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班？
    周凭川居然知道什么叫“探班”？
    不得不说，这个词非常好的愉悦到了夏眠，他抿抿嘴唇：“……谢谢三爷关心。”
    周凭川看了眼他已经冻的微微泛红的鼻尖：“不让我上去坐坐么？”
    对哦，大半夜的，外面这么冷，站在大街上说话又容易被拍，还是回房间比较好。
    他和周凭川已经公开，社会公众和剧组人员全知道，用不着藏着掖着。
    “走吧。”夏眠转身，在前面带路。
    等进了屋，夏眠又开始手忙脚乱：“这儿没准备茶叶，只有饮料或者热水……但我没带即热净水器，只能用壶烧，你喝热水还是饮料？”
    “矿泉水就行。”
    夏眠依言拿出一瓶矿泉水，随即想到，周凭川生活规律，每晚睡前都要洗澡，这会儿应该还没洗呢。
    “你要洗澡吗？房间是电热水器，我刚洗过不久，水还没烧好，你得等等再洗。”
    顿了顿，夏眠又想到：“啊对了，现在挺晚的了，你要……留宿吗？”
    周凭川白天在邻市开会，回程路上，忽然想起小朋友临走前咬着重音说的“除夕前后”。
    他当然能听出潜台词，于是特意吩咐司机，改道云山。
    至于当时为什么不应对方，是因为他一直信奉“做大于说”，如果有机会，直接过来看夏眠就是了。如果没机会，说的再天花乱坠，也只能算作空谈。
    而现在，他也同样听出了小朋友的潜台词。
    小朋友想让他留宿。
    周凭川拿出手机，给于珩发信息：【你们找地方住下】
    “你们”指的是于珩和司机，于珩迟疑片刻：【周董，明天的论坛怎么处理，跟组委会商量调换到后天，或者换李总王总参会？】
    周凭川：【推迟到后天】
    这次经济论坛分量很重，组委会提前大半年邀约，两个月前就已经确定好与会者名录、产业单元、演讲顺序等等，临时调换顺序会给组委会带去不少困扰，也会损失开普勒信誉度。
    虽然开普勒并不需要靠论坛达成合作吧，但周董一向严格执行日程，愿意临时改变……真挺宠夏先生的。
    两人估计会获得个美妙的夜晚，嘿嘿。
    于珩回道【我这就去安排】，然后美美的匿了。哪个成熟的助理，会在这种重要时刻打扰老板呢？
    老旧酒店热水器热的慢，得到周凭川肯定回复，夏眠学着栗子，先去浴室帮周凭川试水温，省得周凭川被凉水淋到。
    喜欢真的是种很奇怪的东西，万事都要别人打理、都要别人侍候的大少爷，竟然也会心疼另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忙前忙后。
    等水热了，周凭川去洗澡，夏眠回到床上，玩了几分钟手机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傻呵呵光顾着开心，竟然把谭景诚那档子事给忘了！
    周凭川说来探班，探的究竟是谁的班？
    谭景诚也在《天龙传说》剧组啊。
    直到现在，对于“私会”一事，周凭川都没给他明确的解释。
    可能想洗完澡之后慢慢说？
    那等等他吧，再给他个机会。
    如果是误会的话，看在周凭川不远万里跑来探班的情况下，他愿意……小小原谅周凭川一下。
    夏眠边默默在心里做决定，边等周凭川。
    可洗完澡、换好衣服、躺到床上，周凭川竟还是没提私会事件，唯一说的一句话是：“关灯吗？”
    夏眠：“……关吧。”
    屋子彻底暗下来，夏眠翻个身背对周凭川。正是后半夜，小县城里万籁俱寂，他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怎么都睡不着，最后还是翻了回去。
    “三爷，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周凭川睁开眼，思忖片刻：“拍戏顺利么。”
    “顺利。”
    “明天几点上戏？”
    “九点半第一场。”
    室内又重新安静下来。
    夏眠这才意识到，周凭川竟然没打算解释。
    刚才那几句，无非是觉得自己嫌他不关心，客套寒暄几句。
    所以……你到底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但懒得解释呢？
    夏眠特别想问问周凭川，张了张嘴，又觉得问来问去特别没意思。
    周凭川就是这样的人，什么都不愿意说，即使已经知情、有了打算也不会说，比如刚认识时突然到访夏家递聘书，比如迟迟不告诉他过礼日期，比如到现在还没任何消息的婚礼……
    有些人喜欢这种性格，做的比说的多会，让别人觉得踏实。
    可夏眠不一样。
    他心里藏不住事，所有情绪都挂在脸上，却不爱往外讲，总希望别人能看出他情绪不对，主动安慰主动哄他。
    家庭或许也决定了他处理感情的方式——比起他，妈咪更像是爹地的心尖肉。爹地会时刻关注妈咪的语气和情绪，察觉出一点点不对劲就开始哄妈咪，带妈咪出去玩、出去买买买。
    而妈咪也在无微不至的关心着爹地，发现爹地累了，她会亲自下厨煲汤给他喝；知道爹地因为工作发怒了，她会让他躺在自己腿上，边给他按摩，边讲今天听到的趣事。
    他们永远全心全意爱着对方，以至于夏眠一直以为，他和周凭川相处就该这样。
    可今天，他彻底懂了，人和人之间是有区别的。
    之前被荷尔蒙冲昏头脑，他满怀悸动的去追周凭川，觉得追上了好好在一起，追不上至少不后悔。现在才明白，感情这种事情，根本没法单纯的用“成功”或“失败”来衡量。
    老生常谈的“合适”，恰恰是相处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他和周凭川，并不合适。
    就算真有机会在一起，这段感情也未必美好。
    比如说刚才，他因为周凭川没解释，尝到了期待落空的委屈滋味。周凭川又何尝不委屈呢？
    都要睡觉了，还被叫起来，绞尽脑汁想那些客套寒暄的话，也很心酸啊。
    或许……夏眠想，他不该再喜欢周凭川了。
    正好按照小说剧情，周凭川有喜欢的人，天意如此，顺势而为吧。
    想到这儿，夏眠心里酸酸苦苦的，除此之外，更多的竟是没来由的轻松！
    从认识周凭川到喜欢周凭川、再到意识到自己喜欢周凭川，整个过程里，他总是猜测、总是在生闷气，这样真的很难受，不如直接放下，把自己还给自己吧。
    夏眠深吸口气，突然发现被子是软的，枕头是绵的，像云朵，陷在里边特别舒服。
    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惠风和畅的一天。
    “三爷，”他朝对方笑笑，“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周凭川刚有点睡意，闻言陡然清醒。他看着男生笑眯眯的眼睛，听着男生轻快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男生似乎没跟自己同床共枕，说的也不是“晚安”。
    而是背着小包袱，冲他挥了挥手，然后越走越远、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