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珹看着心都提起来了。
但他见永琮面色沉静,心里稍稍安慰了一点点。
那马挣扎地厉害,一会前进一会后退,就这么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永琮见白马有些力竭,瞅准机会翻身上马。
死死抓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腹,任凭白马如何挣扎跳跃都不放手。
忽的,那马高高抬起前蹄,几乎直立起来。
弘历猛地站起身:“弓箭!”
千钧一发之时,永琮踩马背借力,几乎腾空而起,双臂用力竟然将马摔在地上!
他滚了几圈卸去力气,见马挣扎起身,又立即骑了上去。
白马嘶鸣着、挣扎着,可怎么都无法将永琮甩下来,渐渐地它安静下来,任由永琮骑在自己的背上。
“好啊!好!”弘历激动上前,永珹和永瑜也急忙跟了上去。
永珹瞧着,永琮有些颤抖,于是立即扶着他下马。果然在永琮落地的那一刻,两腿一软,差点跪下来,好在永珹力气大,稳稳扶住了他。
“永琮,你不愧是朕的嫡子啊,更不愧朕给你的封号。”弘历笑着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永珹扶着永琮的胳膊明显感觉到他浑身一抖。
永琮面不改色地笑道:“儿子受皇阿玛教导,自然不会让皇阿玛失望。”
永瑜看他们闲聊,焦急不已:“皇阿玛,还是先请太医替七哥包扎一下吧!七哥的双手都烂了!”
弘历这才注意到永琮紧紧攥起的拳头正滴着殷红的鲜血。
“你这孩子,受伤了也不和阿玛说。”弘历顿时急起来:“来人,送宸亲王回养心殿,再让卫初鹤去替他医治!”
永珹立即给永瑜使了个眼色,永瑜上前扶住永琮的另一边:“皇阿玛,我和四哥陪着七哥去吧。”
“也好。”弘历点头。
永琮步履稳重地走了,路过永琪的时候,他示意永瑜先松手,凑到永琪耳边低声道:
“没死,失望了?”
说罢挑衅地看了永琪一眼,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直到上了马车,坐在进忠特意铺的厚厚的软垫上,永琮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永珹身上。
“七哥!”永瑜低声叫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没事。”永琮声音微弱,浑身都在颤抖:“力竭而已。”
永珹撇撇嘴:“小鱼,帮你七哥按按胳膊按按腿.....你这么逞强,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是让二哥担忧吗?”
永琮只是笑,什么话都没说,又或者他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还好你天生力气大,否则可就真不好了。”永瑜嘟嘟囔囔。
有这样的毅力,永琮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永珹真的对他心服口服。
好在经卫初鹤仔细的诊治和检查,永琮确实没有大碍。
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晚上,永琪一个人坐在御花园发呆。
猛然间,他听见自己背后有动静,一回头——
就见永琀站在一片阴影下,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永琪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比起永琮,他更不喜欢永琀。
哪怕永琀脸上永远带着和煦的笑容,说话也是温声细语。
但他总觉得在这些之下,有着令人胆寒的狠辣和深不见底的城府。
“怎么一个人在这?今日旬假,不回延禧宫吗?”永琀走出来,脸上是十年如一日的笑容。
永琪稳了稳心神,也笑道:“今日七弟在御苑那样英勇,让我很是自愧不如,便在此反思。”
“哦?是吗。”永琀闲庭信步地走到永琪面前:“春寒料峭,五弟小心别得了风寒。”
“多谢二哥关心。”永琪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平和。
永琀笑笑,坐到永琪身边:“你应该庆幸。”
永琪被说的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庆幸自己没把那药洒在那匹马的饲料里,否则.......你就要好好猜一猜自己的死期是哪天了。”永琀垂眸理了理自己的衣摆。
永琪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二哥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永琀笑着看向永琪:
“我希望你能守住自己的底线。你从小到大,虽然好胜心很强,但一直是个善良又孝顺的孩子。喜欢小兔子,喜欢吃甜食,喜爱书法、喜爱文学。所以我希望你能一直坚守自己的本心,人要是堕落,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善恶更是只在一念之间。”
一阵冷风吹过,永琪打了个寒颤,顿时觉得自己清醒许多。
“可以争、可以抢、可以不服输,但是千万不可以不择手段。”永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永琪,伸手从他怀里掏出一个空了的药包。
“记住二哥对你的忠告,你就还是我的好弟弟。”说罢,永琀头也不回地走了。
永琪面色惨白。
那包药,是愉额娘给自己的。
愉额娘自从哑了之后,性情大变。
更一直认为是皇额娘害了她。
哪怕没有一点证据。
永琪很不理解,可珂里叶特世居科尔沁,皇额娘要收拾她何须大费周章?父母亲人,哪个不是牵挂?
直到前段时间,愉额娘塞给了自己一包药粉,在纸上写下:
“我哑了,以前手底下的人见我没了指望,都纷纷倒戈。如今我手中无人可用,你只要把这个洒在马的食槽里,不论多温顺的马都会发狂,永琮必死无疑。”
永琪拿着药包,就好像手上拿了一团火。
他是想做太子,所以嫉妒永琮,藏锋露拙让永珹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还亲近娴妃给自己增添更多助力。
可他从未想过要害了谁的性命。
大家从小一起长大,他真的舍不得。
“你若优柔寡断,死的就是你。”海晏清写着:“不要怪额娘心狠,额娘都是为了你。”
都是为了你。
这句话就像座大山一样压在永琪心里,好像自己不将这药撒下去,就是对不起愉额娘。
可愉额娘真的是为了自己好吗?
他总忍不住思考。
愉额娘真的疼爱自己吗?
他呆呆地站在木兰围场献的野马前。
过了许久,他转身出去,将愉额娘给自己的药粉全数洒在草丛里。
但他心里还是生出了一丝恶意。
野马难驯。
自己不过是推荐永琮,是生是死,都与自己无关了不是吗?
他这样想着,于是当着皇阿玛的面说了那样的话。
人要是堕落,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善恶更是只在一念之间
永琪低下头去:
“你说的对,二哥。”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