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兴仓。
不,楚兴城。
这里城高八丈,城郭宽七里,长八里。
占地广阔,城楼无数。
内中几十座大仓库仅保留了几间,其它基本完成了功能化改造。
武库兴建完毕,三个军营也建好了,
各类民房虽然进度缓慢,但窝棚都是够的,至少保障了楚人不卧睡荒郊野外。
连定王项济都住在小破土屋里,楚兴城的子民,哪里敢说半句。
何况逃难者,一路见过太多抢掠厮杀。
窝棚对他们来说,也是天堂。
李保拍了拍身上的玄甲,一路春风得意,这就是青山寨将领的好处。
这会甲胄可老紧张了,他还弄套威风凛凛的玄甲,足见其特殊待遇。
就是这以前穿红色戎衣,这会换成了旧白色,有点不习惯。
第十三营是楚人降兵组建的,六万多降卒,兵司给了三千好兵。
另外二千不错的苗子,是楚兴会盟这里补上的。
五千。
五千战兵!?
哈哈,李保要笑出来了。
当年,他一个村里的农夫,被逼上了山,今日竟然是五千人的统领将军。
当然,他也谨记老当家、大娘子等人的恩德,否则这个位置轮不到他。
论武,他六品没有。论文,那就排不上号。
所以,李保自从干了这个统领,那就一心一意扑在十三营的建设上。
为了抢资源,那是没少撒泼打滚,弟兄们有事,他第一个站出来。
李保有自知之明,他完全跟着周云的节奏走。
二爷叫他干啥,他就干啥。
楚兴城。
北城楼。
一名名站岗的第十三营士卒,腰身笔直,挺如苍松。
一眼望去,就像一个个冰人,立在城墙上。
李保在十几名护卫的簇拥下,一路踏雪巡查。
他怒视北城段,威风赫赫,甲胄间碰撞,发出金戈之音,雄浑威武。
此刻,他是建安军十八将之一,第十三营统领,李保。
楚兴城,城墙宽阔,足以容下六马并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城楼。
一共有十二个门,四个主门,八个小门。
无数建造营、后营士卒在城墙上忙活,各种守城器械肉眼可见的增多。
金汁灶台、雷石滚木、巨大的床子弩,还有人在修建抵挡投石的土胚墙。
各类防御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准备相当充足。
李保人都是懵的,守城这么凶?
这还是北城段,最开阔的东城段,那得多恐怖。
他先后巡查了四个步兵旅,交待了不少周云吩咐的事情。
正当李保欲要回到军营帐篷时,听到了第二旅的窝棚区,传来了哭声。
他眼神一愣,思索片刻,寻着声音,踏步而去。
掀开门布,看见里面十几个兵卒抱头痛哭,李保当即怒不可遏。
拿起鞭子,一路抽过去。
“哭?哭……第十三营的兵,就是这样的软蛋。”
李保气的身子上下起伏,呼吸粗重,好一会才缓过来。
冷静了之后,坐在护卫递来的凳子上,面色冷厉的道。
“说,什么事?”
窝棚里还是哭成一片,一个年龄小的兵卒在抹干眼泪后,委屈的说。
“我们去武库领甲胄,他们说咱是北狄人的兵,要咱们最后领。”
“弟兄们不敢多言,在角落里冷了一天,领到了最差的。”
“三百套甲胄,吴哥拿给四旅,还……还挨了自己人一个耳光。”
……
听到这里,李保跟身后的武川镇子弟面面相觑,
他看见,角落里的吴六子哭成了泪人。
这是夹门板,两头受气。
李保默默地摘下头盔,扶着头发,叹息的说。
“弟兄们……辛苦了,今个好好休息。”
“拿不到好东西,统领……统领委屈你们了。”
兵备这种事,上头都是有规定的,李保撒泼,该拿的都拿了。
士兵受辱,这个事报上去,闹到兵司那里,就是窝囊。
李保缓缓行步,拍了拍这些楚人的肩膀,有些太小了,还摸了摸脑袋。
他们也许都是某郡的良民农户,各种原因,被裹挟上了定襄战场。
都是实在人,没干什么坏事,莫名其妙就成了叛徒。
正当李保要走的时候,吴六子挤了出来,跪在窝棚里,单风眼上全是泪水,下巴发颤。
“统领,让咱们上战场吧,咱们得洗刷耻辱啊。”
李保用了两次力,才把这牛犊一样的小子拉起。
他怒目而视,指着吴六子的鼻子,严肃训斥道,“上战场?”
“你是那根葱?体能过关了没有,战术动作练好了没有,弟兄们能打了没有。”
“第十三营现在的战力,是二线中的二线。”
李保拉抱着这个强壮的后生,就像拉着昔日青山寨的后生一样,用力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最后掀开门布要走的时候,李保回头,目光炯炯,指着这个年轻的小队长。
“吴六子,记住了,军人,流血不流泪。”
“好好练,时候到了,周将军会给你们机会的。”
……
城楼飘雪。
寒风萧瑟。
一翩翩儒将,顶风傲雪,立在城檐之下。
他身覆玄甲,腰配长剑,身后是一员背负大弓的凶悍将领。
李保心情复杂,眉头紧皱,踩着积雪,缓缓来到此处。
“二爷,军备的事,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样对北归军,咱觉得……”
建安军,没有什么事情,是瞒的过周云的。
李保很清楚,周云对于楚兴城的掌控,超过想象。
武库领甲,这么大的事,周云是肯定知道的。
周云星辰般的眼眸,闪过精光,冷如冰霜的道。
“你是愿意,他们今天受点委屈,还是愿意他们明天死在战场?”
周云眼神坚定,望着李保,给他整理了一下肩甲,拍开几片雪花。
“保叔,带好第十三营,别浪费我的心血。”
“今后,这种小事,不要找我。”
……
周云走后,李保怔怔的站在原地。
某一刻,他重重的叹息一声。
忽然,怒火腾烧,一把丢了头盔。
“艹,艹他狗日的!老子也要洗刷耻辱。”
他拿起鞭子,疯狂在城楼胚土柱上发泄。
一朵雪花,自天穹而下。
北城楼上。
一个男子在拼命抽打柱子。
他的身后几百步外,是无数忙碌的楚人。
整个楚兴城墙,人头攒动,整个楚兴内城,呐喊连天。
建安军的战争机器,已经完全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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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返。
壶口瀑布,水流奔腾而下,轰鸣之声,宛如洪水滔天。
楚军红色的旌旗随风飘扬,猎猎作响。
数千斗志昂扬的洛阳楚军,列阵而站。
红色的海洋,屹立在黄河岸边。
他们脸上洋溢着兴奋,今日文魁郎刘仁基又要干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刘仁基站在河崖之上,后方是滚滚的黄河之水。
他迎风而立,红色的玄文披风包裹着他的身子,被风吹的翻腾。
刘仁基的冠带在空中飞舞,他的眼眸神采奕奕,背对壶口岸边捆绑的死囚。
“哈哈哈,刘仁基,莫要得意,你以后也活不了,哈哈。”
“楚帝一样会杀了你!”
一身囚服,蓬头垢面,身形庞硕的兵部尚书任道行面容扭曲,神色疯狂。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身十万多兵卒,几天就成了阶下囚。
面对任道行最后的猖獗,刘仁基面露轻蔑,讥讽的道。
“来之前,还把你当对手的,谁料,是个废物。”
闻言,任道行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昌帝老儿就是要我死,他要我死!我当然要反抗。”
刘仁基眼眸冷厉,缓缓靠到他耳边,恶狠狠的小声道。
“楚帝只杀你一人,这些年你的罪,够死十次了,配合一下不好?”
“怎么就不懂事?硬要搞得九族皆死?”
刘仁基的话,令任道行疯狂了,原来他就是一个小丑,被皇帝和刘仁基玩弄的小丑。
“刘仁基,你大军在外,破了突厥也是死,梅朝远就是你的榜样。”
“刘仁基,效忠项家,没有好结果的。”
“刘仁基,你不得好死!”
……
黄河奔腾,大水滚滚。
刘仁基眺望大好河山,心中豪情万丈。
他手里有一份绝密情报,护龙司发来的。
有护龙司暗探已经混入了建安军高层。
这里是关于太原的警报,
乃是建安军只有二十三个人的大屋子里才能听到的绝密。
某一刻,
刘仁基的脸上挂满了戏谑的笑容,他喃喃的道。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豪情万丈啊,周云!仁基兄来了。”
“你可别接不住,被我灭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