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间,舅妈把阮颜拉进自己房里说话。
“这事我不想让你祖父知道,免得他心烦。”赵茜儿递给她一张泛黄的纸张,是一张清单。
阮颜细细一看,原来是母亲当年的嫁妆单子。
赵茜儿继续说道,“按理说,你母亲既已离世,你是她的独女,她的资产该在出嫁时作为你的嫁妆随着你出嫁,你看看,你的嫁妆可有上面的二分之一?
这新民报社是全城最大的报社,本就是我们阮家的产业,现在你父亲稳稳把控制着,迟迟不肯归还,那些首饰也是少了大半。
最搞笑的事,那曾静静母女至今仍在碎玉轩赊账定制衣物,你父亲上个月在宝墨轩拿走了明朝的一个花瓶也说记账,你说搞不搞笑?
我人低言微,两次上门,皆是连正主都见不着。”
曾静静就是林友邦养的外室,也就是现在的市长夫人。
阮颜心底不快,“舅妈怎么不早说?”
赵茜儿怜惜地看着她,“你新婚,培养夫妻感情,在帅府站稳脚跟至关重要,我哪好用这些琐事去烦你心神?
可现如今,你祖父已经醒来,这两天精神恢复了定会问起这些事情,我才不得不和你先通个气。”
“我去找父亲谈谈吧。”阮颜问道,“这份清单年代已久,可有变动?”
赵茜儿:“你母亲做事颇有章法,所有银钱进出,皆有记录,单据俱全,这点你放心。
堂堂七尺男儿,竟在女人的嫁妆上花心思,这林友邦还真让人刮目相看啊!”
说完又自觉不妥,毕竟是阮颜的生父。
正想圆一下,谁知阮颜已经接话,“谁说不是呢?舅妈放心,我今天就去找他理论理论。”
赵茜儿的担心是多余的,无论是原身还是如今的阮颜,对林友邦都没什么父女之情。
就单凭她姓阮,林友邦就对她生不出怜爱之情了。
再加上她年幼时时常住在外祖父家,十六岁较为懂事了又出了国。
就算原本对父亲有些许感情,也早在他张罗将她嫁给曾静静娘家侄子时,就彻底清空了。
和舅妈又聊了些细节,那边外祖父已经醒来,几人一起用了午餐,阮颜才告别离开。
见时间还早,这时候去林家父亲定然还没下班,阮颜吩咐司机先去碎玉轩。
老夫人很喜欢她上次送的旗袍,阮颜想再去帮她定制一件。
广城地理位置优越,航运畅通,与众多国家有货物往来,可谓站在时尚的尖端。
年轻的男男女女,都更喜欢穿便捷的洋装,像长衫,旗袍这些,已经逐渐被淘汰了。
不过碎玉轩养了一群老师傅,手工一流,布料上乘,做的向来是高端客户群,生意反而影响不大。
那些名门世家的太太小姐们,不愿逐波随流,不随意追捧潮流的,也大有人在。
就像阮颜,她衣柜里的旗袍,就要比洋装多得多。
她一直认为,旗袍最能体现东方女子的温婉端庄的气质。
在现代,她随母亲出席宴会也喜欢选择旗袍,而来到了这里,发现自己居然拥有一家老字号旗袍店,当下兴奋得不能自已,一口气添置了许多。
车子在上九大道一个繁忙的十字路口停下,阮颜下车就看到一个古朴的招牌——“碎玉轩”,字体端庄大气,金漆微微脱落,透露着岁月的痕迹。
两个门面,占据了这条街最好的位置。
光亮的玻璃橱窗用木质的模特展示着一件件精美的旗袍,一旁还有个指示牌写着“只招待女客”的字样。
门口是一个穿着绿色旗袍的店员,盈盈而立。
一见到阮颜,便热情地打招呼,“小姐来了。”
踏入店里,陈列整齐的一排排旗袍,色彩斑斓,款式各异。
另一边的货架上,则是各种各样的面料,有光滑的丝绸,柔软的棉布,还有华丽的锦缎。
墙壁上挂着几幅当红女明星身着旗袍的画像,她们或妩媚多姿,或端庄娴静,每一幅都展现着旗袍的独特魅力。
和其他店员穿着同款同色旗袍的掌柜俪娘迎了上来,“小姐,快这边请。”
碎玉轩不但不接待男客,连里面的工作人员也是清一色的女性,非常注重客人隐私,看款式,选料,量身,都在是贵宾室里面进行的。
倒是有几分现代品牌店的vip服务意识。
通道左右两侧的十间贵宾室,这个时候竟有八间是有客人的。
阮颜暗自感叹,这俪娘确实是经商奇才。
掌柜办公室在通道尽头,阮颜刚刚跨入门槛,就听见其中一间贵宾室突然传来女子尖锐的呵斥,“你们这是什么态度?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小姐,你先进去坐坐,我去看看就来。”俪娘脸上笑容依旧温婉,像是见怪不怪。
确实,一种米养百样人,做生意,自是见惯了人生百面。
阮颜微微颔首,不过也没有进办公室,而是跟在俪娘的背后,站在潇湘馆的门口。
贵宾室皆以《红楼梦》中的院名命名,别致又有趣。
此刻,喧哗吵闹的正是潇湘馆。
俪娘未语先笑,“原来是林小姐,曾小姐来了!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我先给你们道个歉。”
“确实是招呼不周!俪掌柜,你们店里的人什么意思?把人迎进来,茶水点心才刚上,就先问我要账,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声音尖锐刺耳,有点耳熟啊!
阮颜往里一看,果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林依染。
俪娘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账本,随意扫了两眼,笑着说,“确实是小刘做得不对。”
店员小刘面露委屈正想辩解,俪娘又接着说,“就算讨债,也应该等林小姐吃饱喝足了再说啊!”
阮颜想笑,又生生忍住了。
果不其然,林依染恼羞成怒,“你……你什么意思?我爸可是市长,这碎玉轩也是我们家的产业,我不过制几件衣服,你一只看门狗,竟然如此不敬?”
俪娘笑容依旧不卑不亢,“我的碎玉轩全体员工的工资可是阮姓老板出的,怎么?林小姐想给我们发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