样草包遍地的咒术界为敌挺好，我乐意，哈。”
    “悟！”夏油杰压着眉打断他，神色有些恼怒，“不要乱说话。”
    “我乱说话？我哪一句说得不对了？”
    五条悟猛地回头，瞪向夏油杰，像是对他的驳斥感到不可思议。
    “与咒术界为敌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夏油杰低声警告。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是吗？”
    “就算是玩笑也不可以开。”
    五条悟定定看他一眼，忽然扯了下嘴角，他扭头，环视对面的一圈人，冷冷道：“你们听着，老子话放这儿了，要是总监部的人敢逮捕夏油杰，给夏油杰判罪，老子立刻，马上把总监大楼炸了，我说到做到。”
    掷地有声的话语响彻整个会客室，一时间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他态度太嚣张，连一直沉默的校长都看不过去：“悟，不可放肆！”
    夏油杰目色一沉，一股怒火自心底喷薄而出，燎着喉咙。
    他知道，这是五条悟故意说给他听的。
    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不好把这股愤怒宣泄出来。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五条悟，对加茂宪罗道：
    “如果我拒绝的话，你们会怎么做？”
    “夏油君，你要知道我们今天过来是想好好跟你商量的，如果你不配合，那我们只好公事公办，把你的罪状，判决书，还有你大闹总监大楼的事迹，都做一个公示。”
    对方依旧微笑，似乎丝毫没受五条悟的影响。
    五条悟眼神一凛，几乎要跳起来，夏油杰眼疾手快地按住他。
    “我有个问题，如果你能回答上来，我就答应你。”他看着男人说。
    加茂宪罗道：“请夏油君随便问。”
    “那个把城市咒灵转移到乡野的计划，加茂家的高层是不是全部参与了？”
    加茂宪罗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起这个，轻笑一声：“没错，这可是个伟大的计划，当然全部人都得参与。”
    夏油杰握紧拳头，缓缓道：“好，我跟你走。”
    五条悟眨了眨眼，猛地拉住他：“杰！”
    夏油杰回头看，他这会儿还对五条悟的擅作主张十分恼火，眼神不自觉就带点凶。
    猫咪触及他的眼睛，不知被吓住，还是对他的火气十分不解，那股兴师问罪的气势顿时消弱下去了，扯着他的袖子，委屈道：“你不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