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奕从车窗探视,只见九原县城依旧破败,但那死寂之气已被一种微妙的生机所取代。
沿途的民众纷纷出门列队欢迎,面上洋溢着“诚挚”的笑意——那笑,如同背后有一柄利刃强迫你欢颜一般。
方奕心知肚明,等穿过这条街,这些人或许转身便会泣不成声。
“侯爷,九原县似乎不错,多热闹,百姓也和善。方才一接触,我觉得陆县令为人也算不错……”
小柔望着窗外,纯真地评论道。
“他人是天真无邪,你却是天真过了头。等我告诉你九原县的实情,你恐怕要夜不能寐了。”方奕冷哼一声,压低嗓音说道。
随即,陆县令引领众人来到了一座既气派又华丽的宅邸,这是陆东荀专为方奕修葺的府第。
小柔搀扶方奕下车,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府邸,对陆东荀笑道:“陆县令,侯爷这府邸真是气势不凡,定是花费不少银两吧?”
“哪里哪里,此宅原是宁德府首富卢员外的房产,卢员外一家迁往淮州经营,这宅子就被我们县衙以低价购得,经精心整修,才成了侯爷的居所。”
陆县令躬身行礼,满脸讨好地说着。
“卢员外……”方奕觉得这名字耳熟,似曾听猎户提及,却又一时想不起。
“侯爷,您没事吧?”陆东荀假装关切地问。
“哦,没事。陆县令费心了,这大宅真让我惊喜不已。若有机遇,我必定会在岳父大人面前提携你。”
方奕微笑着回应。
陆东荀闻言,欣喜更甚。
毕竟,在兖州,他们的天并非远在天边的皇帝,而是近在咫尺的总督兼巡抚诸葛瞻。
接着,陆东荀恭敬地领着方奕进入府邸,逐一介绍:“侯爷,请看,这些都是我特地挑选的丫鬟和仆从,个个机敏勤快,厨师也都出自名酒楼……”
方奕环顾一圈,六位丫鬟,十三名家丁,显然皆是监视之用,未料陆东荀的警觉之心竟如此之重。
此刻的情景,尽管未能比京城中的险象环生更胜一筹,却也绝非坦途。
休整一番后,陆县令于县城中最负盛名的酒楼设宴款待,席间与方奕攀谈家常,炫耀其独特的身份地位。
而方奕依旧让小柔代为应对,自己则悄然四顾,惊奇地发现这座前几日尚且门庭冷落的酒楼,现下却灯火辉煌,座无虚席。
那些食客个个体态魁梧,似熊似虎,显然装扮成了寻常兵丁的模样。
方奕心中暗自讪笑,看样子这位陆东荀确实将自己当作易欺之辈了。
宴毕,夜幕已沉,陆东荀更是热情洋溢地护送方奕返回府邸。
“今日真真是疲乏至极。”方奕在卧室内躺在床上,舒展着身躯。
“侯爷您累什么,只顾享用美食,与那位陆县令周旋的可是我,我还为您挡了好几杯酒呢。”在一旁整理衣物的小柔抱怨道。
“真是没想到,小柔,以往怎未察觉你酒量如此之佳,饮酒如饮水一般自如。”方奕笑道。
而小柔忽地靠近,倚在方奕身旁,一手撑床,醉眼朦胧,紧盯着方奕。
气氛骤然微妙,方奕眉头微蹙,“小...小柔,你这是?酒醉了吗?”
“侯爷,现在可以告诉我九原县及陆县令的真实情况了吧?这两日您有何新发现?”小柔好奇询问,身子摇摇欲坠,轻轻倒在了床边。
“嘿,原来是此事。我先声明,听后可别失声尖叫!”方奕扶稳微醺的小柔,便将九原县的实情与陆东荀的真面目一一相告。
小柔闻讯,果真惊呼出声,方奕忙掩住她的口,低声叮嘱:“说过要小声,门外有人监听!记住,装作一无所知!”
小柔连连点头,眼神渐渐迷离,方奕连忙松手,轻拍小柔的头:“让仆人熬碗醒酒汤来,时间不早,你快回房休息吧。”
“嗯!侯爷,兖州寒气逼人,多添一床被褥,切莫着凉。”
小柔心生温暖,为方奕披上外衣,蹒跚离去了卧室。
方奕正欲沉沉睡去,却忽闻房门轻扣。原以为是小柔归来,开门一看竟是陆东荀派来的两名仆从。
他们手中竟还抬着一床锦被,方奕误以为是小柔的安排,便让他们放置于床。
仆从离去后,方奕欲再次就寝,却不经意间嗅到一缕幽香,被中还散发着温热,似乎有什么物事在轻微颤抖...
香气扑鼻,方奕察觉不对,揭开被角一看,惊见一位香肩半露的女子蜷缩其中。
乌黑如墨的长发,肌肤赛雪,面庞精致,每一眨眼都透露出惹人怜爱的神色。
更令人意乱情迷的是,眼前佳人仅着一抹鲜红肚兜,洁白修长的双腿展露无疑。
方奕下意识慌忙拉上被子,脑中却满是那让人心潮澎湃的景象。
方奕愣怔片刻,方回过神来,擦拭嘴角的涎水,急问:“你...你是何人?”
“我是陆县令献给侯爷的礼物...”女孩羞涩低头,声音细弱蚊蚋。
“我...我无需这样的礼物,你请回吧。”方奕咬牙,言不由衷地说出了这世界上最违心的话语。
若非霸王之力使他心境淡泊,或许方才就将这世界的第一次轻易打破...
“侯爷,求您别驱逐民女,若小女今晚未能留下侍奉侯爷,我的家人恐将...”女孩双眼泛红,苦苦哀求,不敢言尽。
“会怎样?”方奕心知肚明,却佯装不解。
因为他担心这女孩如同庭院中的仆役一般,企图借此试探他的底线。
“我的家人……他们会……会被陆县令折磨,甚至……甚至遭到杀害!”女孩泪水涟涟,哽咽着说。
方奕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荒山脚下那骇人的尸骨堆。倘若这女孩真是清白无辜,将她逐出门外无异于将她及全家推向深渊。
“唉,也是个命运多舛之人啊。”
“侯爷,您是答应让我留下了么?”女孩喜出望外地问,急忙拭去泪水,但一举手,薄被不经意间滑落些许。
方奕慌忙转过头去,强作镇定地说:“留下可以,但你得穿好衣服,安分地在床上休息,我就到旁边的榻上将就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