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成估计得果然没错。两天后,队里的任务已接近尾声,民工们在工地上只是修修补补而已,甚至已经做好了回家的准备,只要队长发话就能立即开拔。恰在这时,张永福过来了。
“现成哥,你出来一下。”这家伙一见现成喊得格外亲切。现成正在窝棚里收拾被褥,听到喊声走了出来,心想,夜猫子进宅,准没好事。二人避开民工,走到一处小土岗上。张永福递给他一支烟。现成接过烟闻闻,然后点上,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因为这家伙向来不会主动给人递烟,除非他有事求你。
“啥事?说吧!”现成喷了一口烟雾问道。张永福笑眯眯地往前凑了凑说:“现成哥,今年的河工我还想扛面红旗回去,你得帮兄弟一把啊!”
“噢,你说吧,哥该咋帮你?”此时的现成显得十分慷慨。其实他心里明白,遇到张永福这样的主,自己不慷慨也是不行的。张永福往前挪动几步说:“李堂村还得四五天才能完工,我想让他们加快进度,只有他们提前了,才不会拖全大队的后腿,你们可否过去支援一下。”
“这不好吧,我们也很累,我怕民工们闹情绪。”现成犹豫了一下。张永福又连忙递给他一支烟说:“哎呀,算我求你了。”
“嘿嘿,帮,倒是可以,可有些话,我不好意思说啊!”现成笑道。张永福见现成松了口,立刻拍着胸口说:“啥话你也别说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白干的,除了管饭,还有补助,每人每天一块钱行吗?”
“一块钱?你这是何苦呢?”现成笑道,其实他早已摸准了张永福的脉搏。张永福笑道:“嘿嘿,不瞒你说,李堂村赶不上进度,这面红旗我怕没希望了。”
“行,我回去动员一下再答复你,你可说话算话啊!”
“这你放心,一口唾沫一个钉,另外……”张永福附在现成耳边说,“这下,你总满意了吧!”
“你呀,真是小瞧哥了,那我们就发扬一下风格吧!为了你,哥答应了。”
“那好,咱就这么说定了,我去给李堂的队长回个话。”张永福说着,高兴得屁颠屁颠地走了。现成在张永福走后,立刻将德福喊了过来,问道:“小子,有件好事你干不干?”
“嘿嘿,是吃狗肉吗?”德福笑着问道。现成骂道:“你他娘的,就知道吃,一点儿正经事都没有,好了,老子不给你说了。”
现成骂着转身便走。他知道德福脾气,有些事,你越不给他说,他越是膈应。德福果然如此,见队长转身要走,连忙拉住他说:“哎哎哎,叔,你别走别走啊,说,有啥好事?”
“娘的,叔跟你还能有外嘛,附耳过来……”现成说着骂着附在德福耳边嘀咕了一会儿,问道:“干不干?”
“嘿,这确实是件好事,干,咋不干嘞!”
“那你去串通一下,叔等你信儿。”
次日清晨,现成将民工召集起来。民工们个个笑容满面,以为开了会马上就能拔营回家了。现成站在民工们面前说:“咱们的活干完了,大家都出了不少力,不过,李堂村拖了全大队的后腿,希望咱们过去支援一下。”
民工们一听,立刻炸了锅,有人唉声叹气,有人干脆直接骂起娘来:“他娘的,同时开的工,凭啥让我们去帮他们,不干,坚决不干!”
“哎哎哎,别嚷嚷。”德福笑着问,“现成叔,总不能让咱白干吧?”
“人家说了,只管饭。”现成回答道。众民工议论纷纷:“原来只管吃饭啊,哪怕一天补助两毛三毛也好啊,在家干活一天还能挣两毛多嘞!”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吵吵。”德福劝住了众人,又笑着对现成说,“叔,这李堂村副业搞得很好啊,有果园、油坊和粉坊,富得流油,咋还这么抠呢?”
“这样吧,我也不勉强大家,愿意干的留下,散会后到崇印那里报名;不愿意干的回家。现在把结余算一下,崇印,你把账目公布公布吧,将剩下的东西分发给大伙,天冷,赶快吃饭拆窝棚回家。”
崇印掏出账本,将每人应得的钱粮公布了一遍,然后与永进叔一起带着民工去分东西了。现成将德福留下问道:“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没问题,我串通的人都报名了,一共有十九人。”
“算你小子会办事,行,你去告诉恁永进叔,挑几个大点的窝棚别拆,吩咐留下人将铺盖搬进去,我现在就去李堂村工地看看,你要记住,这事千万别说漏嘴了。”
“是,您放心去吧,我去传达您的指示。”德福说着敬了个礼,然后屁颠屁颠地笑着跑开了。现成看着德福近乎疯狂的背影,轻轻摇摇头笑了。
现成来到李堂村工地时,张永福和李堂村的队长李广跃正蹲在河堤上发愁。二人见他过来,仿佛见了救星一般。现成暗笑道,张永福这家伙为了荣誉真是煞费心机,幸亏自己也非等闲之辈,等给他露一手,也不枉他此番相求。
“哎呀,你可算来了。”张永福热情相迎,笑道,“你一来,就有办法了。”
“瞧你说的,我能有啥好办法,还不是都听你指挥。”现成笑着摆摆手。此时他要给张永福留足面子。张永福听了,脸上乐开了花,笑道:“你才是有办法的人,我也要听你指挥。”
李广跃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看上去精明干练,但如今却浑身脏兮兮的,满面倦容。他紧握着现成的手说:“谢谢现成叔能过来支援,谢谢,真是太感谢了!”
“广跃,你别客气。”现成听广跃喊他叔,心安理得,毕竟在李堂村,按亲戚辈分论,广跃确实该称他一辈。二人握了手,现成笑道:“我们也是刚完工,民工们尽管很累,可一说支援你们,没二话,都乐意来,兄弟村队嘛!”
现成客气了一下,但也说了民工的累。如此说,也是给对方一个暗示。即:我来帮你,你就别嫌我们捞好处了。三人打了几句哈哈,马上步入了正题。现成问道:“你们这里啥情况?”
“现成叔,你看这河底。”广跃指了指河底说。其实,无需他指引,现成早已看在眼里了。他发现这是一处河叉,工作面不算大。当初为清淤,暂将大河的水抽到小河沟里,可土坝却打得不牢固,水不断往大河里渗,再加上下了几天小雨,原先挖出的河底已变得水汪汪的,全是淤泥,足有一尺多深,民工们根本无法下去干活,抽水机又抽不得泥糊涂,故而耽误了工程进度。
“嗯,这活确实不好干,”现成点点头说,“不过,别急,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总会有办法的。”
“哎呦,我的现成叔啊,我能不急吗?两夜都没睡好觉了。眼看你们完工走人,心里就更着急了,大队长还想扛面红旗回去,我们可不能拖后腿啊!”
“这也好办。”现成很快就有了主意。张永福听了,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大喜过望,又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说好办?”
“嗯,好办,一切听我安排就是了。”
“要得,一切听您吩咐。”
“那好,我的人吃过饭就过来,你们也去吃饭吧,啥事等吃过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