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洋眉毛一挑:“这是何意,既要又要?”
“非是如此。”
齐淮和不疾不徐应道:
“华阳公主殿下应当换回,但却不能是用粮食换。”
萧洋这下来了些精神,他本意并不是不想将华阳接回朝,只是不想用粮食。
若是换成等价的银两,或许咬咬牙还能答应下来,可粮食他是一斗也不想给出去。
“巴图部国书上言明要的是三十万石粮食,驸马可是想到法子叫他们改变主意?”
齐淮和:“敢问陛下,北梁与北蛮之间最常贸易的是何物?”
萧洋想也没想便道:“自是茶叶、绢布与……”
说到这萧洋猛地一顿:“你是说用这些东西同他们换?”
“这怕是不能够吧?”
“国书上写的便是要三十万石粮食,若是我们将粮食换成茶叶、绢布,他们怕是不会同意。”
齐淮和握着笏板的手一紧,继续说道:“能不能成总要试上一试。”
“北蛮每年同北梁都需要购买交易大量的茶叶,可因着价格之故,并不能满足其需求。”
“绢布亦是如此。”
“当然,这些都只是同北蛮谈判的前提。”
“最重要的一点,依微臣猜测,巴图部此次遣使递送国书的目的并非是为了索要粮食。”
“如之前张侍郎所说,对方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羞辱。
增长北蛮士气的同时,挫伤我北梁将士的士气。”
“有句话说的好,狭路相逢勇者胜。”
“若是北梁的君王连本国的公主都护不住,一忍再忍,那么一开始在气势上就输了一筹。”
“底下的将士也如此认为,为君者都是这般,他们又作何要豁出命去?”
“这便是北蛮藏在其下的险恶用心。”
萧洋闻言,神色变得有些难看。
一个是齐淮和说的话有些难听,二个便是他自己也认为对方说的没有错,北蛮就是在算计他。
“陛下,三十万石粮食他们本就不在意,因着他们打从一开始就猜到北梁不会给。”
“他们很清楚,华阳公主是和亲嫁到他们巴图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算是他们巴图部自己的人。”
“提出这般无礼要求无非就是想看我们的笑话罢了。”
“若是不巧真给了,他们也是赚到。”
“毕竟三十万石粮食够他们三十万士兵一个月的军粮,怎么看都亏不着。”
马元泰捂了捂被敲破的脑袋,看向齐淮和。
“既是这般,驸马又如何能保证对方会答应北梁用茶叶、绢布换回华阳公主?”
齐淮和笑了笑:“不能保证,但也要一试。”
“粮食很重要,但茶叶与绢布于他们而言也很重要。”
“尤其是北蛮贵族,茶叶与绢布对他们来说不比金银珠宝的价值低。”
“若是由北梁主动提出来,说不定可行。”
“说到底,驸马也不过是猜测而已,可若是谈到最后对方还是不同意,又当如何?”
齐淮和面色不改:“不当如何,如若多方周旋达不成目的,那也只能拿出三十万石粮食出去将人给换回来。”
马元泰重重的哼了一声:“说来说去还是要拿出去三十万石粮食,哪有那般简单!”
“驸马之前还说给不得,如今竟是比那三岁小儿变卦还快。”
齐淮和侧过身,正对向马元泰。
“原本当是如此,可马大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华阳公主不只是一个和亲嫁出去的公主,她为我们北梁换取来了十多年漠北边境的安宁。”
“其功劳不比镇守边境的将士少。”
“如今敌人以她性命为要挟要求换取三十万石粮食,对比边境十来年的安稳,下官觉得真的不多。”
见马元泰又要反驳什么,齐淮和立马续话阻止。
“下官知道您的意思,若是换在平常,三十万石粮食自然不是问题。
只是境况不同,两方即将开战,粮食很重要。”
“人人都知道,您无需提醒。”
“所以本官说先与对方商谈,以茶叶与绢布替代粮食换回公主。”
“这就好比一桩生意,在没有定下契书之前都是可以磋商的。”
“于北蛮而言,这本就是无本的买卖。”
“一个废弃的前任可敦,原本只是为了恶心北梁,若能换得东西,怎样都是赚。”
“若是上天不佑,非要拿三十万石粮食换,微臣还是希望陛下能够将华阳公主迎回来。”
“有时候,士气与一国君王能给出的强硬态度远比三十万石粮食作用来的好。”
“华阳公主不只是华阳公主,她更是士气,民心!”
齐淮和说完,殿中大臣议论声不断,萧洋却是难得沉默。
齐淮和的话叫他想起了那个远嫁北蛮十多年的长女,他已经记不大清对方长什么样了。
更不知如今是何模样,心中牵起一抹对先皇后的愧疚来。
罢了——
“传朕旨意!”
“着令刑部尚书王权芳、工部尚书韩清、兵部侍郎齐淮和会同巴图部使臣商谈华阳公主归朝一事……”
虽未明确说及愿意以三十万石粮食换取华阳公主归朝一事,但这般旨意已表明了萧洋的态度。
直到走出大殿,齐淮和还有些心绪起伏。
若是单论派系来讲,这一遭他不该出头才是。
可若是从一个子民、一个常人来讲,他必须要站出来说这些。
这是他的道。
“这次算本宫欠你一个人情。”
耳边幽幽响起萧宝卷的声音,却只撂下这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好似刚才那句话是他的幻觉。
看来这位华阳公主在他心中的份量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