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笑话他,徒有相爷的威名,临了,却也只是打下手的走卒,落下个空有虚名。
他和文武百官一起站着,和以前没有半点变化,他曾经尝试不要多想,可每日他脑子里都是这些,根本不可能不多想。
他还有哪里没做到,为什么就是够不着!
“先王于我有恩,我拜谢先王!大王于我有恩,我拜谢大王!”
郭守成眼角含泪,他不知道怎么了,总有一种惆怅,一种从头至尾的悲伤,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但他知道,他为此曾彻夜难眠,每每想起,总是呕心泣血。
“郭相,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能拉温家下台的?”
郭守成身形一顿,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不明白,这少年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郭相,当初那至关重要的证据,是谁给你的呢!
你可是倚靠那份证据把温家拉下神坛,这才奠定了你在文臣中的翘首地位!
郭相,在你眼中,能够左右风云甚至可以影响大王的温家,如何就对付不了你了呢?
你当时不过是个小官!大王你都未必能每日见到,温家少说几百年氏族,十几代的豪门,门生遍布整个大夏,如何就能让你给拉下来了呢。
而且你能走到相爷这个位子上?旁人为何不能呢?
你当真以为自己才情绝世无双吗?那当初为何文考只是第三名,险些落下首榜,在你心目中第二名和第一名又都差在哪了呢。”
温追说完这些微微笑着,笑着,眼角却带着一丝不忍。
“为何执迷不悟?为何深陷泥沼?”
“......”
温追话语连篇,犹如惊涛骇浪,把郭守成拍得几乎支离破碎,郭守成眉眼豁然悲伤,他迷茫的看着温追,心中惊骇不止。
这些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这小子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郭守成越看那眉眼,越是不安,他眼睛里有一种不敢置信,还有几分不知所措。
“你...”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我将你带来朝都,我领你入宫门,我一手把你送到相爷这个位置上,我怜你小小年纪,心志高远,我告诉你哪些人可以相处,哪些人需要远离。
我看你纯善,我念你读书真诚。
可到底,你还是缺少了管教!
你竟只会读书,以为读书就能带给你一切。
殊不知,读书也就只是读书而已!
你身居高位多年,这点浅显的道理还是琢磨不透吗?你明明来自于底层,怎会不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
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说他所得到的一切完全靠自己。
人立于世,一天命,二人和,三纯善。
你无天命,但贵在人和,可如今,你丢了纯善!
不过几十载,我都快认不得你了。”
“你是...”
郭守成眯着眼睛,他怕是老眼昏花了,怎会!
万分不敢相信,他是知道的,他分明是知道的,自己一路走来过于顺风顺水了,可旁人只说他能力出众,有先天之能。
他听得多了,便也就信了,他...迷失了吗?
“哼...”
扑哧一声,郭相的话还没说完,可就在这时,只见他胸前多出一把钢刀。
“郭相,你太耽误时间了,人啊,还是要纯粹一些方能讨喜。”
郭守成嘴角慢慢拉出血丝,他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那白衣男人。
“你...你们...!”
“郭相!”
突然哐当一声爆破响,谁人也没有看到,谁人也没注意到。
只看不远处的奚遥,也就是温追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炸得粉碎。
手脚稀碎,碎成渣渣!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大王先是看着郭相,再看着眼前不远处四分五裂的人偶,但他此时不见惊慌,反而从心底涌出一股极致的愤怒,一种自己被肆意践踏的愤怒。
他呼吸急促,声音放大数倍。
“谁!给我站出来!”
“保护大王!”
卫尉们全部涌出,挡在大王身前,大王想下去看看温追,但被内侍一把拉住。
“大王,咱们先后撤,大王!”
“放开我。”
“大王,您听劝!”
“何内侍,你放开我!”
“大王,温先生有交代,保护好自己,大王,温先生有交代的!他不会有事的。”
大王呼着气,透着卫尉们身体的缝隙看着下面那断手断脚,勉强忍住不让自己往前冲。
【先生...先生不会有事的,对,先生不会有事的。】
...
“可惜了,郭相,本来还想多给你一点时间,至少让你坐一会那把你心心念念的椅子,可是时间着实有点来不及了”
“你们...呃呜...设计我!你们...呜呃...到底要干什么?”
“笼中雀,井中蛙,龙困于浅丘,雀是你们,蛙也是你们,龙也是你们。
郭相,你们该睁眼看世界了,外面已经是那个样子,可像你,却还在纠结一把椅子,实在是不像话,如你这般的人,实在是不该待在这个位子上。
一国之相,看不出世道变化,两耳不闻窗外事,那可是不行的。
或许这就是小民思想吧!你从小缺少教化,自小被要求死读书,高中,光耀门楣,可像你这样的人,爬得再高,也抛不开自己心底那些狭隘。”
“我...不明白,你们一开始找我,是...是...”
“找你,自然是因为你容易被挑唆。
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读书人,最是容易激动。
你身旁无长者,没人给你拿主意。
你自信傲慢,也不会听旁人的劝诫,信了就是信了,也不用担心你反悔。
你没有后路可走,只能一路往前,只要成功了一步,接下来的路都不用我们催,你自己上赶着就走完了。
你们这样的人最是典型,高度自尊夹杂着高度自卑,说到底呀,郭相,你心比天高,但命比纸薄,怀才不遇本该是你的终点,可奈何有人喜欢你的真诚,将你拉到了你不该到达的高度。”
“嗯哦...”
郭相吐着血,嘴角下垂,眼角发红。
“你...”
“可悲么?不,这是你应得的,看不清自己位置的人,也识别不出环境的好恶,自己闯入风雨中,然后被风雨刮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郭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