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以看着光幕中的景象，皱起眉。
强烈的不适感同样将他包围。
感受到墨以的情绪，舰长拍了拍他的头：“小崽，是不是觉得很不舒服。但是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
“即使再不舒服，夏赞和夏邻能活下来，就是靠着这些人十来年的帮助。”
墨以沉默几秒后，认真问道：“……老头，这种叫帮助吗？”
“也许看起来不叫，但仍然形成了因果事实。”
时空隧道逐渐到了尽头。
之前光幕中夏赞生活的筒子楼，转瞬出现在眼前。透明的时空隔挡，将墨以和舰长拦在咫尺之间。
剥落的水泥墙，斑驳的砖块，滚滚浓烟如黑色的恶龙，张牙舞爪地从各个窗口喷涌而出。
筒子楼下，锈迹斑斑的铁门不知为何被锁住，将里面所有的人都困在牢笼之中。
王叔、王婶，还有一张张墨以刚才在光幕上看到的熟悉脸庞都出现在铁门后。他们从栏杆里伸出手，惊慌失措的呼喊，求救！
熊熊大火越烧越旺，不断舔舐着筒子楼的墙壁和窗框，烧断的木头、破碎的玻璃从楼上掉落。如同催命符一样，砸在被困众人的心头。
现在他们唯一求生的希望，都在门外的夏赞身上。
夏赞刚从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上完晚班，回来就看到熊熊大火。虽然已经报警，但因为老小区封闭的交通，一时半会救援无法到达。
他手里拿着随便捡起的钢筋，费力撬着铁门锁扣位置。
耳边充斥的全是邻居撕心裂肺的哭喊。
夏赞突然反应过来，他看向铁栏杆内一张张狰狞的脸：“夏邻呢？”
“快快！！先把门打开，打开了我们一起去找你弟弟。”
“要命了，火要烧下来了！！夏赞，快一点。”
“咳咳咳。撑不住了，快想办法砸门。”
没有人回答夏赞的提问，他们拥挤在门前，拼命想要从燃烧的大楼挤出。
只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回答：“傻子被隔壁楼的小军哥哥锁在地下室了。”
夏赞定住。
老筒子楼的地下室在东侧，和大门方向相反，同样是由铁门隔挡。说是地下室，实际是个下凹房间。那里并不属于这里任何一户，因此长期废弃，反而成了堆放垃圾的地方。
如果夏邻真的被锁在那里，火势很快便会蔓延过去。
夏赞想要扔下钢筋前去查看，却突然被王叔拽住。
“快，火马上就要烧下来了。小赞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这么多年邻居，你真的忍心看着我们一群人死在这里吗？”
夏赞的手开始发抖。
耳边除了邻居们的哀求，他同样听到了夏邻哭泣的声音，他大喊着哥哥，哥哥救我。
夏赞脑子里全是翁鸣，他低头看向手里的钢筋。
“轰隆”一声。
越来越大的火势不知道烧到了什么，突然引发了一连串小的爆炸。铁门内的众人瞬间如同惊弓之鸟，无数的手伸向夏赞，想要抓住生的希望。
夏赞躲开十几只抓向自己的手，向侧门跑去。
距离地下室几米处，他看到弟弟如同一个稚儿般靠在门上，哇哇大哭。他脸上蹭满了眼泪鼻涕，抽噎着对着夏赞大喊：“哥哥，烫。”
夏赞脸色苍白，身前是弟弟直白澄澈的哭喊，身后是一整栋楼邻居的求救。
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后，对夏邻说出一声对不起。
接着冲到一众邻居身前，手上青筋暴起，老旧的门锁和钢筋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终于，随着“嘭”的一声，铁门打开。
邻居们你推我搡的从里面冲了出来。滚滚浓烟之下，本就岌岌可危的老楼轰然倒塌。
这一瞬间发生的实在突然，突然到夏赞被扯着胳膊拉离废墟，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去看一眼还在地下室的弟弟。
……
墨以静静地看着狼狈跪在地上的夏赞。
他知道，这样的选择应该是通过了舰长的考验。作为舰的成员，必须要在面临危机时，有舍弃自我利益的觉悟。
甚至，这自我利益的范围包括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生命……
舰长带着墨以重新回到时空通道中。
墨以：“你不去接他吗？”
舰长摇摇头：“不着急，我们先去看看看下一个。平行时间上，两人的关键节点差不多。”
空间如同水波纹般荡漾开来，墨以跟着舰长重新来到一处小山丘上。
周围寸草不生，干燥的空气如同火舌热浪一波波扑向墨以。如果不是从白日直接跳跃到深夜，甚至会让他有种自己完全没有从火海中离开的错觉。
墨以：“……”
默默出神，甚至开始怀疑老头考验人的方式，是不是都是从火焰山里找。
他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不远处的村落看上去安宁富饶。这里的生活条件，似乎比夏赞住的筒子楼幸福很多。
舰长撸猫一样，将手搭在墨以脑袋上，把他张望四周的脑袋掰向前方。
“那个密封的庙里，就是这次我们要考验的人。”
墨以顺着舰长所指的方向看去。
密封的古庙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小条窗缝，若隐若现的烛火打在一副骷髅焦尸身上。
墨以有些不解，看向舰长。
小世界里会有各种非自然生灵，但目前为止加入舰世界的成员都是类人。这样挑选不是因为排外，而是实践下来，越临近的生物之间越好沟通。
舰长捋了捋胡子，叹出一口气：“唉……里面那太岁受到的考验就是人心。如果他可以做到割肉喂鹰，定然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墨以：“那应该是什么模样？”
舰长：“佛心之人白洁如晶。可他修成的人骨如同修罗降世，浑身上下漆黑如墨。他身上定然背着数十条人命，因果缠绕。”
舰长略带遗憾，转身离开：“算了，走吧。”
墨以跟在舰长身后，两人重回时间隧道。舰长絮絮叨叨，口中说着太岁身上因果。
“可惜了，那小太岁本来度过了这一劫后，定然能有大造化。”
“唉，先去接夏赞回舰吧。”
“小崽，有了同龄人，以后你……”
“这是不对的。”墨以团坐在舰长脚边，垂眸不知想着什么，他突然出声。
舰长一愣：“什么不对？”
墨以抬头，满脸认真：“这个批判标准是不对的。”
“没有通过考验的，不是那尊修罗太岁，而是村子里贪婪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