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虽好,却失了风骨。”
韩侍讲这话一说出口,张展榜的眼睛又亮了:这是看不上这词的意思?
“你现下作首诗,让本官看一看你文人的风骨。”
如果说先才韩侍讲的问话是为了点出许淮和的身份,那么现在这句话便是含了考教的意味在里头。
接下来这首诗若是作的好,那便是真正入了这位韩大人的眼。
反之,若是作的不好,那他许淮和以后在世人眼中便只是个没有文人风骨的读书人。
崔兰生与张求知二人急得不行,这哪是一般的考教,这分明就是生死抉择题。
于读书人而言,最看重的便是风骨。
可这韩侍讲却偏偏以此为切入点来考教许淮和,太过偏激!
这样的入眼不要也罢!
可当下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硬上。
许淮和抬眸正对上韩侍讲的眼睛,眼中并未有惧意。这让韩侍讲心中有几分满意,是个硬气的。
可许淮和想的可和他不一样,而是在心里叽叽歪歪个不停。
这冷脸怪,居然也是要将他架在火上烤。原以为只是个脾气怪的能臣,没想到是个剑走偏锋的疯子。
见许淮和迟迟没有动静,韩侍讲又说:
“怎的?是当下没有灵感吗?还是……”
还是后面没有说下去,但众人都知道是什么。许淮和自然也知道,在心里一个劲儿的暗骂这人狗东西,面上却仍是挤出一个笑。
“学生只是在构思……”
许淮和话还没说完,那狗东西又道:“噢?那便是心中已有了大概,道出来听听。”
许淮和:……
他严重怀疑这人在做压力测试!
深呼一口气,将心中有损功德的话全都排了出去,许淮和才在他的诗词库了挑了首合适的。
势必要砸死这个狗东西,不然他枉为中华诗词库!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首诗一念出口,张展榜刚有几分亮的眼睛彻底黯淡了下去。
这还比个什么,心死了,救不回来了。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韩侍讲口中反复念着这几句话,眸中终于含上赞许之意。
“好一个任尔东西南北风!这首诗可想好了名字?”
许淮和回道:“竹石。”
韩侍讲:“……猪食?”
许淮和:……
众举子:……
好嘛,古诗界新增一个谐音梗。
许淮和只能耐心解释,总不好叫人误会成猪食,不然他怕板桥先生从土里爬起来用猪食砸死他。
“是扎根在石缝中的竹子——竹石”
“原始如此。”韩侍讲了然的点了点头,“是个好名字。”
明明也才二十七岁,这副做派倒像极了四五十的老学究。
“你的风骨本官看到了,还望你在将来无论是读书还是为官,都能一直保有这份风骨。”
“本官希望来年能在京城见到你。”
“多谢韩大人提点,学生谨记于心!”
其他举子这会儿眼睛快羡慕得喷火,可也明白这份专属青睐是许淮和应得的。
换做是他们在韩侍讲那般高压的问话下,别说作诗了,没紧张的哭出来都是好的。
这也太吓人了。
这事过后,韩侍讲没再多留,径自离去。
众人这才真正放开,一个个凑上前来敬许淮和的酒。
这怎么受得了,许淮和忙推脱说是家中亲人在等,拉着崔兰生与张求知这两个“亲人”匆匆告辞离去。
“缘齐,你这就有些不厚道了。”
崔兰生一出来就开始嘟嘟囔囔讨伐。
张求知也拧着眉毛附和:“没错,你诗词都作的这般好,可我二人却是今日才知晓。”
崔兰生更是越说越来劲:“我先前还同你说那纤云弄巧写得如何如何好,你还同没事人般应和我。”
“这会儿想来,你当时不定怎的在心中笑我呢。”
“气煞我也!”
许淮和:……糟了,友谊的小船遭遇了风浪~
要翻!
“哎!怎能如此说呢,我又不曾故意欺瞒你二人。”
见崔兰生狐狸般的觑着他,许淮和又道:
“真没骗你二人,我这些诗词都不是我自个儿想的,全是晚上梦里那些个入梦的仙人诵出来的。
我听着觉得甚好,便记在了脑中罢了。”
张求知:“缘齐,我觉得你还不如说你这诗词都是路上捡的呢。”
许淮和:……他也想这样说~
“其实我说的是真的,你二人又不是不了解我的诗才?”
“如果我诗才一向了得,我倒是巴不得如此,读书人声名远播不是于科举一途更为有利?”
“我也不知怎的一回事,可能是我恩师当年逼得太狠了些,几乎日日叫我作诗,以致于我晚上梦里都是作诗。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我有时候做梦就会梦到有人在我脑中诵读,且俱都是些佳作。”
“故而每每醒来,我都会摘抄下来背诵。”
崔兰生见他说的认真,松动了几分:“当真?”
许淮和点头如捣蒜:“当真!”
一旁的张求知恍然大悟:“缘齐!你这应是受了诗仙点拨啊!”
许淮和:……
崔兰生直接就是一扇子敲在张求知头上,疼得对方嗷嗷叫。
“诗仙你个头,这分明就是类似某些病症。”
张求知:“哦?”
崔兰生转头就化身讲解员:“我曾有个旁支的小弟,白日里读书什么都背不进去,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猜怎么着?”
许淮和、张求知捧哏:“怎么着?”
崔兰生叹息:“一个字儿都不进脑子!可某一日突然像是开了窍一般,第二日一醒来,昨日里学的竟都记得了个七七八八,你们说是不是怪事?”
张求知神情认真的点了点头:“像是中了邪!”
崔兰生、许淮和:……
“中你个头!”崔兰生没忍住又敲了张求知一扇子。
张求知委屈巴巴:“不是中邪那……那是什么?”
崔兰生咬牙切齿道:“一开始不是同你说了,是奇怪的病症。”
张求知捂了捂脑袋,躲到许淮和后头:“噢噢,现在知道了,那是何病症?”
崔兰生背过手,像个老夫子:“大夫说是忧思过重,白日里想什么,梦里也想,这脑袋就一刻不停歇的用着。”
“白日里不会的,梦里头也就背会了。”
讲到这,崔兰生突然神情严肃的看向许淮和。
许淮和:“……你别这般看我,我会觉得我得了不治之症。”
崔兰生却没同他说笑:“缘齐,虽说梦里作诗是好事,可你最好还是抽空去看看大夫,往后还是不要逼自己太紧。”
张求知探出个脑袋:“为何?”
“我那小弟后来死了~”
“大夫说是用脑太多,忧思过重,日夜不休,耗尽了精神气。”
许淮和没想到自己胡咧咧一顿,居然被诊断了脑子有病。
虽然知道崔兰生是好意,可嘴角还是止不住的抽抽。
“唉,那个,我觉得我应该还好,精神足足的,不像有病的样子。”
崔兰生赞同的点头:“确实看着康健,可脑子里的病是看不出来的,还是找个大夫瞧瞧吧。”
“或者等到了京城,我寻个御医给你瞧瞧。”
许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