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双形状圆润，即便生起气来也没多少威慑力的猫瞳，夏油杰莫名觉得有点可怜，心中噌噌的火好似遇到一堵无形的墙，再也发不出去了。
    五条悟见他似乎有松动的迹象，眼睛一亮。
    “杰，不要去……”
    他也不管这里有外人在，拽着夏油杰的袖子，就那么看着他。
    夏油杰掌心微顿，原本打算拉开猫猫的手，改成轻轻抚上他的后颈。
    “我就去一会儿，不会太久的。”他最终说。
    白发猫咪眉睫颤动一下，眸中瞬间涌现掩不住的失望。
    他松开夏油杰的手，小声嘟哝：“大骗子。”
    “你说什么？”夏油杰听见了，但他没听懂。
    五条悟忽然瞪他一眼，随后起身，大步走向会客室大门。
    “你爱去就去，谁管你！”
    扔下这句话后，门扉蓦地发出巨大的碰撞声，他摔门而去。
    夏油杰一时间很是莫名其妙。
    为什么悟会这么生气啊？
    五条悟毫无征兆的摔门离场可以说甩了在场所有人的脸子，但除了校长不悦地拉下脸，总监部的人无不悄悄松了口气。
    毕竟被神子甩脸，总好过直面神子的怒气。
    别看他们刚刚表现得硬气，其实一个个心里打着鼓呢，就怕五条悟真的一不开心拿他们开刀。
    见五条悟走了，加茂宪罗道：“夏油君，既然你决定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做谎言测试吧。”
    “去哪？”
    “总监部。”
    直至走出高专大门，坐上贴着加茂家徽的接送车，五条悟仍然不见踪影。
    …真的生气了吗？
    夏油杰心中混乱，各种滋味翻涌，糅杂在一起，有疑惑、烦闷，有五条悟终于不再纠缠自己的轻松，但更多的，是亲密无间的猫猫突然远离自己，而打心底升起的、难以忍受的空荡感……
    脑海中，那双盛满失落的蓝眸也越来越清晰，就像是……他真的做了很对不起猫猫的事。
    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夏油君，难道你真的忘了吗？】系统忽然开口。
    ‘我忘了什么？’
    【你曾经答应过猫咪，暑假要去他家里玩的，还会带上菜菜子美美子，猫咪很期待呢。】
    夏油杰张了张嘴，刚想说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脑海里忽的闪过某个片段。
    那是不久前，他和五条悟刚从新西兰旅游回来，探望菜菜美美的一个晚上，五条悟兴致勃勃地钻进他的被窝，问他接下来的假期要不要去他家度过。
    那是猫猫第一次邀请他。
    而自己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他说好，很期待去悟的家。
    然后猫猫开心地笑了。
    记忆回笼。
    夏油杰心头一跳。
    ‘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夏油君，你不能光靠系统提醒，有些事情你得自己记着。】
    夏油杰揉了揉额头，哑口无言，懊悔在心口不断发酵，让他一瞬间甚至有种踹开车门飞回高专的冲动。
    但这股强烈的冲动只是持续一瞬，就被他强行按下了。
    【夏油君不把猫咪哄回来吗？】
    系统对他退缩的行为十分迷惑。
    ‘……算了，之后我会向悟赔罪的，现在我还有重要的事去做。’黑发dk低了低眉。
    【他不需要你的赔罪，夏油君难道不知道猫猫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
    五条悟很好哄的，在这个世界上，夏油杰没有见过比五条悟更好哄的人了。
    他只要现在回头，道个歉，再买个小蛋糕，猫猫就能不计前嫌，把所有不快忘掉，重新拥抱他，依赖他。
    就像从前一样。
    但回到从前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系统仿佛察觉他心中所想，语气顿时变得小心翼翼的：【夏油君很讨厌猫猫依赖你？】
    ‘不讨厌。’
    【那为什么不回去呢？】系统不解。
    夏油杰沉默许久，终于露出一个苦笑，‘如果悟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大概事情不会那么复杂吧。
    刚才总监部的人提醒我了，悟除了是我的朋友外，他还是五条家主，咒术界的支柱，他不能说出要对抗整个咒术界这么任性的话。’
    换作其他人，也许会为自己拥有这么一只强大而护主的猫而自豪。
    但夏油杰从不那样觉得。
    猫猫这么说或许出于对饲主的一片拳拳维护之心。
    可反过来看，这样一个让猫猫抛弃原本责任，把猫猫置于众矢之的的饲主，是合格的饲主吗？
    这种饲主，真的有资格得到猫猫的承认，负担起猫猫的一生吗？
    【可猫咪愿意为饲主这么做啊！】
    ‘是啊，被袒护的我却不知好歹地对他发火了……’
    【夏油君是觉得自己配不上猫猫吗？】
    ‘也许吧，现在的我已经不配让他维护了，他不应该被我拖下水。’
    【这怎么能算拖下水呢？！】
    夏油杰不语，想起自己身上背的屠村罪和撕不掉的杀人犯标签，前有虎视眈眈的总监部，后有意图不纯的加茂家，如果他选择坐以待毙，只依靠悟的保护的话，即便悟不会有意见，他也不会原谅如此软弱的自己。
    夏油杰忽然握紧拳头。
    ‘起码眼前的这个事情，让我自己解决吧，不能再让悟挡在我面前了。’
    少年的意志在这一刻是如此坚定。
    系统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白噪音，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归于沉默。
    ……
    所谓的谎言测试，实际依托于总监部一位感知型咒术师的术式。
    依靠对人体脑电波和心率极其敏锐的感知力，可以判断出一个人在面对审问时有没有撒谎，但这种术式遇上天生冷感，或者拥有能够遮掩脑电波和心跳的特殊手段的人，那就是碰上了克星。
    所以这类方法只能用于初步的测试和筛选。
    夏油杰对于宿傩手指失踪一事根本不知情，很轻易就通过了谎言测试。
    此时距离一学期结束还有半个月，因为高专没有期末考，在通过谎言测试后，加茂宪罗便建议他跳过这学期的最后半个月，提早到加茂家接受监督，以便配合后续的调查。
    夏油杰没有拒绝。
    回到高专收拾衣服，当天就提着行李箱跟加茂宪罗走了。
    他在宿舍整理行当的时候，五条悟就在隔壁，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尽管夏油杰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也听不出那边有什么动静。
    考虑到他们将来也许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夏油杰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走到五条悟屋前，敲了敲门。
    “悟。”
    第一声没人应，夏油杰继续敲。
    连续敲十几下后，里面依旧没有传来丝毫回应。
    可他分明能感应到，五条悟的咒力气息就在门后。
    夏油杰于是知道了。
    悟还在生气，所以对他的敲门无动于衷。
    生气的猫猫是不会搭理人的。
    夏油杰内心叹气，没说什么，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