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和檀芷分别后,在随从的护卫下出了“百花坊”,一行人骑上马奔出百花坊了,邢妱遣散随从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不远。
“百花坊”离闹市不远,不一会几匹马便奔入闹市了,邢妱依旧紧随其后,见他入闹市后放缓马步,走马观街,便也勒住马头,漫步街道。
今日街市像往常一样热闹,行人来来往往,货品丰富多样,摊贩们在其中忙忙碌碌,缭乱的让人目不暇接。
马匹穿过西街,到了楼坊和商铺最奢华的街中,有家商铺正在修葺铺顶,带网兜的脚手架占了三分之一的路面,架上的木正给门面雕花样,沈玉注意力被街市的繁华分散,漫不经心的经过脚手架下,邢妱觉得机会到了,右手一转,拈出一枚石子,朝木匠弹去,木匠身子一晃,掉入网兜中,惊了沈玉的马,马儿一声嘶鸣往前疾驰。
“马惊了,散开!”,街道司的人看到情况一边追马一边提醒行人,行人似乎常遇这种事,很轻巧熟练的向左右两边闪避。十几名“街道司”在马后追喊:“当街纵马!罚银二两!快停下来!勿伤及百姓~”
沈玉很快控制了马,街道司们将他围住,为首的喝道:“下来!”,沈玉富里生,贵里长,锦衣玉食里捧着长大,从没受过这般呵斥,登时火冒三丈,下马便骂道:“瞎了狗眼,知道我是谁吗?”
一不识时务的街道司道:“知道,沈家公子,那也得罚银二两”,这时沈玉的随从也围了上来,两拨人剑拔弩张对峙着,自打攀上檀芷郡主这个背景,沈玉的随从都嚣张起来了,不屑道:“放肆!你知道我们家公子和檀芷郡主是什么关系吗?”
为首的街道司一听檀芷之名,沉默了,富者虽无权,人事里却多是非富即贵之人,不好招惹,两拨人僵持在那儿。
这时邢妱驱马上前道:“玉公子身份矜贵,何必与他们一般计较,二两银子,小女子替你付了”,说着从腰间摸出两块碎银扔给街道司道:“我乃永宁少主邢妱,尔等退下吧”,为首的闻言,虽面有不满,还是向她拱手道:“谢少主解围”,说着,领着下属憋屈的离开了。
沈玉一见到邢妱,原本彷徨愠怒的神情立即恢复平静,变成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他客气道:“多谢少主”
邢妱温柔关切道:“街道上走马要小心,可伤到了?”
“沈玉没事,谢少主关心”,沈玉道。
见她一个人,没有随从,便奇道:“少主天潢贵胄,怎没个伺候的人?”
邢妱道:“方才听说风华楼有奇珍异宝,本殿担心被人竞走,便多派了几个人去,充数量嘛”
沈玉赞道:“少主这招妙啊”
邢妱知他是个势利之人,便顺其心理道:“就是费些银票,不过永宁府也不缺这点钱”,说完灿灿一笑,笑的如沐春风,本是倾国容颜,这一笑让沈玉有些恍神。
邢妱道:“永宁府就在前面,玉公子可愿屈尊到府上坐坐?”,沈玉诧异,早听檀芷说邢妱清高孤僻,从不理会四大贵女的殷勤献媚,檀芷几人想邀请她入圈扩充门面,始终不能如愿。如今却主动邀请他做客,还谦虚的用了“屈尊”二字,实在难以置信。
这样倍有面子的邀请,沈玉断然不会拒绝。
两人骑马漫步回府,到了永宁府门,小厮了迎出来,把沈玉和随从的马牵到马槽,并引了一行随从去休息。
邢妱向他做出邀请的手势道:“玉公子请”
“少主太客气了”,沈玉有些不自在道。
进了府门,是一块巨大的影壁墙,壁上雕刻四爪龙,这是王权的象征,平时不论谁看了都会心潮澎湃,沈玉也不例外。
邢妱领着沈玉从长廊走过,到了客堂吩咐几位丫鬟将茶水点心送到后花园的凉亭处,转身对沈玉道:“后花园花开正艳,一片姹紫嫣红,正适合我两互诉衷肠……”,说完清淡一笑,没有女子的媚态,却已让沈玉想入非非,“互诉衷肠”四字像是一种撩拨,撩的沈玉心脏狂跳。
“随我来吧”,邢妱在前面带路,沈玉跟在身后想了很多,一路上思绪万千,心乱如麻,想自己英俊潇洒,倜傥风流,富甲一方,平日里引得无数贵女爱慕渴求,邢妱自然也在其中,没准早已被自己的魅力倾倒,寤寐思之,辗转反侧,今日终于逮到机会,放下矜持与自己一表衷肠。
这么一想,沈玉内心不自觉的骄傲和悸动起来。
两人到了后花园,正值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凉亭处在花团锦簇之中,亭上挂着白色幔帐,随风而动,轻盈飘洒,亭中还设了石桌石凳,方便观景赏花。
两人刚走入凉亭,丫鬟们便端着菜肴鱼贯而入,不一会儿,石桌上便摆满了酒菜。
邢妱对他邀请道:“玉公子,别辜负了良辰美景,请”
沈玉道:“少主先请”,邢妱坐下,沈玉才坐。
邢妱为他夹了一筷肉,伸到他嘴边喂他道:“玉公子,试试我王府的厨艺”,沈玉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少主,我自己来就行”,邢妱满眼期待的望着他:“尝一下”,沈玉一口含住筷子,赞道:“好吃,质嫩爽口,多谢少主”
丫鬟上前为他倒了一杯酒,邢妱道:“窖藏六十年的美酒,试试”,沈玉端起来抿了一口,惊喜道:“果真琼浆玉液”
邢妱对丫鬟们道:“你们先下去吧”,丫鬟们行了个“万福礼”后下去了,沈玉心中窃喜,要进入正题了。
待丫头们离去,邢妱端起酒杯抿一口道:“此情此景,只有与公子这样风光霁月的美男子在一起才不负春光”,沈玉心中悸动连连。虽然对这样的夸赞对他来说已经听了无数遍,但人不同,夸赞的感受也不同,从邢妱嘴里说出,足以让他联想到非常多情感以外的东西,她的身世,她的财富,她的美,带着拒人于千里的冷冽,令人心底生寒,能得这样的人一句夸赞,是令男人倍有面子的事。
沈玉道:“少主的美意,真是让人悸动非常”
邢妱道:“可惜,云英纵有意,公子却已心有所属”,沈玉明白这句话暗示着他与郡主的关系,沈玉道:“男女之事,未成婚都不做数的”
邢妱偷偷斜了他一眼,又正视前方道:“玉公子才貌双全,满城贵女无不对公子钦慕有加,将公子当做良配范本,只可惜无檀芷郡主的福分”
沈玉心如鹿跳,激动道:“那这其中也包括少主殿下吗?”
邢妱道:“小女子与檀芷郡主虽然有些矛盾,不过在小女子心中,一直将她当成好姐姐看待,并不想让她伤心为难”,沈玉瞬间明了,便道:“我与檀芷郡主不过泛泛之交而已”
邢妱心中冷笑,脸上依旧平静道:“公子对泛泛之交也能豪掷万金,不愧是富甲一方的大户”
沈玉道:“若少主有意,沈玉愿倾囊相授”
“那小女子就相信公子……”,邢妱莞尔一笑道,这一笑让沈玉觉得满园的娇花都失去了颜色,只有她令人心驰神往。
沈玉高兴的举起酒杯豪饮,和邢妱炫耀起自己家的财富,就着天下奇珍异宝等话题聊了许久,一个时辰过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看着沈玉的背影离去,邢妱才想起今天是第七日,答应给上官巽第三本秘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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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来临,上官巽还没回木屋,坐在武场上借着月光琢磨邢妱的《生克循环心法》劲头过去了发觉已经月上中天,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想着那女孩今天为什么不来。正想着,林子中隐约有响动,上官巽心头一喜,以为她来了,转头一看,却见苏知味立在身后,心头更加失落。
苏知味道:“看的什么呢,那么入迷?”
上官巽道:“没什么,一些道学家言论”,苏知味不大信,拿过来翻了几页,都是一些大而无当的句子,看得不太懂,便开玩笑道:“你何时变得这般超脱了……”
上官巽道:“随便看看,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得坐坐”,苏知味很欢喜他这么说,交代他几句关心的话,便愉快的回去了。
上官巽又等了两盏茶的功夫,黑沉沉的夜,万籁俱寂,他正要起身回去,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冷冰冰的呼唤:“易阳”,上官巽心跳快了一拍,莫名激动兴奋,回头果真见她站在黑暗的树荫底下。
“姑娘,你来了”,上官巽道。
邢妱:“第二本练好了?”
“好了”,上官巽道,邢妱从身后拿出第三本道:“这本有点难,不过看你资质应该不难,七天为限”,上官巽接过书,笑的心花怒放。
邢妱黑蒙蒙中看他一排亮眼的白牙,颇觉喜感,莫名道:“那么开心?”,她不经意瞥到他手上还缠着纱布,便随意问了句:“手还没好?”
“嗯”,上官巽应了一声。
邢妱伸出手掌,一本正经道:“手搭上来,我看看”,上官巽怔了一下,看着她手指尖尖而洁白,如诗里所写般“指如削葱根”便有些自惭形秽,他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犹犹豫豫的搭了上去。
邢妱见纱带上渗出了些许鲜血,便解开缠绕道:“伤口太严重的话是要缝一下”,上官巽闻言,手上仿佛一疼,眉头皱起。
纱布解开后,一道怵目的伤口露了出来,邢妱拧着眉没说什么话,从腰封中夹出一个药瓶道:“当首领呢,虽然不必什么都懂,不过常识内容还是要懂一些的”
“是我疏忽了”,上官巽道。
邢妱小心翼翼的往伤口上撒药粉,一张黑色冰冷的面具此刻仿佛有了表情,让上官巽感受到了温柔善意。
她上了药,又重新给他包扎好,简单的举动激起少男的悸动,他的心砰砰直跳。
“谢谢你”,上官巽道,在月夜下,他眼里闪现着温柔的星芒。
“嗯”,邢妱沉沉回道,惯常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上官巽激起的柔情被瞬间冷却,只感受到委屈,人一旦有了想从别人那儿得到的东西,就变得容易受委屈,他也不例外。
上官巽道:“时候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
邢妱依旧不咸不淡的回道:“回去吧,没什么事了”,上官巽“哦”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瞧了一下,本来有些期待她会在原地目送自己离开,没想人已经不见了,真是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