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红姐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含笑看着小虎熟练地处理这次突发状况。
说起来,状元郎还是小虎第一次独立负责的项目,从场地到宣发,从团队到招生,基本都是小虎自己做的,我和红姐只是偶尔来看看,提一些建议。
正好,我和红姐也想借这个机看看,小虎的成长到底到什么地步了。
从现在来看,小虎已经完全可以独挡一面了,我和红姐都觉得有些欣慰。
“红姨,你看看,状元郎的生意多火爆!现在不是我们招学生,而是我们挑学生!”
小虎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热茶,抹抹嘴说道,“只要明年的考研结果出来,咱们的通过率能有七成以上,状元郎的口碑应该就稳了!”
“还是咱们小虎最能干!”对于小虎,只要他每次做出一点成绩,红姐总是毫不吝啬地夸奖。
“对了,师父,我还得求你一个事儿!”小虎放下杯子,不好意思地央求我,“我准备开一个网店,在网上卖状元郎的习题包。之前我让熊晨在网上给我查各种习题资料,他挺能干的,连各个大学的内部资料都能给我搞到……所以我想把他借过来用一段时间。”
“没事,熊晨你随便用,让他有事两边跑,他现在正急着用钱,盼着加班呢!”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不得不说,年轻人的脑袋就是转得快,小虎现在不仅能活学活用,还会举一反三了。这网店开起来之后,不只能在本地扩大影响,还能够辐射外地的考研学生,等到时机成熟了,状元郎就可以在外地开分店,继续扩大规模。
才一个月的时间,状元郎的盈利就已经接近母公司雷特金融服务有限公司上半年一半的利润了,可雷特金融服务有限公司有差不多三百名电话销售,而状元郎连请的保安保洁算在内还不到四十人。
可见真要想挣钱,还是得捞偏门。
小虎这边忙的热火朝天,而我则在考虑开分店的事情。
挑了个周末,我飞去了江夏,江夏那边大学多,学生也多,如果状元郎要开分店的话,江夏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去之前,我打听了一下当地的情况,并且在线上已经和一些有意向合作的人聊了不少,对于在江夏的第一家分店,我有十足的信心。
结果我正和人在酒桌上谈合作的时候,却接到红姐的电话,说小虎被派出所和工商管理局约谈了,状元郎网店被指控涉嫌虚假宣传,侵犯他人名誉权。
一听说小虎出事儿了,我哪还顾得上生意,连夜就从江夏飞回来了。
红姐在电话里只说是因为熊晨犯错连累了小虎,回来之后,我才知道,是熊晨利用自己的黑客技术进入大学内部的办公系统找习题时,顺便把王顺讲课的资料和视频也偷了出来,然后放进了售价八千八百元一份的习题包里,还在线上qq群里暗示卖课的就是王顺本人。
“高总,都是我的错!”
第二天,在状元郎二楼的办公室,熊晨一看见我,就立马双膝下跪向我道歉,“是我不该自作主张!”
“我是看你做事踏实,人也勤快,才放心把你派给安总。”我冷冷地盯着战战兢兢的熊晨,“没想到你胆子居然这么大!竟然敢打着状元郎的旗号给王顺使绊子?我招你来工作是让你来害我们的?”
“高总……王顺害得我不能保研,还给我泼了‘精神不正常’的脏水,以后再也没有学校会要我了……读研一直都是我的梦想……可……可我这辈子都被他给毁了……你怎么打我罚我都行……千万不要开除我啊!我妈妈得了尿毒症,我……我需要这份工作挣钱给她治病。”
熊晨一边认错,一边不停用力地扇自己耳光,“高总,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我真的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熊晨的脸颊被扇得通红,糊得到处都是鼻涕眼泪,看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可是我心里却没有丝毫动容。
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小动作,就算他妈明天死在医院里,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之前给了他这份工作,还付他的高薪,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这年头,只要钱给到位,什么人才挖不来?
而且做我们这行的,用人更加看重的是忠诚和听话,能力有时候还在其次。一个不听话不忠诚,但是特别有能力的人,对于我们而言,有时候并不能带来什么帮助,反而有可能是个祸害。
我正要开口说话,却被红姐打断了。
“行了,别扇了!”红姐皱着眉叫停了他。
“我做主,念你这次也是初犯,扣罚你一年的奖金,职位从主管降级为程序员。要是以后再有犯错,就直接开除!”红姐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你出去吧!”
“留下他,你有什么打算?”等熊晨出去后,我抬抬下巴问红姐。
熊晨这次可以说是害了小虎的罪魁祸首,按照红姐平时对小虎的在意程度,那绝对是在红姐心里被判了死刑,可是她竟然留下了他,这里面肯定有别的原因。
“这人的性格太过于偏执。应该是从小就被捧着长大的,读的学校也好学校,天之骄子,从来没受过挫折。”红姐摇摇头,轻声劝我。
“他能够因为保研不成功就举报导师,在大街上闹自焚这样的事情,同样也能因为我们辞退他而举报我们。而且现在他妈这个样子,我们要是把他开除了,这等于就是把他逼到了绝路上,到时候还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阿明,没关系,既然他技术好,那我们就只让他干活!”
红姐的担心不无道理,我叹了口气,“保险起见,让小虎把网店关了吧!”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并没有随着网店的关闭而结束。
先是皖北大学在他们的学校官网上贴出公文,说状元郎存在虚假宣传,提醒本校学子谨慎选择考研培训机构。
然后又有教授在报刊上撰文,揭露培训机构所谓的考试包过是骗局,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冲着状元郎来的,这是想从根子上砸我们的饭碗。
紧接着,网络上也出现很多状元郎的负面新闻,在各个大学的内部bbs上,都出现了以考生口吻控诉状元郎的帖子。
墙倒众人推,一时之间,状元郎的口碑跌到了谷底,之前报名的学生也人心浮动,纷纷找到小虎要求退款。
“小虎,把状元郎关了吧!”红姐揉了揉小虎的头,心疼地看着他,“这世上多的是赚钱的生意,你前面也赚到钱了,我们再选个别的做吧!”
小虎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现在这个局面已经没有办法了。
状元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关闭了,学校里的教室安装了上下床,现在改成了雷特的员工宿舍。
与此同时,翡翠路二九八号却新开了一家考研培训机构,名叫蓝图。
这家公司从场地的装修风格到对外宣传的推销话术,都是照搬的状元郎,并且还在我们的基础上进了一步,提供全封闭式宿舍,一日三餐全包,学生在备考期间可以一步都不出培训学校,专心致志地学习。
这个蓝图,怎么看都是有备而来啊!
蓝图搞了一个开业酬宾活动,前三天的课程全部免费,所有学生都可以去试听,我就找了个生面孔,派出徐继铭去看看。
徐继铭回来后告诉我,蓝图宣称他们的特聘老师都是皖北大学的教授,墙上贴着一溜的教授宣传资料。
排在最前面的,是王顺。
王顺?这件事就有意思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蓝图就算不是用王顺名义开办的,也绝对和他脱不了关系。
看来是看到我们赚到钱了,都没想过分一杯羹这种策略,而是直接把我们弄死取而代之。这个人真是又贪又狠啊!
我本来对这个人没什么想法,现在却想会会他了。
都欺负到头上了,我要是不给出点反应,那就不是我高志明的性格了,况且我手里还有一把对付他最好的刀。
“你还想报仇吗?”
我把熊晨喊到办公室,认真地看着他。
熊晨没有马上回答我,他犹豫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回答,“我都听高总的。”
在长沙的中国计算机大会(cncc)会场上,我终于见到了王顺。
他真人和网络上的照片没什么区别,五十来岁的样子,个子瘦瘦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身上穿着一件内敛的墨蓝色夹克衫,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
讲话结束后,王顺走下台,带着黑压压一群学生往外走。
“王院长!”
我从后面追上去,客气地向王顺寒暄,“王院长您好,久仰大名,我想开发一套跨境网络支付平台系统,想听听王院长的建议。”
“记得把发票弄好……”王顺正在和一个胖胖的学生说话,见状朝我点点头,压低声音又和学生交待了两句,然后才转过身来,“不好意思,您是?”
“鄙人名叫高志明,开了一家金融服务的小公司。”我拍了拍脑袋,从名片夹里掏出一张名片,笑嘻嘻地递了过去,“我们公司就在合肥,离皖北大学很近的。您现在有空吗?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
“王院长,我其实一直有关注您研究的量子计算机。”酒桌上,我清了清嗓子,卖力地吹捧王顺,“都说第一次技术革命是蒸汽时代,第二次技术革命是电气时代,第三次技术革命,就是计算机时代!在美国,微软已经在圣芭芭拉加州大学建立了研究中心,专门研究‘拓扑量子计算’理论,量子革命将会是人工智能领域的下一个风口,我们中国也不能落后!您这样的人才,就是国之重器,将来铁定会流芳百世!”
“哪里哪里,小高你这话说的有水分啊!哈哈哈哈!”王顺禁不住我一遍一遍地灌迷魂汤,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儿,刚才还是“高总”,现在就叫我小高了。
也是,现在在这个会场里的人,要么是不懂技术的生意人,要么是计算机行业的大佬。前者,马屁只能拍到马脚上,后者,人家没必要舔王顺。
我可是提前专门做了功课的,不信不把他哄得团团转。
“小高啊,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眼光倒是挺毒的……量子计算机啊,是未来的大趋势。其实它也没有大众想的那么玄乎,英国着名物理学家彭罗斯曾经说过,人的大脑就是一个量子计算机……”
对着我求知若渴的眼神,王顺开始洋洋洒洒地讲解。
“回去以后,我一定要把您的着作都买来,好好研读一番!”我恭恭敬敬地给王顺又斟满一杯酒,装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哎,小高啊!你刚才说的项目是什么?”王顺喝得红光满脸,笑着问我,“什么时候要?”
我告诉王顺,我要和南法的农场合伙经营一个电商平台,把南法的葡萄酒、奶酪、香水这些特产卖到国内来,这个平台涉及政府注资,后续还会开展其他业务,所以我想搭建一套自己的第三方跨境支付平台系统。
这样的项目其实并不复杂,外包价格也并不高,但主要是我这边注册马上就要下来了,时间特别赶,两个月后就要投入使用。
所以出价一百万,请他越早交付越好。
“小意思……这个事就这么定了,回合肥了你就做合同。”我这个出价高出市价好几倍,王顺也是个老油条了,心知肚明,除了合作,我这边也是想和他攀关系,以后有什么项目了能带上我。
酒足饭饱之后,我扶着王顺带他去会所,说是按摩放松放松。
临走之前,我给徐继铭使了个眼色,让他带王顺的学生转场去唱歌。
这些都还是没有进入社会的学生,城府浅,喝得高兴了,说不好还能套套话。